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人生,若總讓別人安排,那就什麼都不是。
你的價值,你的未來,都是別人思量。
從前陳蕊覺得,陳家是一個整體,自己只要乖順聽話兒,那也是少不得自己的好處。
可是如今,陳蕊卻並不這樣子覺得了。
若是王珠,就算現在楊煉容貌有損,可那又如何?如今這位九公主,還不是跟別的男子曖昧。楊煉縱然是知曉,卻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倘若,倘若自己能做主,一定一定不想嫁給蕭景。
陳蕊心中一陣子的不舒服。
許氏雖然已經打發了那幾個亂嚼舌頭根的小蹄子,心中卻也是有些不舒服。自己這個女兒素來乖順,瞧着溫溫柔柔的。如今陳蕊卻是行事狠辣,瞧着沒以前那麼溫柔。
這陳傢俬底下行事如何,面上總是要溫和大氣。這個道理,陳蕊原本懂的,可是現在卻不那麼做了。
許氏瞧着陳蕊背影,卻也是忽而覺得這個女兒的背影有些陌生。
陳家府門之外,一輛馬車緩緩行駛而來。
葉靈犀輕輕的垂下頭,慢慢的垂下頭,瞧着似乎有些羞澀。可是其實,她卻是不敢去看楊煉那張臉。
雖然早知曉楊煉容貌被毀,十分難看,可她卻並不知道,楊煉這樣模樣,一張臉居然是變成了這個樣子。
那樣子的醜陋,自己就是瞧一眼,也是不覺心驚膽戰。
她讓芍藥去賠罪,芍藥素來也是服侍得溫柔體貼,原本葉靈犀也是沒想要芍藥去死。
丫鬟給主子頂罪,這是應該做的事情,葉靈犀從來沒覺得這個有什麼不對。
可是她卻沒想到,楊煉居然是弄死了芍藥。
一片手掌輕輕的握住了葉靈犀的手掌,楊煉嗓音有些沙啞:“葉大小姐,你可是心疼你那婢女?”
想到芍藥那冷冰冰屍體,想到那屍體上斑斑的凌虐痕跡,葉靈犀笑容也是不覺有些勉強:“芍藥雖然可恨,得罪了你,死了也應當。可是她到底服侍我多年,這樣子死了,我自然也是難免有些傷心之情。”
“那個丫鬟,實在也是個可恨,如此跋扈,豈不是有損你葉大小姐的名聲。我還誤會,是靈犀你要這樣子待我。”
楊煉淡淡的說道,一雙眸子宛如兇獸,輕輕的在葉靈犀面頰之上逡巡。
葉靈犀不知爲何,背脊更是流轉了縷縷寒意。
她慌忙的說道:“是了,芍藥這個丫鬟若是做錯了別的事兒,瞧着主僕一場,我還是能原諒她。可是卻沒想到,她居然是這樣子的離譜,居然如此羞辱楊郎你。我呀,就算是心裡十分不捨得,也必定狠狠責罰於她。”
這個楊煉,這樣子陰狠,讓葉靈犀心中也頗有懼意。
其實此時此刻,她的內心也不覺有些後悔了。
這樣子可怕的男子,就好像是兇獸,自己也是躲避不及。
可是正因爲這樣子,葉靈犀內心頓時不覺浮起了一縷興奮之情。
想到了芍藥身上的斑斑痕跡,葉靈犀幻想這些痕跡出現在王珠身上,心中就是說不出的快意。
“楊郎,從前是我不懂事兒,所以心思不定。可是如今,你面容受損,全是因爲我的關係。我是沒辦法了,只能嫁給你了。那個王珠,嫉妒你對我的情意,面上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樣,私底下卻是對你下這樣子的狠手。”
葉靈犀不但這樣子情深意切的說着,還強忍自己心中的噁心,伸手輕輕撫摸楊煉臉頰。
“我雖是葉家長女,可是葉家家風森嚴,是絕對不允我搶了別人有名有份的未婚夫婿。楊郎,無論如何,我都是會等你的。若我不能嫁給你,那也是不能嫁給別人。只是,只是你當真要去,去對九公主下手?”
