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了?”姬冥野的問話心不在焉,他單手支撐着額頭,臉上的冷汗如豆大,滴落在竹簡之上,啪嗒啪嗒的聲音在空曠的書房裡顯得很寂寥。
“亥時。”南嶼恭敬的說道。
“事情辦得怎麼樣?”姬冥野強撐起身子,繞過案臺,站在窗戶面前,強有力的雙手打開窗戶,冷空氣隨着敞開的空隙毫不留情的侵略進來,讓姬冥野的臉色更加的蒼白,幽深的眸子望着那方向,黑暗幽漆的一片沉寂,擡手間,夜空下飄落而來的雪花隨意的落在他冰冷的指甲。這雪大概要持續幾天,而日升國地處寒冷之地,必然是萬里冰封,冰天雪地。
南嶼順着主子的視線看去,那裡正是王妃的屋子。南嶼心裡爲主子捏了一把汗,實在糾結,想去看王妃就去啊,什麼時候主子也變得優柔寡斷,這種憂思的表情完全不適合冷漠的主子啊。
就在南嶼心中腹誹之極,頭頂聽到一聲咳嗽,然後就看到主子那陰冷可怕的眼神盯着他。
“回稟主子,事情辦妥,明日城中就會聽到關於太子命勢走黴會連累身邊有遭遇血光之災的流言蜚語,而且絕對會讓的大臣聽聞。”南嶼語氣中滿是譏誚,那些蠢貨,該是遭殃的時候了。
“主子還有什麼吩咐?”南嶼摩拳擦掌,幹勁十足。
“注意皇宮裡的動靜,查出太子安排在皇宮裡的眼線,此事不能操之過急。等出兵日升國後,再派暗衛緊密盯着,隨時報告。”姬冥野幽深的眸子越發的深沉,不知道他的猜想是否正確,但此事只能緩不能急。
“宮中有異動,事關重大,屬下覺得主子應該馬上遏制,在主子出兵日升國之前不能出差錯。”南嶼很認真的提出自己的看法,一旦主子出兵日升國,宮中發生異動會對主子不利。
“這事不涉及本王,靜觀其變最好。”姬冥野非常直接的打斷南嶼的話。
南嶼不禁疑惑,不涉及主子的事情,那到底是何事?難道主子要坐守漁翁之利,坐山觀虎鬥。只是不知道具體所謂何事,他還是派暗衛日夜盯着皇宮爲好。
“今晚連夜囤積糧草,後日準備出兵。”姬冥野嚴肅的話語讓人不容置疑,主子這般冷冽決絕,出征一事已然決定。
“糧草先行?在太子和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做這些事有風險。”南嶼不知道主子在考慮如何?但是絕對相信主子會有辦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冥漠曜和王衍離會暗中協助你,冥歌堂的力量不容小覷,京城通往邊疆的暗道只有他們知曉。”姬冥野對於此事有絕對的把握,和冥漠曜結盟不光是獲得財富招兵買馬,還要利用冥歌堂的勢力。
“屬下明白。”南嶼精神奕奕,主子果然將路子已經鋪好,這讓他事半功倍。跟隨在主子左右,早已經見識到了主子的睿智強大,可這時不免心中還是對主子的崇拜和尊敬。
大雪紛飛,邊疆的形勢變化莫測,如何抵禦日升國的陷阱就是要面臨頭等的大事,除了糧草還有足夠的禦寒冬衣。對於這場戰爭,姬冥野並沒有足夠的把握可以取勝,但是他有絕對的能力保衛天冥王朝。他本意是要借日升國顛覆天冥王朝,但是面對此時殘破的身子,他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不能將天冥改朝換代,那就好好守衛,因爲他的容錦還身在天冥。
就在這靜謐的夜裡,書房裡的燈光搖曳,這時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何人?”姬冥野不禁語氣有些冰冷,他吩咐南嶼任何人不得靠近書房,是誰如何大膽。
容錦此時站在書房門外,典雅的窗戶上映照着姬冥野高大的身影,被姬冥野這冰冷的一問,感覺周身的雪花越發的寒霜濃重了。
“是我,王爺的王妃。”容錦這話語裡多好包含了有些慍怒,整整三天,姬冥野都沒有來看容錦,不是說忙完了就來看她的嗎?容錦突然覺得自己此時就像是一個怨婦,這種認知讓她心裡也很不舒服,她怎麼變成了那種小家子氣的女子?
