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酒醉
他上次晚了火車該不會是爲了自己的女友？
“你看什麼呢？”林奕凡伸出手在樂宇臉前晃晃，也順着他的眼神轉過頭去。
正好這時點餐的服務員過來了。
這家店格局佈置不夠新穎，燈光不夠亮眼四周都顯得昏昏暗暗的，就連菜單也做得不夠奪人眼球，上面的菜名平凡無奇，很普通的家常菜，所幸價錢夠便宜，而且收拾得也算乾淨，倒適合這兩個學生的消費水準。
只是比起歡樂島來，還是差遠了。
樂宇把菜單往林奕凡那個方向一送，別過腦袋去看窗外，胸腔裡一口鬱結之氣悶着散不出去。厚重的落地玻璃窗把外面的熱鬧隔絕開來，餐館裡客人不多，自然十分安靜，好似這節日的喜慶，透不過鋼筋水泥鑄造的建築物，像是隔霧看花，置身其中又看不真切。
氣氛悶得難受，樂宇往公車男那邊看過去，不知道她們說起了什麼好笑的事，兩個人臉上都笑得開懷。
讓人很舒服的男人的女朋友，看上去，也是那麼賞心悅目。
樂宇把身下的椅子往後挪了挪，他想出去透透氣，要面對林奕凡一整個晚上，可是需要莫大的勇氣，否則就會像離了水的魚，從裡到外都缺氧。
“去哪兒呢，不點餐了？”林奕凡見他要起身，一把按住樂宇的手。
像被開水燙了般，樂宇連不迭地把手縮回來，他不自然地瞪了眼林奕凡，“你隨便點點吧，吃什麼不是吃呢！”
“要不……”林奕凡眼睛亮了一下，“我們換家餐館吧？”
樂宇抿着嘴脣不說話，片刻後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就這家吧。”他懶得動了，也不想走了，對着林奕凡，似乎要耗盡他所有的力氣。
爆炒雞胗，悶罐牛肉，桂花山藥，最後再點了一個芙蓉豆腐湯，全是家常便飯，沒有那麼多花哨倒是省了選菜這一道功夫。
林奕凡從菜單裡擡起頭對着樂宇笑了笑，“全是你喜歡吃的，我知道你嘴刁，在學校吃食堂肯定悶壞了，今天咱們好好改善改善伙食。”他語氣中帶了絲寵溺，甚至擡起手來，想要揉揉樂宇的頭髮。
樂宇一愣，堪堪避過，嘴刁嘴刁，他是嘴刁，他只記得自己和林奕凡兩個人的口味差了十萬八千里，兩個人一個喜辣一個口味清淡，可是樂宇每次準備飯菜的時候，都會小心避免多放辣椒……
“你……”髮梢從手心滑過的感覺蘇蘇麻麻，林奕凡心裡一震，也沒察覺到樂宇的古怪反應，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心亂如麻，想着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樂宇不理他，剛纔他們這一動作發出了不大不小的響動，鄰桌有一對情侶正朝這邊看過來，樂宇悶悶地低下頭，隨手拿出一雙一次性筷子，捏住套在外面的塑料帶一上一下的滑動把玩。
林奕凡迷惑地往這邊看來，此時樂宇正低着頭，露出腦瓜頂的發旋，可以清楚地看見裡面的頭皮，攏在脖子處的髮梢翹起來，冒出尖尖的一角。他心裡一蕩，還想感受一下剛纔的觸覺，不知不覺間又伸出了手……
“上菜了。”樂宇突然擡起頭，看穿了林奕凡的動作，他把手裡的筷子遞到對面，自己又拆了雙一馬當先嘗起了熱氣騰騰的爆炒雞胗。
這道菜吃的就是它的勁爆和辛辣，林奕凡肯定是不會動的。
“樂宇。”林奕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繼續手下的動作，這些日子來樂宇一直都在躲避他，並且不喜歡他的碰觸，他看得出來，這不是玩笑般任性胡鬧，而是從心底裡牴觸。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哪個地方，哪個地點，變得這麼不對勁了？
而且林奕凡也好生奇怪，憑自己的脾性，如果別人不待見他，他不會爭鋒相對，更不會狗皮膏藥般纏過去，相反，對自己沒有意義的事，他林奕凡從來不做。
可是樂宇，總是一個特例的存在。
“別跟我鬧彆扭了。”他搖搖埋頭大吃的人的手臂。
可是這些，對樂宇來說，從來都不是彆扭，而是一個魔障，一個可能發生在未來，怎麼也跨不過去的魔障。
嘴裡的雞胗蔫不拉幾的沒有嚼勁，香料的味道沒有滲透到肉裡面，大蒜的香味沒有和雞胗相輔相成，樂宇咬了幾口就吞下去了，不好吃。
接二連三點的菜全部上齊，林奕凡嘆了一口氣，又問服務生要了一打啤酒。
罐燜牛肉煮的不夠爛，上面浮了一層厚厚的油脂，樂宇看了眼就吃不下去了。芙蓉豆腐湯寡淡如水，不夠甜不夠鹹，連豆腐都是煮成了漿糊。不死心的看向最後一道桂花山藥，樂宇顫顫巍巍的伸過筷子去。
自己的眼光不至於這麼不濟吧，隨便找了家餐館，竟然是一無是處。