葉靈犀面頰之上,卻也是流轉幾許關切之色。
她就是這樣子性兒,明明自己內心想要得要命,可是卻仍然是故作擔心。
“王珠這個狠毒女子,將我面容傷了,陷害我至此。無論如何,一定要除掉她,否則豈非是永無寧日?”
楊煉慢慢的將葉靈犀摟入了自己懷中,目光冰冷,卻也是不覺有些陰冷。
這些女人,一個個的,那都是些賤人。
葉靈犀水性楊花,王珠虛僞狠毒。
若是可以,自己兩個女子都是想就這樣子的除去了。
可是誰讓這兩個自己深深恨着的女子都是出身不俗,當真殺了,自己恐怕沒有那立足之地。既然如此,自己可是要小心籌謀,將這兩個女子盡數除去。
今日陳家陳蕊文定,原本蕭家也不算如何招眼,可是也許因爲九公主的關係,陳家也格外招搖,並且還邀約滿城的權貴。
楊煉先下了馬車,葉靈犀輕輕轉動自己頭上髮釵。
芍藥心靈手巧,並且對首飾是十分的精通。
自己衣衫首飾,一貫是芍藥打理,故而樣樣精美。
如今芍藥沒有了,換了人爲自己準備,葉靈犀總覺得自己頭面不如從前鮮光,衣衫也是不如從前漂亮。她雖然呵斥了新人幾次,可卻沒什麼長進。
想到了芍藥平時的乖巧,葉靈犀忽而也是有些戀戀不捨。
早知道,不如送一個另外的丫鬟過去讓楊煉出去,也是不必折了這麼個芍藥。
葉靈犀沉浸在自己思慮之中,卻渾然不覺周圍丫鬟眼神頓時變了。
芍藥性兒很好,這些丫鬟也是與芍藥情分不淺。
正因爲這個樣子,芍藥無故就死了,這些葉家丫鬟的忠心卻也是不覺打了個折扣。
葉靈犀踏入了陳家之後不久,另外一輛馬車卻也是緩緩而來。
謝玄朗緩緩踏出了馬車,跟隨在謝玄朗身邊的自然也是白薇薇。
謝玄朗方纔來到兗州不久,可他姿容出挑,氣質尊貴,很快就成爲了人羣之中十分招眼的存在,也是融入了兗州的圈子。
身爲京城第一俊美兒郎,謝玄朗不但身份尊貴,原本也是個長袖善舞的人物。
白薇薇輕盈的跟隨在謝玄朗身後,心中卻不覺若有所思。
王珠來到了兗州,似乎也是好像變了一個人一般。
她眼波流轉,暗中盤算,最好是早些算計楊煉和王珠退婚。聽說那位楊郎君,如今不像是人樣子了,這樣子的醜物,配王珠方纔也是最好不過了。
待謝玄朗入了陳家,陳家自是招待殷切。
而謝玄朗更不覺內心思忖,其實區區一個文定之禮,那也是不算什麼。可是陳家大張旗鼓,那也是爲了和周家劃清界限,以表忠心。
陳家想要與周家聯姻,除了外戚,卻也還有另外一般心思。
聰慧之人,想來也是能想個明白。
陳家這個樣兒,也是補救之策。
在謝玄朗瞧來,陳家不過是二流世家,本地土著,眼界魄力也不過如此。陳家雖然小心謹慎,可是等到以後風雲變幻,這樣子沒魄力的世家,那也是會被淘汰。
他目光流轉,看着亭子裡面,王珠那道熟悉婀娜的身影。
如今王珠和晏修正在下雙陸,晏修看着興致勃勃的,王珠卻容色淡淡的。只有輪到王珠時候,王珠方纔會擲骰子。
謝玄朗不知怎麼的,一步步的走過去。
“九公主,我瞧這陳傢什麼都不好,唯獨這隻雪白的鸚鵡,真是又美麗呀又可愛,乖巧得不得了。”
晏修輸了一盤棋,也沒有惱怒的樣子。他從隨身的繡囊裡面扣出了一顆花生米,給那白鸚鵡一吃。這隻鸚鵡是王珠來陳家在走廊上報信那隻,原本是老太君的愛寵,也許因爲被遷怒,如今已經是沒那麼被疼愛。
那白鸚鵡砸吧砸吧的,吃了晏修給的那顆花生米,頓時側着腦袋說道:“九公主好美麗!”
