空氣裡一片血腥,現場沉靜了一會兒,蒙老二乾乾的嚥了口唾沫,吶吶的道:“汗王,田禹治在韓國修行界中,名聲也是響噹噹的,只怕連他自己也想不到會落得個身死異鄉的下場……”
看着田禹治的死不瞑目的屍身,劉煜淡淡地問道:“我只知道這傢伙的師門在韓國修行界很有地位,但具體實力怎麼樣卻不甚了了,你們可曾聽說過?”
蒙老大面露不屑之色,沉聲道:“田禹治的師門在韓國修行界的地位,有些近似慈航靜齋在我們中國修行界的地位。不過,慈航靜齋裡面隱修的超級高手不少,而田禹治的師門卻沒有那麼深厚的底蘊,他們門派中的最強者,就是繼承了‘田禹治’這個名字的人物!汗王不必爲田禹治死前的威脅之言而擔心,他的師門友人要是真敢來尋仇,不用汗王親自出手,我們保證會讓他們有來無回……”
微微點了點頭,劉煜一揮手道:“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們了,現在,蒙老大,你與蒙老二護着小滿和白蓮珏入屋,萬惡沙堡的大批人馬馬上就要到了。”
蒙老大略一猶豫,搖搖頭道:“汗王,保護王妃的職責我家老二一人足矣,我還是跟在您身邊隨侍吧……”
劉煜撇撇脣角,道:“你和萬惡沙堡好歹有過一段袍澤之情,他們不仁,我們不能不義,你們看着就好。區區一個萬惡沙堡,對我還形不成什麼威脅!這件事無須你們插手,陪着小滿她們到屋裡歇着吧。”
蒙氏雙魔面色遲疑,磨磨蹭蹭的不肯走,劉煜突的沉下臉來,淡淡的道:“怎麼,我這個汗王的話沒有約束性了?”
蒙氏雙魔神色一肅,不敢再多話的恭聲應是。鍾小滿向來對於劉煜就是絕對的信任,既然劉煜說了,那麼她就信了。只叮嚀了一句,就帶着白蓮珏進了旁邊的土屋。
地上,躺着幾具死狀恐怖猙獰的屍體,被血液浸溼的沙地顯得有幾分泥濘,劉煜微微皺了皺眉頭。起步走到一邊隱蔽的屋角陰影中。伸出手指輕輕摩婆着刀刃邊緣上精雕的細緻花紋,嘴角勾起一抹涼森森的笑紋。
“來了……萬惡沙堡……我雖然不是嗜殺之人,但我的時間不算充裕,不能慢慢的來掌控元蒙遺族。只有施展雷霆手段,直接剔除了你們這些不穩定的因素……”
來人約莫有四十多個,看起來都是武修好手,非但個個身法輕靈利落,而且經驗豐富。甫一落地,便紛紛自找能夠有效配合着防衛、圍攻的好位置站定。
爲首一個,身材瘦長,氣度雍容灑脫,有一股說不出的威凌意味,一看即知是這些人的首領。劉煜雖未和這個人見過面,但通過白蓮珏告知的情報,卻也能認出他就是在西域蒙疆一帶聲威顯赫的萬惡沙堡堡主魏立蝶!
帶着肅煞的神韻,魏立蝶默默環視地下僵臥的屍體。他身邊的幾個大漢則迅速到前面挨身檢視,片刻後,一個濃眉大眼的漢子輕輕來到他身側,語聲低沉的道:“堡主,地下躺着的全是咱們的人。都死了,一個活口也沒有。”
魏立蝶陰沉沉的凝注着眼前一片土屋,又緩緩朝周遭環顧,濃眉大漢嘴脣蠕動了一下。有些艱澀的道:“還有,田先生他……”
魏立蝶一揮手。冷冷的道:“我知道,我已經看見了,不要再說下去!”
濃眉大漢嚥了口唾液,默默退到一邊,另一個領下蓄着一撮黑鬚的角色湊了上來,謹慎的道:“堡主,情形有些不對,若是隻憑蒙氏雙魔那對老不死,決然不會毫無損傷的全殲了田先生他們,但是事實上非僅田先生他們全軍覆沒,蒙氏雙魔更蹤影不見,這其中透着詭異……據白熊那小子報信說是蒙氏雙魔突然出現,對他們展開了屠殺,不過咱們的消息卻千真萬確的證實蒙氏雙魔在西蒙夏宮招待賓客,無暇分身到此,白熊那小子當時氣急敗壞,暈頭脹腦,八成是看花了眼……”
濃眉大漢在旁邊冷哼了一聲,道:“崔正,照你這樣來說,既非如白熊所報是蒙氏雙魔插上了手,那麼,地下這些死人又做何解釋?”
