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大院的早晨總是忙碌的,來來去去的人羣和汽車,角落鍛鍊的人也總是那麼多。
卓亭亭沒有像往常那樣在小區散步,而是起大早讓司機帶着她去買b市最有特色的早餐,也不知道小孫女的口味就按照自己兒子小時候的來。
露娜醒的很早,看了一眼睡在自己身邊的夏末躡手躡腳的起牀,小心的爲她拉好被子。從她記事起,安娜沃夫就告訴她,媽媽如果在睡覺那麼就不要打擾她;後來跟着夏末去了秀場後臺,看了站着也能睡覺的母親之後,就不再鬧她,而是貼心的自己玩或者送上小被子。
小姑娘已經習慣醒來面對陌生的地方,也不驚慌。睡了一覺精神好了許多,其實昨天她剛開始是被那些黑衣大個嚇到了,最後的恐懼驚叫是和夏末分開。她能聽懂她們話,更能從她母親顫抖的軀體中知道恐懼。
薩利哥哥曾經說過,驚叫可以嚇退很多壞人,就像他們一起看過的動物世界,狼叫就能嚇退許多人。她就試着驚叫,果然,他們不再欺負自己和媽媽。
她摸摸自己空蕩蕩的肚子,看看睡的很沉的夏末,偷偷打開房門,摸索着。
卓亭亭驚喜的看着出現在樓梯口那個小人兒的臉,開心的招手:“露娜,奶奶買了許多好吃的,快來。”
正在看報紙的卓莫拿下自己的老花眼鏡,看看露娜笑着誘惑:“包子、油條、豆漿、大餅,以前有吃過嗎?”
露娜聞着空氣中傳來的陣陣香味摸摸自己不爭氣咕咕叫着小肚子,不自覺的吞吞口水。左右看了看樓下大廳,沒有那個高個男人,想着是不是應該禮貌的迴應他們的邀請。她真的不是餓了,只是禮貌的迴應他們的邀請。
卓昌源看着翹着小屁股探頭往樓下看去的小姑娘,一把抱起開心的說着:“走咯,舅爺帶你下去吃早飯。”
沒有任何預兆,露娜看了他一眼又開始驚叫亂蹬。
夏末睡夢中聽到自己女兒的驚叫,猛的驚醒。一摸牀旁邊已經空了,猛的爬起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卓亭亭在露娜開始驚叫的時候就衝了上去,露娜猛的抱住她的脖子,埋進她的脖頸。這讓她內心一喜。接過露娜瞪了自己弟弟一看:“我昨晚不是說了嗎,不準靠近我孫女。哦,哦,哦,露娜不怕。沒事奶奶在。走,我們先去吃飯。”
卓莫也一臉嫌棄的看着自己的兒子:“沒事別杵在家裡,你公司都倒閉不成這麼閒,以前不是不愛回來嗎?今後我也不留你,愛在外面待多久就待多久。”
“得,爺在這家成了萬人嫌,你們不稀罕有人稀罕呢。”他看了一眼偷偷瞧着他的小姑娘,摸摸自己的臉,難道自己真的老了嗎,是不是要去做做美容面膜。或是拉拉皮?那個女人躲得遠遠也就算了,怎麼連小女娃都搞不定了嗎?
夏末看着安靜坐着吃飯的女兒,從他身邊走過,補槍:“你現在才知道自己討人嫌嗎?也算有自知之明瞭。”
卓昌源看了她一眼:“你這招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計策做的確實漂亮,不得不佩服。怪不得郭家小子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大,別說你們沒有聯繫,鬼才相信。我想h市哪家和我搶市場的網絡公司肯定也有你的影子,果然夠厲害。”他看着準備繼續裝傻的夏末,沒有繼續說着那些,下樓拿上一個燒餅:“得。這家以後可算是沒我地位了。我走了。”
可再也沒人追出來送這送那,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哪個小丫頭身上,他已經完全失寵了。
卓莫對着坐在沙發上玩耍的兩母女說道:“我們一會兒去個地方,到時候若是你依舊準備回紐約我也不會攔着你。”
卓亭亭大聲叫着:“爸......”