它那嗓音實在是學得像,謝玄朗瞧着王珠脣瓣勾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這個笑容雖然並不是十分明白,可是謝玄朗卻是瞧見了。
王珠今日並沒有戴面紗,她笑時候,左邊臉頰有一個米粒大的酒窩,其實十分可愛。
只是若不細細去看,根本也是瞧不如何分明。
從前謝玄朗從來沒去留意王珠面上的表情,如今卻瞧得十分仔細,連王珠脣角一個小小的酒窩,都是瞧得這樣子的清清楚楚。
他自己卻沒覺得十分不對,反而白薇薇看着賭氣。
白薇薇瞧着,心中不覺在想,莫非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從前謝玄朗對王珠不屑一顧,如今卻也是這樣子的關注有加。
論容貌論性情,王珠哪裡比得上自己呢?就算謝玄朗移情別戀,不喜歡裴凰了,那麼心思也是應當轉到自己的身上,而不是對着那個王珠。
謝玄朗心裡卻在想,王珠如今變了,冷若冰霜,不苟言笑。就算她在人前笑一笑,那笑容裡總是有一股子別的味道,並不是什麼真心微笑。那眼睛裡的笑意,也是並未到達眼底。
唯獨對着晏修時候,晏修總是說一些甜蜜蜜的俏皮話兒,總是能逗得王珠有些情愫波動。
發現了這一點,謝玄朗心裡不覺有些怒意。
王珠用一邊的銀筷子,慢慢的夾起了一片玉露糕,輕輕的咬了一口。
她就是愛吃這些酸酸甜甜的點心,只是一向沒人發覺罷了。
方纔咬了一口,王珠卻也是見到謝玄朗過來,心裡頓時覺得沒趣兒,只覺得很是倒胃口。
“九公主,你年紀還小,從前在京城雖不懂事,如今也應當不那樣子的模樣。如今你未婚夫容貌有損,此刻你與別的男子說話兒,難免是讓人誤會一些。知道的覺得公主風光霽月,不知道的,還以爲九公主水性楊花。”
謝玄朗眼睛裡頓時流轉了幾許嫉意。
王珠不以爲意:“謝公子,既然你說了,知道的覺得我風光霽月,那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這樣子說着,王珠擡起了腦袋,冉冉一笑。
那笑容仿若陽光之中輕柔的花兒,又美麗又明亮。
“只是謝小侯爺既然是有這樣子的顧慮,不若離了我遠些,免得令自己名聲污穢。”
謝玄朗頓時怒氣涌起,王珠簡直是不知好歹。
而王珠和謝玄朗在一邊鬥口,晏修卻也是漫不經心的在一邊逗鳥兒。
晏修吹了聲口哨:“九公主——”
大白鸚鵡撲撲翅膀:“九公主好美麗,好美麗,好美麗!”
晏修眉頭一挑:“葉靈犀——”
“醜八怪,醜死了,醜死了。”
晏修作死繼續張口:“謝玄朗——”
“賤人!賤人!”
