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麪, 跟方嘉南道別,餘祈慢慢走回住處。路邊的燈光像是在列隊歡迎他回家一樣,餘祈被自己心裡的想法給逗笑了。
生活還在繼續。
高考前一天, 學校放了假, 准許學生回家好好休息養足精神。
餘祈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將各種資料收拾整理好, 整個過程心情都非常平靜。
第二天早上, 餘祈是被鈴聲大作的手機吵醒的。迷迷糊糊地自枕頭底下摸出手機, 手指劃過屏幕,便接通了電話。
“喂,你好。”側過身, 餘祈將手機搭在耳朵上,半邊臉重新埋進被窩。
“是我。快起牀, 我在門口。”陸跡慢條斯理地低聲說着, 像是怕驚擾到他。
餘祈含糊地應了一聲。過了幾秒鐘, 才理解到陸跡話中的意思。從牀上爬起來,抓抓頭髮, 趿拉着一雙拖鞋,走到門口給陸跡開了門。
“早上好。陸先生。”餘祈睡眼惺忪的笑顏,讓陸跡覺得十分之可愛,心底原本緊繃着的一根弦也鬆懈下來,微微笑道:“嗯, 早上好。”
待餘祈洗漱完出來, 陸跡招呼他去吃自己帶上來的早餐, 一邊給他整理好考試用品。
餘祈有點受寵若驚, “陸先生, 這些我來就好。你不用這麼麻煩。”
陸跡一副不爲所動的樣子,“沒事。我閒着也是閒着。”
確認身份證准考證都帶齊了, 餘祈坐在陸跡車上一時也找不到話說,便看着車窗外慢慢往後倒退的街景發起呆來。
到了考點,餘祈低頭解開安全帶,“謝謝你,陸先生。”
陸跡手隨意搭在方向盤上,笑容很淺,目光很深地看着他,說:“盡你所能,好好考。”
餘祈面上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眉眼舒展,“我會的。”
隨着衆多考生一起進入考場,在自己的考座上坐下。有微風自窗口吹進來,給稍有些悶熱的天氣帶來一絲涼意。餘祈緩緩舒了一口氣,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兩天考試,風平浪靜,一晃而過。
最後一科英語考試,餘祈在答卷上寫下最後一個字。他的高考,也隨之落幕。
方嘉南的考點與餘祈所在的考點離得不遠。餘祈出了學校大門,就見到了即使站在一羣等候的人中,仍卓爾不羣的方嘉南。
默契地沒有問考得怎麼樣,好與不好,各自心裡已然有數。
班級畢業聚會定在了晚上七點正式開始的星輝酒店二樓的一個包廂裡。時間還早,兩人隨意在大街上漫步起來,與處於下班高峰洶涌的人潮擦肩而過。
六月初的天氣,開始悶熱了起來。直至傍晚,餘熱仍未散去。落日餘暉,將天際的雲朵染成瑰麗的薔薇色。偶有飛鳥,越過將天空分割開來的黑色電線,只留下一道殘影。
咬進嘴裡的雪糕,是沁涼的,又是甜美的。輕快的心情,是美味的絕配。餘祈眯起一雙笑眼,舌尖偶爾不經意地舔舔嘴角沾上的雪糕沫。一派少年天真模樣。
方嘉南走在他一旁,單是靜靜看着,就覺得十分美好。
大概每個人的畢業聚會都永遠離不開那幾個調調——喝不盡的啤酒,玩不倦的遊戲,以及不斷上演的告白戲碼。
林老只在聚會開始時出現了一小會,說了幾句祝語,便匆匆離場。
酒店包廂裡,猜拳喝酒的聲音不斷,遊戲轉了一輪又一輪,酒精在黑暗中悄悄發酵。誰紅了臉出去,誰又紅了眼回來。沒有人留意。
樑歡一改平時蛇精病風格,穿着素淨的藍白校服,坐在高腳椅上,側過臉,低低地唱着——
永遠不會再重來,有一個男孩,愛着那個女孩。
昏沉曖昧的燈光覆在她清麗的臉上,完美地掩蓋住了她所有情緒。真好。樑歡自某一處收回目光,緩緩垂下眼簾。
