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瓦,你是婆羅多的王,你一定會成爲婆羅多的王,你如此的優秀,這是神賦予你的使命。”
最近加拉瓦總會想起這句話,這句童年時母妃不厭其煩地在自己耳邊悄聲的低語,因爲父王的身體每況愈下,王子和妃子們都開始籌劃着要如何才能奪得婆羅多至高無上的寶座,這樣的時期讓加拉瓦總是能想起早逝的母妃給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這句話。
只是加拉瓦從未相信過這句話,並且也不知道自己的母妃到底是爲什麼這麼地篤定,總之他就只是王室裡最不起眼的一個王子罷了,就算王子們都死光了也輪不到他去坐那個王位,——婆羅多還有很多虎視眈眈的貴族和高官呢。
抱着這樣的想法,加拉瓦一如既往地混着他的日子,想吃的時候吃,想睡的時候睡,無聊了就到哪裡去玩一下,政權更迭的陰雲絲毫沒有遮擋住加拉瓦頭頂的陽光,即使他的王兄王弟們三天兩頭地被刺殺,即使貴族們三不五時地發出結盟的邀請,即使想要奪權的人一個接着一個地死去,加拉瓦依舊悠閒地過着自己的日子。
加拉瓦就是在這樣的時期與薩米特相識的,因爲加拉瓦誤闖了國王的禁地,所以被國王護衛隊的隊長薩米特抓住了。
“你是什麼人?”將加拉瓦五花大綁之後丟在一邊,薩米特坐在火堆旁開始了他的審問。
“你覺得我像什麼人?”手腳都被綁縛住的加拉瓦動作滑稽地掙扎着坐了起來,此刻的困境並未能驅散他臉上從容的微笑,相反,從未受過這種待遇的加拉瓦覺得現在的情況非常有趣。
“這裡是國王的禁地,擅闖者死。”薩米特冷着臉看着坐在對面暗影裡的少年,冷聲嚇唬着少年。
“他有沒有告訴我這裡是禁地,不過是散個步而已,唉,真是倒黴。”單調的山洞讓加拉瓦很快就失去了興趣,想到自己的處境似乎稍微有那麼一點不妙,少年垂頭喪氣地長嘆一聲。
王權更迭的時期,他沒被王兄們暗殺,反倒是因爲誤闖什麼鬼禁地而死,這種死法似乎有些冤枉啊。
“你是王子?”加拉瓦在談及國王時的口氣引起了薩米特的注意,再仔細打量一下加拉瓦的服飾,薩米特覺得自己似乎惹了個麻煩。
“嘿,你是怎麼猜出來的?”加拉瓦兩眼一亮,睜大了眼睛看着薩米特,很感興趣的樣子。
“……屬下冒犯了,請王子恕罪。”還真是個王子?薩米特暗道一聲倒黴,起身走到加拉瓦面前,單膝跪地,請求饒恕。
“哼嗯~~要不要原諒你呢?”加拉瓦壞笑。
這之後的一個月,加拉瓦是在薩米特的山洞裡度過的,他不問身爲國王護衛隊隊長的薩米特爲何會在王宮後山的山洞裡,也從不問那所謂的禁地裡有什麼,他只是像個發現了新玩具的孩子,每天都來擾亂薩米特的日常。
薩米特起初覺得厭煩,但礙於對方怎麼說也是個王子,因此只能忍耐,可是一個月相處下來,加拉瓦雖然嘴上說着要刁難他,可也只是在他身邊嘰嘰喳喳地胡扯而已,與其說他任性,倒不如說他是寂寞了而已。
天天這樣一起胡鬧,兩個人也就成爲了要好的朋友,可惜那並不是一個能讓人愉快玩耍的時期,於是在王位爭奪戰最白熱化的時期,薩米特被瀕死的國王召回王宮,加拉瓦自然也就在王宮裡安分了。
之後的加拉瓦依然不關心王位的問題,回到了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直到有一天,薩米特帶着整個國王護衛隊進入他的寢殿,宣誓效忠,加拉瓦足足愣了十分鐘才明白自己竟然成爲了國王。
在薩米特的再三勸說下,加拉瓦登基爲王。
做國王的日子並沒有加拉瓦想象中的那麼麻煩,明明看父王做的時候很辛苦,但是加拉瓦做起來卻十分輕鬆,薩米特對此感到詫異又欣慰。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加拉瓦執政期間,婆羅多的神力覺醒,同一時間妖魔橫行。
加拉瓦和薩米特都是被神力選中的人,於是加拉瓦生出一個想法,他想將他的部下全部替換成被神力選中的人,他認爲被神力選中的人一定都是優秀的,由這樣優秀的人們來管理這個國家,這個國家一定會繁榮昌盛。
那個時候,與加拉瓦年齡相仿的薩米特亦是這樣認爲的,於是婆羅多的政府在加拉瓦的有意安排下全部換上了神者,他們一起斬妖除魔,一起處理國事,一起修煉,一起長生,爲了婆羅多美好的未來而努力。
時光流轉時代變遷,婆羅多的政府名義上定期舉行選舉更換官員,可實際上始終都是這一批人。