王珠和謝玄朗都不覺沉默,此時此刻,均無什麼言語。
晏修樂滋滋的,用根棍兒戳了那大白鸚鵡肥肥的肚子一下:“死畜生,誰叫你說這些話兒,好生沒教養。當心得罪了人,有人將你給燉了。”
白鸚鵡抖抖,羽毛卻也是不覺抖起來。
這畜生想來也是十分不喜歡晏修,鄙夷之餘,不覺將腦袋給扭過去。
晏修再次摸出了一顆花生米,在這鸚鵡面前晃了晃。
大白鸚鵡忽而就側過頭,一下子將這花生米給叼住了,又迅速扭過頭去。
謝玄朗心計深沉,面上卻沒有什麼慍怒之色。
他淡淡的笑了笑:“晏小侯爺原本是兗州之人,卻似有些北漠一帶的口音,如今說着軟綿綿的江南話兒,口音卻似與兗州本地的口音不同。”
十分明顯,這隻大白鸚鵡,也是晏修這樣子的口音。
可謝玄朗卻並不在意這扁毛畜生說什麼。
反而晏修那神秘的身份,說不定是有什麼暗示。
晏修再戳了一下這白鸚鵡的肚皮:“既然白牡丹不討人喜歡,提它下去吧,免得有人小氣,性命不保。”
謝玄朗瞧着晏修的身影,卻也是不覺心尖流轉了一縷戾氣。
是了,自己就是想要,想要狠狠的扭斷晏修那脖子。
王珠卻不覺狐疑,白牡丹?這麼肥的鸚鵡居然是個母的?
她吃了幾口糕點,又飲了一杯菊花酒,面頰卻也是不覺流轉了一縷紅暈。王珠尋了個飲酒失態的藉口,故而就此告辭。
花園裡的花兒開得十分嬌豔。
陳蕊靜靜的坐着,忽而輕輕折了一朵嬌豔的鮮花。
這枝頭上的花兒還十分嬌豔,可是如今的自己,卻已經不那麼鮮潤。
她覺得自己的心裡冷冰冰的一片,也沒什麼滋味。
曾經她和賀蘭月是兗州最尊貴的女兒,衆星捧月,十分耀眼。
可是如今,也是是命運,也許是一種諷刺,自己和賀蘭月的姻緣都是十分不順。
也許自己比賀蘭月好一些,卻也是沒什麼滋味。
她輕輕的抽出了手帕,擦去了面頰上的淚水。
陳蕊取出了粉盒兒,慢慢的補了一些脂粉,讓自己瞧着沒哭過的痕跡。
花叢之後,一道身影窺測陳蕊。
葉靈犀看着陳蕊哭泣的樣兒,非但沒有同情,反而有些不屑。
什麼兗州最出挑的貴女,卻也是連自己一根手指頭也比不上了。周傾對自己神魂顛倒,方纔不想要陳蕊。
如今葉靈犀內心之中充滿了鬱悶之氣,若是平時,自己必定要過去諷刺陳蕊幾句。只因爲葉靈犀自己心中也是不悅,想要尋個人發泄一二。
可是今日,葉靈犀還有一樁十分要緊的事兒要做,故而也是不好和陳蕊一番糾纏。
等到了陳蕊離去了,葉靈犀才悄然出來,輕輕提着錦繡裙襬。
她身邊跟着一個婢女,腰間纏劍,也是葉靈犀身邊劍婢。
這個劍婢名叫阿木,是葉靈犀身邊武功最好的侍女。
如今葉靈犀只帶着阿木一個人,自然也是心有算計。
阿木平時沉默寡言,又格外聽話,對於葉靈犀而言,也算是個十分好用的手下。
葉靈犀見識過阿木的劍術,那也可謂十分高明。在葉靈犀想來,對於楊煉也不是問題。
楊煉從前溫文爾雅,雖然不是那等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可是絕對不會是阿木的對手。
唆使楊煉殺了王珠,可是楊煉此人也是讓葉靈犀心裡害怕。
至於和楊煉長長久久,那不過是楊煉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是楊煉自個兒的癡心妄想罷了。
楊煉先殺了王珠,這個讓自己害怕的男子絕對不能留。
在葉靈犀想來,那也是要殺人滅口的。
除掉楊煉,再將兩個人弄成互相拼殺模樣,而自己,那就能一口氣除去兩個厭惡的人。
想到了這兒,葉靈犀面頰不覺流轉一縷嫣紅的紅暈,隱隱有些興奮。
楊煉那樣子的變態,居然將自己丫鬟芍藥折辱成這個樣兒。這樣子的手段,若是一樣一樣的,用在了王珠身上,那卻也是不知道多美。
來到了約定之處,楊煉果真在這兒等候,卻並沒有別的什麼人在。
葉靈犀目光逡巡,左顧右盼,卻並沒有瞧見王珠。
“楊郎,怎麼,怎麼沒見到王珠?”
