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整整個三天三夜的蘇里雪終於醒來,她緩緩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粉色的帳幔,秋色微涼。頭頂是一襲緋紅的流蘇還有下垂的鈴鐺,正隨風輕搖,發出陣陣愉悅的聲響。
牀榻雲羅綢如水色盪漾的鋪於身下,雖柔軟但卻渾身不適,全身的骨架子像是被折斷了似的,痠痛不已。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
窗外是一片綠色盎揚,山谷中的布穀鳥在歡樂地叫着,倒顯得這個地方充滿了靈氣。
蘇里雪仔細回憶着所發生的一切,只記得自己掉落了懸崖,然後…………醒來到了這個地方。難道她真的沒死,又幸運地逃過了一劫?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子佩端着水盆進了來,看到蘇里雪已甦醒,歡欣道:“姑娘,你終於醒了!”
蘇里雪打量着面前這個一襲青衫的姑娘,約摸十五六歲,兩條粗粗的辮子垂至胸前,眼睛裡有說不出的清澈與單純。她勾脣笑了笑,只是笑容是蒼白而無力的,渾身使不是一點勁。道:“姑娘,謝謝你救了我,這裡是哪裡?”
子佩放下銅水盆至案桌上,過來將蘇里雪扶起,又將枕頭墊在她的腰上,動作嫺熟而又體貼。子佩此時才認真打量起蘇里雪的面容,醒過來的她比沉睡的她更要美更要靈動,雖未施粉黛,臉色煞白,卻是可以貌比西施,病中的她更添了一分柔弱的美。
“姑娘,是我家公子救了你。你先等等,我讓我們公子過來替你把脈。”子佩說着,正要轉正就走。
蘇里雪將她拉住,問道:“請問你家公子貴姓,這裡又是哪裡,我也好向公子道謝。”
子佩呵呵一笑,道:“姑娘,你的問題真多。我家公子姓白,人稱白神醫,這裡是鳶尾谷,你從山崖上掉下來,我家公子剛好採藥經過便將你救了。”
蘇里雪點點頭,瞭然於心。
沒過一會,司秋白隨着子佩進了來。
蘇里雪擡眸,只見一個穿墨色的緞子衣袍的男子翩然走了進來,袍內露出銀色鏤空的鑲邊。腰繫玉帶,手持象牙的摺扇。他的頭髮以竹簪束起,下巴微微擡起,杏子形狀的眼睛中間,有着如星河燦爛的璀璨。
他微微一笑,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又帶着幾分書生氣。面露溫潤的笑容,來到蘇里雪面前,道:“姑娘終於醒了,也不枉在下的一番醫治。”
蘇里雪點頭施禮,道:“謝過白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無爲報,若他日有機會,一定會報答公子。”
司秋白擺手:“不必了,救人仍醫者的本份。只是在下好奇,姑娘怎會從這麼高的懸崖上掉落
下來,大難不死已是奇蹟。加上當時姑娘身上中了蠱毒,若沒有堅強的意志力根本不可能活下來,姑娘的這一點,另在下十分欽佩!”
“蠱毒?”蘇里雪詫異,但她對這個字眼並不陌生,但這種是苗疆纔有的陰險之物,中原又怎麼會有,再者,她根本沒碰過什麼奇怪的東西,怎麼會突然中了蠱?