然而時間久了,不同的人總是會產生不同的想法,於是由加拉瓦親手建立的這個政府也逐漸開始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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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拉瓦從不阻止任何人的離開,也從不阻攔任何人搶奪他的王位,就如同他曾經並無意爭搶一樣,他現在也不在意這個王位是否會被別人搶走,就是用這樣隨便的態度,加拉瓦在這個王座上一坐就是千年,這一千年裡發生了太多不尋常的事情,直到最後,連薩米特都帶着人離開了他的身邊。
加拉瓦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出了錯,他明明不想要事情變成這樣的,他甚至不去阻攔反叛者的篡權密謀,縱然如此,也從沒有過什麼人能踏入王殿,只要是從他身邊離開的人,似乎就再也沒有機會看到這把王椅了。
加拉瓦想要離開,可是這個國家仍然需要他這個國王來支撐,民衆需要在位的國王來安定他們迷茫的心,於是加拉瓦就只能一個人坐在王殿中,等待着誰能來奪走他的王位。他是被囚禁的國王。
然後,他撿到了一個有趣的水晶球,那水晶球裡蘊含着與他們的神力不一樣的神秘力量,加拉瓦的世界終於起了變化。於是加拉瓦興奮地等待着那些來找回水晶球的人,他想要通過那些人來看一看不一樣的世界。
……
加拉瓦站在繁茂的樹林裡,他的周圍是橫七豎八的屍體,鮮血在他的腳邊匯聚成潺潺細流,然後被滂沱大雨稀釋、沖走。
顧彥他們走了多久呢?他們剛走的時候似乎還沒有下雨吧?真是稀奇呢,這是他獲得神力以來第一次淋雨,在此之前,只要他在室外,外邊就永遠都是晴空萬里,今天真是千年不遇的一場大雨啊。
加拉瓦閉着眼睛仰着頭,任雨水沖刷他妖冶的臉龐,雨水冰冷的溫度讓他心情舒暢。
“加拉瓦,你會感冒的。”嘩嘩的雨聲中突然雜入了一個虛弱的人聲。
這個聲音的出現似乎是在加拉瓦的意料之中,加拉瓦愉快地勾起了嘴角,轉頭看向聲源。
“薩米特,你還活着啊。”
“你還沒死,我怎麼敢死?”穿着一身西裝的薩米特擦掉嘴角的血,有些艱難地爬起來,靠着一棵樹坐着。
“是啊,說好了你要想辦法解除我的詛咒的。聽說你們的篡位之戰已經準備好了?真可惜,現在被我破壞了。”
不死,不傷,不病,無災,無難,無憂,就算是幸運之神附體都沒有這麼幸運,然而加拉瓦卻這樣過了一千年,病魔不侵刀劍不傷,加拉瓦甚至連陰雲都沒有見到過,近乎於神卻更像是魔怪的存在,像是被詛咒了一樣的生命。加拉瓦意識到了自己的特別,薩米特也意識到了,起初覺得慶幸,之後卻覺得驚恐,因此當其他人都以政見不合甚至其他理由離開加拉瓦的時候,薩米特也帶着曾經護衛隊的八大元老離開了,不是爲了反叛,不是爲了享樂,他只是想要找到一種方法,一種可以傷害加拉瓦的方法,一種可以讓加拉瓦解脫的方法。
“但是我想你的詛咒也被打破了。”伸出手去承接從天而降的雨水,薩米特開心地笑了。終於啊,加拉瓦終於還是做到了,靠着他自己的力量衝破了詛咒,或許現在加拉瓦已經可以離開王座了吧。
“顧彥說,我應該找一羣夥伴。”加拉瓦走到薩米特身邊坐下,兩個人一起淋着雨。
“顧彥?那個油嘴滑舌的小子?”
“油嘴滑舌?哈哈,我也這麼覺得。”這個詞用來形容顧彥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
“所以呢?你要聽從他的話重新組建一個神者的政府嗎?”薩米特有些不悅地蹙眉。他還以爲加拉瓦打破詛咒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拋棄王位,沒想到卻因爲一個路人甲的一句話就改變了想法?
“或許我們不需要一個只有神者的政府。”加拉瓦突然想到,在顧彥的身邊似乎也有那麼一個沒有力量的男人,明明那麼脆弱,卻堅定地跟隨在顧彥的身邊,他也想要一個那樣的夥伴呢。當然,薩米特這個有神力的人不算在內。
“隨便你吧,反正我都是要陪着你胡鬧的,這一千年都是這樣過的,以後也會這樣吧,習慣是很難改掉的。”薩米特聳聳肩,似乎很無奈的樣子。
“哈哈,既然這樣,那就先聽從我的第一個命令吧。”
“謹遵吾王之令。”薩米特改爲單膝跪地的姿勢,執起加拉瓦的左手,在加拉瓦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那麼……國事就由你先代爲處理吧,我去z國竄個門。”加拉瓦微笑,笑得人畜無害。
“……他們纔剛剛離開,絕對不超過二十分鐘。”薩米特嘴角抽了抽。
“但是我想他了。”加拉瓦無辜地眨眨眼。
“算了,我改變主意了,你還是跟着我回王宮吧。”薩米特起身,順便拉起加拉瓦,然後不管加拉瓦玩鬧般的掙扎,直接將人拖回王宮。
依舊是大雨瓢潑,樹林中的屍體像是融化般逐漸消失,新的輪迴再度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