卓莫搖搖手:“不用說了。我和你李叔已經通過電話,決定了。夏末最顧忌的應該就是葉琳,這幾年她的胡鬧讓卓新丟盡了臉,可我們又能奈她何?1號讓我們忍,我們必須忍。”
夏末坐着安全性能一流的轎車,抱着露娜輕輕的拍拍。看着車外的風景。她知道今天肯定是去看李老爺子,說不緊張是假的,可她懷裡抱着勇氣。
這是一家特意爲退休老幹部建立的療養院,在b市空氣最好的地方,半山腰就不允許閒雜人等進入了,醫療團隊陣容強大,醫療設備先進,安全性能更是絕對一流。
夏末看着全身插滿管子的李老爺子鼻子一酸,露娜從她身後探出頭,睜着大眼睛看着,也不害怕。
李德生一看到露娜那雙大眼睛,渾濁的雙眼立馬清明起來,顫顫巍巍的喊着:“夏芸,夏芸,你來接我了?”他的直直的盯着露娜,滿含柔情和期盼。
被警衛員推進來的卓莫嘆口氣說道:“夏芸是卓新的奶奶,在一次事故中爲了保護卓新過世了。露娜的眼睛簡直和她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夏末知道他們倆人的感情很好,也知道李家那間一直不變裝潢的書房,有些不忍。蹲下對着露娜說着:“露娜,那是你太爺爺,他身體不舒服,你走近讓他看看你好嗎?”
露娜疑惑的喊着:“太爺爺?”
夏末點點頭:“就是媽媽喊爺爺的人,露娜叫太爺爺。”
露娜轉頭又看看全身滿是插管的老人,懂事的點點頭:“好的媽媽。”
“像,真像。”李德生用手輕輕的撫摸着露娜的臉,老淚涕流。輕了覺得不真實,重了怕傷害到他。
“老爺子,醫生交代讓你千萬不能激動,小心身體。”看護出言勸慰着。
露娜性子隨了夏末,看不了弱小事物,衝着老爺子掛鹽水的手使勁的呼呼,嘴裡不停的說着:“不疼了,不疼了。”
李德生只能一句句的重複:“乖,不疼,太爺爺不疼。”
老人眼睛是一刻都捨不得離開眼前的小小人兒,彷彿一眨眼就消失一樣。可心裡畢竟記掛的其他事情,稀罕了一陣。就讓警衛人員帶着她去外面玩會。其他無關的人員也打發了出去。
李德生滿足的笑着說:“你把她教的很好,我真的很感謝你。”他用眼神示意卓莫幫忙將自己放在牀頭櫃中的盒子拿了出來。“這是幾年前你託人帶回來的東西,我一直收着。這是我老伴生前最愛的一隻鐲子,沒死前一直唸叨着要送給卓新媳婦。拿着。帶上。”
卓莫也拿出自己今早帶來盒子,兩個放在一起,一如當年的情景:“這是我和卓新外婆結婚時候戴過銀戒指,款式雖然有些老舊,但是也能代表我們兩老的意思。給你就應該留着。怎麼又送回來?”
其實兩位老人很早之前就表明了自己對夏末的接受,只是李卓新不願意夏末無名無份的跟在自己身邊,情願送的遠遠的。
夏末看了看兩個十分眼熟的檀木盒子,那是她委託康倩倩從紐約帶回來的,通過卓昌源的手轉交,因此沒有伸手接過,含蓄的說着:“您應該送給他現任妻子纔是,從前我年紀小不懂事,這麼貴重有意義的東西不應該交給我的。您別擔心,既然我會帶露娜來看您。就不會再隱藏你們的存在,我會慢慢和她說這些事情,原原本本。我能做的僅此而已,再多我亦無法負擔。”
夏末誤以爲兩位老人是想讓她和李卓新再續情緣,因此很爽利的拒絕了。
兩位老人對視一樣,同時嘆氣。夏末不解的看着兩人。
李德生悠悠的說着:“卓新自從結婚後就沒有和葉琳同房過,陳葉兩家怎麼肯罷休,天天吵鬧,被逼急了他就說自己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們一直以爲他是在做無聲的防抗,因此也沒有去理會。畢竟夫妻之間早晚都會成事。誰知道......”