楊煉不覺嘆了口氣:“王珠這般蛇蠍心腸,你以爲若是我出面邀約,難道還能請到她?她是早就已經沒將我放在心上了。”
葉靈犀一腔期盼頓時也是落了空,面上不覺流轉幾分不平之色。
是了,自己還是太瞧得上楊煉,所以方纔將這般希望放在了楊煉身上。
楊煉十分可恨,明明是個沒用的人,還惹得自己折了一個乖巧的婢女。
只是這個廢物,結果一點兒用都沒有。
葉靈犀不覺嗔怒:“這個王珠,簡直是無情無義。當初若非楊郎不要她,哪裡能遮羞。如今覺得楊郎你沒有什麼利用價值,那可就一點兒都不在乎。”
言語之間,卻是將楊煉踩到了腳底。
楊煉卻並未生氣的樣兒:“原本就是如此,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那就是會被踩到足下,誰又肯理睬你。不過靈犀,今日我私底下約你,你卻是來了。”
他伸手按住了葉靈犀的肩膀,葉靈犀不覺打了個寒顫。
葉靈犀退後了幾步,輕輕掙脫了楊煉。
可旋即,楊煉狠狠的扯她過來,膝蓋一頂,就重重的頂在了葉靈犀柔軟的小腹之上。
葉靈犀還來不得叫,那也是被死死的捂住了嘴脣。
楊煉早就將葉靈犀恨入骨髓,如今得到了機會,自然也是不客氣,狠狠的幾巴掌打過去。他再一拳朝着葉靈犀那嬌柔的下顎打過去,聽到了清脆的骨骼斷裂聲音。
葉靈犀那身子跌落在地上一顫一顫的,脣瓣吐出了一口口的鮮血,這樣子抖着,一句話兒也說不出來。
楊煉舔了一下拳頭上的血跡,心中一陣子的快意。
他彎下身,抓住了葉靈犀的頭髮,讓葉靈犀那張傷痕累累的面容對着自己。
“葉大小姐,你讓我殺了九公主,我自然也要順了你的意思。葉家估計名聲,不好動用家族勢力。可是若是這王珠膽大包天,害死了這葉大小姐,要是葉家不對付,必定顏面掃地,不能在各國立足!你說,這樁事情是不是很有趣?”
看着楊煉眼睛裡的狠辣之意,葉靈犀只有滿心的懼意,身軀也是瑟瑟發抖,淚珠子更是刷刷的留出來。
葉靈犀嗚嗚的叫着,說不出話兒來。不過這樣子嗚嗚的叫,分明也是求饒之意。
可這冷冰冰的眼睛裡,卻一點憐憫之意也是沒有。
如今的楊煉,宛如什麼絕代的兇獸,是那樣子的可怕。
葉靈犀除了恐懼,心裡還有說不出的困惑。
她正自這樣子想着時候,那阿木卻也是一步步的踏入了葉靈犀的視線之中。
“小姐,你也不要怪楊郎君對你太狠,你何嘗不是心狠手辣,讓我事後除掉了楊郎君。你向來就是這樣子待我們的,身邊的婢女,不是爲了你獲罪,就是爲了你擋災。我們這些習武的劍婢,也是聽了你的號令。可是陳家壽宴之上,阿雲身受重傷,你瞧也沒多瞧,將她當成了棄子。你和王珠鬥富,輸不起讓阿蘭殺人,阿蘭被碧靈宮的人弄死,你可能連阿蘭的名字都記不住。明明是你嫌棄楊郎君容貌醜陋,卻將這一切的罪過推到了芍藥身上,毀去了芍藥容貌,讓芍藥爲了你認錯。大小姐啊大小姐,你對我們是何等薄情?楊郎君害死芍藥,隨後就威脅於我,說我若不聽他的話兒,他就讓小姐你將我送過去讓他出氣。如今小姐你的心中,只想要對付王珠,犧牲什麼,都不介意。”