被稱爲崔正的漢子瞪了濃眉大漢一眼,不悅的道:“呂鬆,我話還沒有說完,你打什麼岔?固然咱們的消息證實蒙氏雙魔還在西蒙夏宮,也可能是白熊在一時驚慌之下看錯了或聽錯了,但眼前卻明明擺着這些屍首,那麼,咱們的人是栽在誰手裡呢?無可置疑,一定另有仇家趟進這片混水來了……”說到這裡,他側過身來向魏立蝶道:“堡主,依你之見,斷測可能是哪一路的人物?”
魏立蝶雙目微挑,眸中彷彿閃耀出一片火辣辣的血光,煞厲的道:“崔正,這還需要推斷猜測嗎?我早就交代惡和尚和惡婆子去截殺劉煜,可是知道現在他們也沒有跟我聯繫,我不但不知道事情的成敗,甚至連惡和尚和惡婆子的生死也不甚了了!你們再看看田先生和我們這些兄弟的死亡形狀,不覺得和傳說中的那位‘血刀’劉煜的風格很像嗎?!”
崔正嚥了口唾沫,吶吶的道:“我也懷疑是他,但是,如果真是他,他現在在哪裡呢?”
魏立蝶冷森森的一笑,眼角一挑,沉沉的道:“閣下,還要我敬請嗎?”
隱蔽角落處的劉煜微微聳肩,慢慢走了出來,笑吟吟的道:“果然不愧是萬惡沙堡的堡主,魏立蝶,你的耳目挺靈光的嘛!”
魏立蝶雙目毫不眨動的死死盯着劉煜,四周所有的萬惡沙堡屬下也全像是定住了一樣,怔怔的注視着他,空氣裡一片死寂,沒有一丁點聲息,宛如時光在剎那間停頓,大地猛然懸吊於虛空。
緩緩地,魏立蝶踏進了一步,語聲冷得像冰道:“血刀劉煜?”
淡淡地一笑,劉煜道:“確是。”
魏立蝶暗中吸了口氣,低沉的道:“劉煜。果然是你,那麼相比惡和尚和惡婆子兩人已經沒命了?”
劉煜撇撇脣角,道:“魏立蝶,你又說對了。”
長而略方的面孔似蒙上了一層青霜,魏立蝶薄薄的嘴脣往下一彎道:“本堡貴賓田先生及黑熊及其一干所屬都是閣下你超度的?”
摸了摸下巴。劉煜淡淡的道:“怎麼說呢……田禹治是我殺死的。其他的人,嗯,你要算在我身上也並無不可。”
臉上的肌肉扯緊了,魏立蝶陰森森的道:“這麼說來。你還有幫手咯?都叫出來讓我看看吧。”
“沒必要。”劉煜笑笑,實話實說道:“就你們這些人,還不夠我一個人殺呢,幹嘛還要在叫人啊?”說到這裡,他的目光逐一掃視四周的萬惡沙堡人物。每當他那雙冷刃般的目光與他注視的角色眼睛相觸,這人都會不自覺的半垂下頭,微微一抖……
魏立蝶看在眼裡,驚在心裡,他知道他的這些個手下的異樣不是因爲劉煜在修行界中“千人斬”的兇名,而是因爲那個他並承認的“轉世汗王”頭銜!雖然隸屬於高麗勢力,但這萬惡沙堡好歹也是元蒙遺族成員,多多少少會受到一些“思想教育”,“汗王”在這些人物心目中還是有一定的威懾力的!
眼見自家軍心似是已在搖動了。魏立蝶當即驟然大叫一聲:“劉煜!”
笑吟吟的看向他,劉煜道:“魏立蝶,我的耳朵很好,你完全沒必要這麼大呼小叫,那真的有**份!”
魏立蝶咬着牙。語聲自齒縫中進出:“劉煜,別再顧左右而言他,直說了吧,你和蒙族人的陰謀已經被我們看穿。你們妄想獨佔元蒙秘藏的打算絕對會落空……”
笑了笑,劉煜緩緩地道:“想要獨佔元蒙秘藏的不是你們高麗人嗎?”