即使有方嘉南在一旁幫着說話,餘祈還是免不了被周圍人起鬨灌下去一瓶啤酒。
啤酒對餘祈來說,太苦太澀。他一向就不怎麼喜歡,如今一下子喝這麼多下去,胃裡頓時有些難受起來。
餘祈強撐着側頭對方嘉南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方嘉南擔心地看着他,“需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了。”
在洗手盆前難受地乾嘔了一會,餘祈掬起水,不斷往熱意上涌的臉上拍去。
回包廂的路上,碰到一個觀景臺,餘祈乾脆便駐足停留在那裡,吹着夜晚的習習涼風。閉上眼睛,任思緒飛揚。
大概感覺到有人在身旁站定,餘祈睜開眼,疑惑地看向身側。卻沒想到看見的人,竟是陸跡。
“陸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後面的話他沒有再說下去,記起這家酒店好像就是陸跡的產業之一,會出現在這裡更是理所應當的。
“你喝了多少酒?臉這麼紅。”陸跡情不自禁地擡起手想碰觸一下他緋紅的臉。
“就一瓶而已。”餘祈喝酒容易上臉,不斷自身體往臉上涌的熱氣讓他意識都有些遲鈍起來。模模糊糊感覺到氣氛的怪異,餘祈不自然地往後躲了躲。
陸跡見狀,剛想開口,就被身後一聲厲喝打斷了話音。
“你想做什麼!”樑歡迅速地橫在餘祈身前,將他與陌生男人隔開來。
“你是他的同學?”陸跡沒有解釋反問她道。
樑歡怒瞪他,“告訴你,別打他的主意!”說完,便拉着餘祈急急往回走,似乎是將身後在她看來不懷好意的男人看做了洪水猛獸。
餘祈意識回籠,哭笑不得地解釋,“他是我的朋友。”
樑歡訕訕地將腳步慢了下來,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抱歉啦。我以爲他是覬覦你美色的下.流男人。”
餘祈搖搖頭,“沒事。他應該不會在意的這些的。”
“不過,誰叫你生的這麼好看。我纔會誤會的嘛。”樑歡不甘心地嘟囔。
“……”餘祈頓時不知該以什麼表情來回應她了。
回到包廂,大家已經開始散場了。回家的回家,續攤的續攤。
方嘉南正窩在角落的沙發裡,脊背微微彎曲,頂着大腿的手臂,手掌撐住下巴,像是在發呆。
餘祈在他面前半蹲下,擡頭問他,“還好嗎?咱們該走了。”
“嗯。”方嘉南神色如常地應了一聲,站起來,轉身想走,腳步卻踉蹌了下。餘祈忙扶住他。
“走吧。”
方嘉南大概是真的醉了,走着走着,便把自己身上的大部分重量託付給餘祈,眉眼難受地緊緊閉着。餘祈無法,只好一手摟着他,以一種彆扭的姿勢摻着方嘉南出了酒店門口。
側前方停留的一輛車,車燈猛地閃了閃,餘祈看過去,車窗被緩緩搖下,露出陸跡丰神俊朗的一張臉來。
“上車,我送你們回去。”陸跡神色淡淡地說。
餘祈也不故作推脫,笑道:“那謝謝你了,陸先生。”
拉開車門,先把方嘉南放置進去,餘祈才接着上車,將車門關好。
在車子行駛過程中,方嘉南頭歪向車窗一側,幾乎要撞上去,餘祈便把他的腦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防止他亂動。
陸跡默不作聲地透過內後視鏡看着。
一路無話。到了餘祈住的樓下,陸跡率先下車將方嘉南扶了出去,餘祈跟着下車後接過他手中的人,“謝謝你了,陸先生。”
“不用謝。”
“那我們上去了。拜拜。”
“嗯。”
目送餘祈扶着方嘉南上樓,過了幾分鐘,樓上的其中一個窗戶便有暖暖燈光透出來。陸跡倚着車門,抽了好一會兒煙,纔開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