司秋白緩緩道:“看來姑娘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中蠱毒之事,這蠱本就神秘莫測,中蠱之人往往不自知。若不是在下游歷時曾接觸過蠱,知道一些解毒之法,否則姑娘,性命堪憂。”
蘇里雪只覺得一陣陰冷之氣從後背襲來,看來早就有人想取她性命,恐怕羽墨言出征一事,亦是有人設局安排,思及此,她內心一片慌亂,如今只想着要趕緊回去見到淘淘,否則那些歹人是不是連淘淘都不放過。
她急急道:“小女子再次謝過公子的救命之恩,我有急事要辦,還請公子帶我出谷。”
她說着,便欲要起身,動作太大,使得身上的傷口又裂開了,一陣生疼。
司秋白將她攔住:“姑娘莫要着急,你如今的傷纔剛剛好,不能輕易走動,否則傷口會裂開。你身上多處骨折,纔剛剛接好,若此時傷筋動骨,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了。還有你身上的蠱毒尚未清理乾淨,還要日日泡三個時辰的藥水澡,否則十日之後必定蠱毒發作身亡。“
蘇里雪一聽動作緩了下來,但神色還是一煞白一片,搖頭道:“白公子,我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走。”
她眼中已充盈了淚水,想着羽墨言的死訊,還有如今被她扔下在王府的淘淘,想到此刻初七與秋境亦不在王府,當真是沒有人會護着淘淘的周全了,隨着時間的流逝,心下逐漸冰冷與失望。
“姑娘,可是你的身子,實在是不適合走動,你給在下七天的時間,我一定會將你醫治好。”司秋白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心即刻軟了下來。
蘇里雪仍是搖頭,心中有着作爲妻子的難過與傷心,還有作爲母親的責任與擔憂,此刻沒有人能夠明白她的心情,是多麼的孤獨和無助。
她就像一朵飄零在風中的花,搖搖欲墜,下一刻,便暈倒過去。司秋白手快地將她接在自己懷中,看着她熟睡過去的模樣還在蹙着眉,可見內心有着多大的憂愁。
再一把脈,只見她脈像紊亂,經血逆行,實是不妙,道:“子佩,趕緊將昨日我採回的草藥給煮了,替姑娘泡個澡,一定要泡足三個時辰,藥水要不斷替換,你喊了子矜一起來幫忙吧。”
瞧着司秋白一臉緊張的樣子,子佩只應一聲“是”,便笑着出了去。
恰巧這時子矜正
在走廊外繡着香囊,看到子佩過來,便拉了她道:“子佩姐,你瞧我這鴛鴦繡得如何?”
子佩道:“先別管這鴛鴦雞鵝的了,那姑娘已經醒了,料想是蠱毒又發作暈了過去,公子吩咐我們趕緊將草藥給煮了讓她泡澡。”
子矜撇撇嘴,一臉的不悅,自這個女人來了之後,公子原定的一月下山一次的規矩都打破了。這幾天每日都只守着那個狐媚坯子,生怕救不活她!從來沒見公子如此緊張一個病人,這已經完全超出了對病人的關心!
子矜道:“到底還是她金貴些,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只能招之則來,呼之則去了。”說完,子矜扔下繡盤,便率先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子佩知道她多有不滿,只能寬慰道:“你說的是什麼話,公子一向沒有將你我當成下人來看待。公子也只是善心罷了,這個姑娘遲早是要走的,方纔她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要離開鳶尾谷,只不過是蠱毒還沒解又暈過去罷了。以公子的一貫作風,又怎會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又身受重傷的女子獨自一人離開呢,定是要將她醫治好方纔能安心讓她走的。”
子矜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道:“你說的是真的?”
子佩回道:“自然是真的,你啊你,竟然吃一個陌生女子的醋!你莫不是喜歡上我們家公子了?”
子矜臉上略過一絲緋紅,扭捏道:“纔不是呢,你可不要胡說。”
子佩不再追問,卻也瞭然於心。自那位姑娘來了之後,子矜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處處不喜那個姑娘,還將公子對病人的關心當成是在乎。不過,公子確實是挺在意那位姑娘的…………——
“王爺,城中的守衛皆是年關鈞的人,我們根本進不了城。”初七去探過之後回稟道。
明明打了勝仗,卻還這般謹慎將每一個出入城的人都進行檢查,名義上是說害怕匈奴進城禍害百姓,實則是暗地裡攔截每一個長得像羽墨言的人,以趕盡殺絕。
羽墨言雖已養好了傷,但總體還未完全恢復,此時不能再冒險。
此刻這三人換了裝束,正隱匿在城外的茶樓裡,看着城門中的人來人往,每一個過往的人都要被盤問諸多信息,而守護的人是平日的三倍,皆是精明能幹之人,足見守衛之森嚴。
“先找個地方安置下來,再做打算。秋境,你想辦法打探一下城內的動靜,切勿讓人發現了。”羽墨言放下手中的茶盞,目光冰冷似霜。
秋境與初七都知道王爺是想知道王府的動向,特別是小姐與小郡王的安危。
這一日,天也陰沉沉的,看似平靜幽州的城中,實則在醞釀着一場即將來臨的暴風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