阿木冷冷淡淡的:“我也是想得明白了,對你忠心耿耿,左右就是個死。奴婢命雖然很賤,可是還是想要活下去。楊郎君是想要嫁禍王珠,必定不會將罪過推在我的身上。我不能離開葉家,自然也是要服侍大小姐你。若是不肯,葉家必定容不得我。攤上你這個主子,是遲早要死。你要是死了,倒是我的福氣了。”
葉靈犀聽得可謂目瞪口呆,在她瞧來,自己身份尊貴,又是葉家的嫡出女兒。既然是這個樣子,葉家這些下人對自己恭恭敬敬的,那也是應有之事。
想不到自己這個身邊的婢女,居然是這樣子容易就被人唆使。
今日她落在了這個地步,是因爲她瞧不起楊煉,也瞧不上自己身邊的婢女。
楊煉湊過了,在葉靈犀耳邊悄聲說道:“靈犀,你只有死得慘一些,王珠纔會越發悽慘,這樣子,方纔能順了你的心願。”
他慢慢的親吻葉靈犀的臉頰,吮吸葉靈犀面頰之上的血跡。
驀然楊煉一張口,咬住了葉靈犀的耳垂,狠狠的將一塊皮肉血淋淋的撕咬過來。
葉靈犀縱然說不出話來,也是疼得嗚嗚的叫。
可是楊煉卻毫不客氣的捂住了葉靈犀的嘴,讓葉靈犀所有的話兒,都是不自覺的吞入到了肚子裡面去了。
阿木卻不覺轉身,沒好意思瞧下去。
這個楊煉,那就是個十足的變態!
他不肯痛痛快快的殺了葉靈犀,反而慢有條理,津津有味的折辱眼前這個女子。
阿木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也是有些瞧不下去了。
葉靈犀什麼好處都沒有了,偏偏有那麼一張好皮相,說到容貌之美,可謂是舉世無雙。
可是如今,楊煉只將葉靈犀當成了什麼肉塊兒,隨意折辱,將這個舉世無雙的好皮囊慢慢的弄壞了。
賀蘭月趕到時候,葉靈犀已經如他們計劃一般,已經是死掉了。
楊煉用匕首割破了葉靈犀的喉嚨,再在葉靈犀身上戳了幾刀。
賀蘭月對葉靈犀十分憎恨,早盼望葉靈犀死了。可是等她瞧見了葉靈犀沒有活氣兒的身子,也是不覺吃了一驚,並且也是心生寒意。
眼前的葉靈犀衣衫碎開,渾身上下均是傷痕。
更重要的是,那張絕美臉孔之上,一雙清靈的眸子已經被挖了下來,面頰之上只有兩個血糊糊的窟窿,瞧着就是駭人。
賀蘭月自認惡毒,可是和楊煉比起來,那居然就顯得什麼都不是了。
她驀然按住了胸口,乾嘔了幾下,噁心得緊,卻又吐不出來。
想吐卻又吐不出來,這樣子的感覺,分明也是更爲難受了。
楊煉卻不以爲意:“這葉靈犀的身子必定要血肉模糊,方纔也是有趣,作爲葉家方纔要顧及顏面,除掉王珠。否則單單只是大夏的力量,那是沒辦法動了王珠的。”
賀蘭月深恨葉靈犀,自然也是無心爲葉靈犀討個公道。
她容色冷了冷,忽而就從自己懷中摸出了一個布囊:“這囊中之物,是王珠一枚貼身的髮釵,我如約將此物送來。楊公子,當初我找你合作,因爲我最恨的兩個人,偏偏就是你最恨的兩個人。如今葉靈犀已經是死了,還剩下了王珠,只有同心協力,方纔也是能有報仇的機會。”
一邊這樣子說着,賀蘭月慢慢的從布囊之中摸出了一枚晶瑩的髮釵,塞入了葉靈犀的手掌之中。
楊煉將殺了王珠的匕首塞給了賀蘭月,卻也是神色不定。