突然一瓶啤酒推到自己面前，筷子夾住的一片山藥剛好滑進嘴裡，這個時候早過了桂花盛開的季節，鮮桂花變成了幹桂花，口裡隱隱傳來一股清香，山藥做的清爽帶脆，不似以前吃過的那麼糊。
“喝酒。”林奕凡早就幾杯黃湯下肚。
樂宇看着眼前的酒瓶蓋兒，愁眉苦臉，他知道這一場醉酒在劫難逃。
“我說樂宇啊，你最近變得奇奇怪怪的，連我也跟你一起不正常了，這心裡難受的勁兒，你不會懂。”
這時店裡又進來了幾個人，四周多了幾分嘈雜，林奕凡的話，剛剛好只落入了樂宇的耳朵裡。
他不懂，他怎麼會不懂，他就是知曉的太多，纔會退避三舍。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你不待見我了，我偏還是死皮賴臉的纏上來，就是想離你近點，更近點。”
林奕凡酒量很好，可能心裡太過悶屈難受，憋得慌，這下沒喝幾瓶，就有些醉了。
“你說，我這到底是怎麼了？”
樂宇沉默不言，對着酒瓶“咕嚕咕嚕”喝起來，市中心的霓虹閃爍，餐館裡昏暗的燈光，還有略微嘈雜的環境，林奕凡的話在他心裡敲響了擂鼓。
怎麼了，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在下定決心要心如死灰後，就這麼幾句話，就能夠激起一蕩漣漪。是今晚的氣氛太好，是這時的林奕凡看起來有些可憐，還是他自己，根本就不夠堅定。
有人起身結賬的聲音，樂宇眯起眼睛往出聲處看過去，哦，是那個讓人很舒服的男生，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自己，竟回過頭來，好像是對着這邊笑了笑。
“呃。”低頭繼續喝酒。
剛纔樂宇頻頻看他，兩人又是面對面，他注意到自己也是正常。爲了避免尷尬的眼神碰撞，樂宇又一仰脖子半瓶酒下去了。
那個男生結完帳跟身邊時尚漂亮的女孩子一同往門口走去，兩人靠的很近，從臉上的笑容來看，是相談甚歡。突然的樂宇的心中就揪了一下。爲什麼別人都如此幸福，而自己卻一直揹負這那殘忍的痛楚。或許這與別人並沒有關係，只是別人的幸福只能襯托的自己更加不幸而已。樂宇心裡冷笑，怎麼能拿自己的不幸與別人的幸福比較，如此愚蠢！
但是看到那一雙緊靠的背影，他的心裡分明就有失落。從公車男生的年紀看有女朋友再正常不過，而且就算沒有女朋友又與自己何干，不過是不相識的人而已。
樂宇抓起酒瓶，忍不住又灌了一口啤酒。
此時那個笑容洋溢的男生已經走到門口，開門之時卻冷不丁的回頭往樂宇這邊瞧了一眼，臉上還是笑容，不過似乎是對樂宇發出的。
就在樂宇還恍惚之時，門口已經沒人了。
林奕凡連連灌了三四瓶下去後有些醉意朦朧了，一直在對着樂宇滔滔不絕的訴說，從自己家庭的不幸到現在的困惑，把之前幾乎都已經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樂宇無奈的放下手中酒瓶，“要不我們回去吧，再喝我們就都醉了。”
林奕凡眯着眼靠在桌子邊，“醉了更好，我就是要醉！樂宇，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好不好……不要離開我……”他突然一把抓住樂宇的胳膊用力搖晃起來，聲音帶着哭腔，音量還不小。
頓時樂宇迷糊的腦袋清醒了大半，皺着眉四周看看，果然有不少人往這邊瞧，眼神都很複雜。樂宇立即打掉自己袖子上的手，小聲說：“別鬧，好多人看我們。”
手被打掉後，林奕凡的身體傾斜着伏在桌子上，，神情黯淡，但是突然他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黯淡轉爲悲痛，幾乎聲嘶力竭，“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都要離我而去，爲什——”樂宇當即石化，呆愣一秒後立即起身捂住他的嘴拉他坐下。
林奕凡這麼一折騰引來周圍不少的指指點點，樂宇生氣的瞪他，“你幹什麼！”
“我心裡難受，樂宇，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我沒生氣！！”樂宇用餘光瞄一眼四周，尷尬無比。
林奕凡繼續眯起雙眼，雙手都抓住樂宇，“我就知道你會原諒我，你是喜歡我的，是不是……”
喜歡？
這時一對情侶經過他們身邊，剛好聽到林奕凡的話，臉色怪異的看了他們一眼。甚至樂宇還從那個女孩的臉上看到嫌惡。
霎時間，樂宇的臉發出悶熱，他壓低嗓子對林奕凡吼道：“你別鬧了！不嫌難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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