冷冷一笑。魏立蝶道:“面對元蒙秘藏,有誰不會心動,不會興起獨佔的心理?不過,我們高麗人是有道德的民族,不像蒙族人,爲了貪念而罔顧祖宗,奉一個漢人爲‘汗王’……”
哧哧笑了,劉煜毫不慍怒的道:“魏立蝶,說東道西,不過是利之所趨而已,不要把自己擺在道義的高度,那隻會讓人覺得噁心!”
微微一窒,魏立蝶雙目有一片肅煞的光彩,他深沉的道:“既然如此,劉煜,你我不用再爭辯下去,誰是誰非,濺血殘命之後便可分曉!”
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紋,劉煜意有所指的道:“當然,魏立蝶,你應該知道我們今天絕對是個你死我活的局面。”頓了頓,他又冷森的道:“爲了節省時間,你們可以一起上。”
魏立蝶神色一變,勃然暴怒道:“劉煜,你真是狂的沒邊兒了!”
劉煜淡淡一笑,道:“我說的是實在話……”這帶着笑意的“話”字在他舌尖上輕輕滾動,右手血夜刀已幻帶起一股濃厚的赤芒,似一條卷繞的匹練,那麼凌厲的阻攔了對方的四周退路。
魏立蝶暴叱一聲,瘦長的身軀筆直衝上了半空,疾快的一旋,灰色外套已有如一大片鐵板般“呼”的劈罩向劉煜頭頂,右腕倏翻,他背後斜揹着的圓月彎刀亦已閃電般砍向劉煜的右方三尺!
魏立蝶的還攻與反應是隼厲無匹的,他的圓月彎刀甫一攻去,瘦長的身軀已在半空往側裡滾出,劉煜的白色身影暴退三米,哧哧一笑,血夜刀上斬下砍,左劈右砸,猛撲而上,在他身後,一個體魄肥大的漢子悄無聲息的撲上,雪亮的匕首毒蛇似的淬然扎向劉煜背心。
魏立蝶在空中滾動的身形驀而斜落,圓月彎刀連伸連縮,溜溜的銀色光彩似瀉地流竄的水銀,那麼無孔不入的圍戮向敵人。
劉煜雙目暴睜,左手一記以掌代刀的“巨浪墜拍”直迎魏立蝶,在密集到近乎實質的勁氣阻擋住魏立蝶的攻勢時,他的身體猛然俯地移出半尺,右手血夜刀已貼着地面往後掠起一道半弧,冷森的血色寒芒驟現,背後,那胖大漢子已齊腰被斬爲兩截。
一聲毛髮依然的慘嗥攙合在四濺的血花裡,劉煜眼皮子也沒有撩一下,人斜射而出,另一個瘦小漢子大叫一聲,嘩啦啦的抖動手中鏈子槍。但是,他的鏈子槍方纔舉起一半,劉煜已長笑如雷,血夜刀急揚猛劈,悶響裡。這瘦小漢子連吼聲也來不及發出。就那麼輕易的被斬了首。
圓月彎刀在一片尖銳的勁風裡合卷涌上,魏立蝶的語聲憤怒得咬牙切齒道:“劉煜,不敢跟我硬碰硬嗎?”
血夜刀霍然翻飛縱橫,在連串的叮噹交擊聲中火花亂射。魏立蝶閃電般一退又上,劉煜哧哧一笑道:“碰硬的你會死的很快!”
魏立蝶冷笑一聲,身形淬然急快的在一個三尺方圓的圈子裡晃移如飛,而每在他做着這種幅度極小的遊移時,圓月彎刀似閃射輪轉的旭日光芒縷縷不絕卻又快若飛鴻般連續劈出:“別說大話。讓我見識見識!”
“好。”劉煜同意了,“滄浪刀法”中的精絕招數在同一時間裡相併施展。
血夜刀尖銳的割破空氣,帶起銳厲的尖嘯,呼轟的冷電血芒交互盤繞纏卷。似江河決堤,洪流滾滾;似狂風咆哮。飛砂走石;似巨瀑傾瀉,浩浩蕩蕩。
四周,四十多名萬惡沙堡高手俱如泥塑木雕般怔怔站立着不動,他們個個目光呆滯,嘴巴半張。連呼吸也是那麼急促與窒息,瞳孔來不及印入雙方的快捷動作,只好囫圇吞下,而每當他們的眼簾眨動,頭頸微轉。每當他們略作喘息,心腔跳躍,在激鬥中的兩人已經是互相攻守了無數招式了!