想起那件事卓莫依舊氣憤,咬牙切齒的說着:“誰知道,那兩家人居然光明正大押着卓新去了指定的醫院,這應該是他一輩子最屈辱的一段時間。”
李老爺子反而不氣不惱。淡淡的說着:“確診之後葉琳更是變本加厲,做事也不再顧忌,完全沒有給卓新和李家留面子。我們想過讓他們離婚,可是陳家居然不肯。”
“他們肯定不肯,因爲他要把卓李兩家綁在他們那艘船上。這幾年我們兩家的老下屬或者關係脈中的人,他們那個沒去騷擾過?可惡。”卓莫不在是哪和藹模樣。憤慨的說着。
聽着兩人絮絮叨叨的說着,夏末大概也清楚了所有的情況,只是她想不通:“雖然這麼說很不禮貌,但你們不會是爲了露娜而作戲吧。你們應該看過我的資料,我父母在我小時候就離婚了,因爲第三者插足。因此從小就給自己定下一條規矩,絕對不會介入他人的婚姻。在我跟着李卓新之前就說過,如果他有其他女人,那麼請直接告訴我,我會安靜離開。”
她輕咳一聲繼續說着:“我認識的李卓新除了霸道自以爲是一些,各項生體機能是正常的,不然我也不可能剩下露娜。或許你們都被他騙了。”
李德生搖搖頭,語氣中滿是無奈:“我們找過許多醫院,結果都是一樣的。我也沒有其他要求,就讓露娜陪着我過完剩餘的日子吧。醫生說我這麼吊着也是受罪,我決定回家,就去你和卓新曾經住過的那個別墅。好嗎?”
卓莫拍拍自己的蓋着毛毯的腿:“我們知道你不想見外人,你和露娜就住那邊,陪陪我們這兩個老頭子。若是你最後還是想離開,我們也認了。”
夏末艱難的點下自己的頭顱,因爲這個密閉的空間,沒有其他讓她轉移。“可是,我有幾個條件......希望你們能答應。”
兩人對看一看,沒有立刻回答。
而另一邊接到消息的李卓新匆匆趕到療養院,內心是情所未有的喜悅和愧疚。他看着在兩個守衛陪伴下在坐在椅子上撐着下巴的小姑娘,除了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其他五官簡直就是夏末的翻版,還有些許自己的影子。想到這就是他和夏末的女兒,李卓新不自覺的眼眶開始發熱,慢慢的靠近。
警衛員是認識李卓新的,啪的行禮聲讓沉思中的露娜嚇了一跳。擡頭看了看眼前這個男人,皺着好看的眉頭想了一會,突然出聲:“啊,我認識你。”
李卓新喜悅的說着:“你媽媽有和你說過我是誰,對嗎?”
露娜搖搖頭:“不是的,我在媽媽的一個老箱子裡面翻到一本相冊,裡面有你的照片。我曾經偷看過媽媽抱着它哭。哼,你肯定也不是好人,露娜不要理你了。”
小姑娘脾氣來的很快,冷哼一聲,轉頭不看他。在她的認知中,只要惹夏末哭的都不是好人,堅決不去理會。
李卓新覺得自己的心情如潮水翻滾,小心翼翼的坐到露娜的身邊:“是,我不是好人。你中文名叫一諾,夏一諾是嗎?好快,應該四歲多了。”
露娜睜大眼睛看着李卓新,驚訝的說着:“你怎麼知道我叫夏一諾,我都沒有告訴你。”
他怎麼能不知道,因爲這個名字是兩人躺在沙灘上,看着星星一個個討論過來的,不管男女都可以用。李卓新摸摸她的頭:“因爲我是露娜爸爸,所以我知道。”
爸爸這個名詞,因爲最近經常聽到。“爸爸就是爹地是嗎?可是露娜已經有爹地了呀。你怎麼會是露娜的爸爸?”
李卓新聽到這話心糾纏成一團:“露娜有爹地了?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對露娜好嗎?”
露娜想起奧利維爾開心的點點頭:“好,爹地對露娜很好。露娜很愛他。”
這話就像一把刀子扎進了李卓新的心,不敢置信的再一次確認:“露娜真的有爹地了嗎?”
沒等露娜回答,出了病房門的夏末接口道:“是的,露娜已經有爹地了,是一個醫生。”看着並排坐在一起的兩人,她心裡有些觸動,但是強忍着。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站着,看着,誰都沒有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