賀蘭月擡起頭:“楊公子,你若留了我一條命,方纔是會發覺,有我方纔最妥當的。葉大小姐死了又如何?說句不好聽的,葉靈犀除了一副美貌的樣兒,對於葉家還能有什麼用?她名聲盡毀,若是死了,葉家爲什麼要爲了一個死掉的女人招惹麻煩?就算全天下懷疑王珠,無憑無據,葉家未必就狠下心思對王珠下手。除非,除非當着所有的人面,讓王珠殺死葉靈犀的罪名清楚明白。葉家爲了臉面,方纔能對王珠下狠手。”
說到了此處,賀蘭月卻也是不覺福了福:“除了我,沒誰能將王珠的罪名落在了實處,楊公子,你可是知曉,這些天來,我對王珠搖尾乞憐,所求的就是將這個高高在上的九公主狠狠的踩到了足下。”
說到了此處,賀蘭月一臉狠厲之色。
楊煉生生壓下了胸中的那一縷殺意,此時此刻將這賀蘭月處置掉,想來自己也是會更加安全一些。可是對於王珠的恨意,生生壓下了楊煉心中的疑慮。
其實賀蘭月這個女人,說的話兒也是有那麼幾分道理。
葉靈犀死了,就算王珠嫌疑最濃,卻也未必能如何。區區一枚髮釵,那也是不算如何。
楊煉慢慢的擦去了面頰上血珠,收拾好了身子上的污穢,頓時不覺離開。
走上廊橋,楊煉伸手,不覺輕輕撫摸面頰上的疤痕,心裡不覺酸了酸。
自己這個醜陋的樣兒,不就是靠王珠和葉靈犀?
自己容貌原本容貌俊俏,可是如今這個醜陋的樣兒,連自己都是不樂意多瞧一樣,更加不必提別的人了。
每次午夜夢迴,楊煉自己都是會不覺做了一場噩夢,更加不必說頂着這張臉前去別的人面前。
就在此時,楊煉見到王珠盈盈而來。
王珠今日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衫,纖腰一束,越發是顯得清靈嫵媚。
只是如今陳家庭院裡面美人蕉開得十分嬌豔,卻似映不入王珠那一雙漆黑的眸子。
夏日花似火,王珠卻好似給這些嬌柔的花兒撲上了一層淡淡的涼意。
此時此刻,王珠身邊並無一個隨從,賀蘭月不知用什麼法子,果真是約了王珠前來。
楊煉剛剛纔殺死一個女人,心中恨意滔滔,似乎要將眼前的王珠就此吞噬掉。
王珠似愕了愕,隨即一步步的走到了楊煉面前。
“楊公子,自從你容貌受損,我居然也是再沒見過你了。如今見你安然無事,我也是十分歡喜。”
王珠笑語嫣然,溫柔款款,如此對着楊煉說話兒。
楊煉容貌毀了,自己也是知曉容貌有些噁心,就是自己瞧着鏡子,也是覺得不能容忍。
可是如今,王珠卻也是渾然無事,好似楊煉一點兒也是沒受傷一樣。
楊煉驚愕之餘,內心之中也是不覺流轉了幾許鬱憤不平。
“好個安然無事,九公主,你瞧瞧我這臉上傷痕,這些可都是拜你所賜。你居然好些意思,說安然無事?”
楊煉擡起頭,狠狠的指着自己面頰上傷痕,似乎刻意嚇唬王珠一般。
王珠眼睛眨也不眨,就瞧着楊煉的那張臉兒。
確實很醜,醜得宛如惡鬼。
可是就算當真是鬼,又有什麼可害怕的?
這人世間,什麼地獄一般的地方,自己都是已經見識過了,又如何會害怕呢?
她看着自己的樣兒映入了楊煉的眼睛裡,卻也是微微含笑:“楊郎,你是面容被毀,可那又如何?男子漢大丈夫,第一要緊的是本事能力,第二要緊的是人品氣度,什麼容貌之類,那也是並不重要。”
楊煉想到了自己所受過的那諸般苦楚,心中也怒得發狂:“九公主,如今你倒是風輕雲淡,說這樣子的風涼話兒。莫非你居然忘記了,我這樣子的容貌,到底是因爲誰給毀掉了?”