待到見識夠了魏立蝶在圓月彎刀上的招數,劉煜終於真正的下殺手了。他的身軀橫空而起。一片暴漲的紅光奪魄耀目的猝而閃射。
溜溜條條的光華環繞着劉煜的軀體迸射閃耀,就像是神祗們的神光在映照生輝。而刀刃縱橫翻飛似怒浪掀天,狂濤涌地,將周遭的空氣激盪得滾滾回旋。發出陣陣驚心動魄的呼轟之聲,彷彿天地之慾傾頹,宇宙之慾毀滅!
面上肌肉扭曲着,鼻孔大大的張開,魏立蝶雙手握着圓月彎刀,在雙目的怒睜中傾出全部力量捉取敵人的刀勢,奮起周身之力竭力攔擋架截,他的圓月彎刀在狂風暴雨似的揮舞中波顫出千百道銀色的光彩。
震耳的金屬撞擊聲響徹九霄,一聲聲緊密得能撕裂人們的心臟!
豆大的汗珠沿着魏立蝶的面頰急淌,他在這片吃力的硬擊狠架中被震退了七步之多。不過,他並不因之而驚懼,反而嘶啞的一笑,一邊揮動手中圓月彎刀再度攻來,一邊狂烈的大笑道:“劉煜,你果然是假貨,這也配稱之爲‘天下無敵’的正宗‘滄浪刀法’?”
在原地未動,劉煜迅捷無倫的連連躲過了魏立蝶的幾記狠招,在突然的側旋中,他冷沉的暴叱道:“排山倒海!”血夜刀頓時掀起滔天血浪,攜以驚天威勢,全無死角的將魏立蝶重重圍困起來,連綿不絕的對其進行着致命的衝擊。
魏立蝶口中大叫着,圓月彎刀揮舞出的銀色刃芒密密相接,帶着無比的咆哮迎向血浪,妄圖將其撕裂吞噬……
快得不容人們的意念稍有迴轉的餘地,只見一陣血光閃現,魏立蝶的右手齊腕飛落,在他的圓月彎刀隨着斷臂落到地面時,他的胸口上也多了一把刀,那自然就是劉煜的血夜刀!
魏立蝶渾身一抖,整個人挺立不動,劉煜手腕一振,血夜刀已經拔回,大股的熱血汩汩流出,不多會兒就染紅了他腳下的沙地。定定的瞪視着劉煜,魏立蝶的嘴角在輕輕痙攣,任由胸前的鮮血如泉涌般突突冒出。當然,就算他有心止血自救什麼的,也是有心無力了!
周遭了是一片死寂,聽不見一丁—點聲息,甚至連那數十個人的呼吸聲也是如此輕細若無,如果勉強說有,那就是幾十顆劇烈蹦跳的心了。
艱辛而吃力的,魏立蝶舉了舉已被斬斷而血肉模糊的右手道:“劉煜……你勝了……”
劉煜輕描淡寫的道:“這個結果,在拼殺之前我不是已經預知給你了嗎?!”
搖搖頭,魏立蝶的面孔已開始泛起一層灰白——死樣的灰白,他身體搖晃了一下,儘量提着一口氣,奮力說道:“你……你別得意……我……我鬥不過你,自有……別人再尋你……劉煜,我……我們不會讓你和蒙族人……陰謀得逞……元蒙秘藏……是全體元蒙遺族的……是我們的!”
劉煜微撇脣角,冷森的道:“魏立蝶,你說錯了,元蒙秘藏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
“胡說……”魏立蝶的瞳孔光芒散亂,他咬着牙,斷續的道:“你……妄想……永不會是你的……元蒙秘藏……我們的……我……”
語聲沉寂了,但是,魏立蝶的眼睛仍舊眨着一種死魚般的瓷光瞪視着劉煜,一動不動,像要將他所有的餘恨在這空茫的怒視中排遣出來。風,颳着他披散的頭髮,吹着他衣衫的下襬,好淒涼,也好慘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