“嗯。”姬冥野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硬生生的回答了一句‘嗯。’這其中包含有多少糾結的意味。
“王爺很忙嗎?但是也不該說話不算話,三天前清晨時分,王爺就答應晚上回來看我。”不到迫不得已,容錦真不想說這種話。三日前,姬冥野和容錦纏綿一夜,清晨時姬冥野答應晚上會回來。
姬冥野聽聞容錦這一句,尷尬的咳嗽了幾聲,他爲何有種被指責始亂終棄,吃完抹嘴就走的感覺。那一晚,不知道他的努力是否有成效,如果容錦有了他的孩子,他是否會高興。
容錦聽到姬冥野那輕微的咳嗽聲,心裡莫名的慌了一陣,因爲一開始姬冥野蠱毒發作時就是咳嗽出血。但這次還真是容錦誤會姬冥野了,剛纔那咳嗽其實是被容錦那曖昧的話語嗆的,掩飾尷尬而已。
“王爺,咳嗽不止嗎?”容錦及時心裡慌張擔憂,但面上不顯,儘量保持淡然無謂的語氣。
“天氣乾燥,無礙。”姬冥野壓抑着自己的心神,他多麼想打開門看看容錦。只能輕輕的閉着雙眼,平復自己的心緒。
“外面天冷,王爺不讓我進去坐坐嗎?”容錦再一次試探姬冥野,這三日不見的行徑,容錦肯定姬冥野這是專門躲着她。
過了一會,依然不見姬冥野回覆的聲音,容錦捂着雙脣重重的咳嗽了幾聲。
果然就聽到姬冥野的步伐靠近了門口,容錦輕輕一笑,她也是好笑,這種哄騙人開門的招式,姬冥野也中招了?
容錦透過門縫看到姬冥野光潔的下巴如玉,但是比之前更加的尖瘦,勾勒出的憔悴容顏,泛着蒼白的雙脣,容錦的心只覺得揪緊了。
“姬冥野。”容錦呢喃自語,控制不住的衝動,想要跑進他的懷裡。
姬冥野聽到容錦的聲音,只覺得後背一怔,旋即嘴角輕輕的勾勒起一抹溫柔的笑容,那溫潤輕柔的聲音又是回了一句。“嗯。”
可就在此時,姬冥野只覺得喉頭佈滿了苦澀的血腥味,他的臉色越發的蒼白。
隨着門縫門打開的吱呀一聲,姬冥野手上的力道變小,他在遲疑要不要開門。
就在這時,一抹黑色的身影從天而降,南嶼半跪倒在地。
嚴肅的說道。“主子,有要事稟報,刻不容緩。”
隨即容錦苦澀的一笑,不知道姬冥野有沒有從門縫裡看到她那抹無奈的笑容。容錦故作輕鬆,將原本拉開的門合上。
“事情緊急,不打擾王爺了。”
姬冥野從那細微的門縫裡看到容錦瘦弱的背影,緩緩而行,離他越來越遠。終於他喉嚨中的血再也抑制不住,那窗戶上四濺的鮮血,如寒冬臘梅,妖嬈如姿,鮮紅如血。
南嶼幾不可聞的哀嘆了一聲,王爺這又是何苦呢?
“屬下斗膽,撒謊,請主子懲罰。”南嶼並不想那樣做,硬生生拆散王爺和王妃,他也實屬無奈,可他剛剛分明感受到了主子紊亂的氣息。主子這種病弱模樣還是不要讓王妃知道的好。
“盡職盡責,無罪。”姬冥野的聲音中透露着疏離和冰冷,饒是他知道南嶼的好心,也無法釋懷剛纔的一切,如果剛纔他見到了容錦,容錦看到他這幅模樣,會不會阻止他出徵。莞爾自嘲一笑,哪有那麼多如果?
夜風靜靜的吹,冰雪一層層的積厚,寒梅在風中盛開,皎潔的月光下那孤傲的梅花合着冷風,到底是風雪造就了梅花,還是梅花點綴了風雪?
決戰性的一天終於來臨,洛陽城總關於太子的謠言紛飛,太子沾染血腥,新婚夜新側妃意外身亡,與太子相交的大臣三日來意外不斷,血光之災一說似是應驗。
威嚴肅穆的朝堂上,原本整齊的兩列朝臣,如今七零八落,朝堂上竟然缺席了六位重臣,開國以來聞所未聞。朝堂上的氣氛低沉,衆人看向太子的眼神多有忌憚。
“太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皇上勃然大怒,六位大臣身體抱恙未能上早朝,外界傳這些大臣都是和太子私交甚密的,這些大臣不是手握兵權就是掌控財庫。皇帝大怒不光是因爲謠言,更是對太子結黨營私的不滿。他們之間的隔閡和猜忌又加深了一道。
太子明白皇帝的問責,但這時候只能揣着明白裝糊塗。
“兒臣行事端正,百姓謠言實屬無中虛有,請父皇明鑑。”太子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還真是讓人不好責怪,畢竟太子沒做任何事。
“沒想到這裝神弄鬼的算命騙子,這次倒是蒙對了一回。”冥漠曜那譏誚的聲音非常突兀的響起,這幾連着上早朝,每每都站在冥王身邊,好似恨不得讓所有人知道他和皇叔近來交好。
“算命,只有庸人才會相信,難道皇弟相信?”太子毫不掩飾的譏諷冥漠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