他一伸手,就驀然抓住了王珠的手腕,想要質問王珠。
可旋即楊煉手臂一疼,似乎是被什麼鋒銳之物劃破了楊煉的手臂,王珠淡漠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掌。
楊煉跌跌撞撞,捂住了手臂,面容猙獰站在了一邊。
王珠將髮釵比在自己面前,輕輕吹去了上面的血珠,旋即又將這枚髮釵重新戴在了自己的頭髮上。
她容色冷漠,波瀾不驚,好似沒半點驚惶。
王珠旋即抽出了鞭子,啪的輕輕擊打一下,一旁的石欄杆之上頓時也是多了一個白點兒一般的痕跡。
“我的楊公子,你若想要對我動粗,可得想一想,我雖是女子,卻也不是那麼樣子的好欺辱。可別瞧我身邊沒有帶下人,就欺辱我這個可憐的女孩子呢。我雖然不是什麼武林高手,可是卻也是並非什麼弱質女流。只可惜你若要跟我動手,那未必可以,若要跟我動心眼兒,那更是萬萬不如。”
王珠側頭凝思,似想到了一個十分可笑的事情,面頰之上卻也是不覺流轉了那幾許諷刺的笑容。
楊煉想起自己初見王珠,王珠在自己面前微微羞怯的樣兒,只覺得自己好似弄錯了什麼事情,上了一個大當,一顆心兒卻也是不覺砰砰一跳。
“初見之時,你在我面前的樣兒,那都是假的?”楊煉一臉恨意。
他原本覺得,王珠是因愛生恨,可是說不定,至始至終王珠均是假的。
王珠輕輕嘆了口氣:“是呀楊郎,我和你這門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素來只要最好的,自然也是不樂意。你們楊家,就是這樣子虛僞。縱然退婚,也是要將人作踐在泥地裡,好讓楊家在道德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楊煉冷笑:“可是九公主,你還不是如此?你若不喜歡我,爲何明着不拒絕,暗中卻算計楊家,算計我楊煉?你何嘗不是陰狠入骨,我不過是先下手爲強。”
王珠側頭:“楊公子,我給過你機會。曾經太后算計,靜慧師太說我名聲不好,命硬克人。楊家本來可以順水推舟的退婚,你卻不樂意了。我原本對你沒什麼興致,你害死我五皇姐,欲圖毀了我名聲,又被葉靈犀容貌傾倒,那日欲讓殺手要了我的性命。我雖不是什麼好人,可若是好人,豈不是早就被你害死了?”
楊煉不覺冷汗津津,自己偏幫葉靈犀,王珠知道不稀奇。可是自己害死了王姝,王珠居然也是早就瞭然。王珠瞭然也還罷了,居然還能在自己面前一副羞怯深情的樣兒!
眼前的女子,宛如毒蛇,簡直是可怕之極。
“楊郎,我也沒害你什麼。什麼事兒,原本就是不能每次都這般幸運。最後你在我馬鞍之上塗抹了蜂膠,自己受了這般痛苦。楊郎,你嚇死我了,對我這樣子狠。我呀,差一點就變成你這種鬼樣子。”
王珠對着楊煉笑起來,她眼睛冷冷的,可是笑容卻既妖嬈,又邪氣。
這樣子的模樣,王珠從來沒有在人前露出來過,如今卻也是暴露在楊煉的面前了。
人眼本來清秀的少女,如今卻也是染了一層妖嬈動人之色。
王珠慢慢的一步步走近了楊煉,輕柔的說道:“楊煉,我方纔說了,男人容貌不重要,第一要緊的是本事能力,第二要緊的是人品氣度。可惜——”
她走了近了,楊煉將她面上的諷刺之色盡收眼底。
“可惜這些你統統沒有,你既沒有本事能力,也是沒有人品氣度,只有一張漂亮臉蛋。而如今這張漂亮臉蛋,居然還被毀掉了。這人世間愚蠢的人原本不少,可是明明自己愚笨,卻認爲自個兒十分聰慧的,那卻也是不多。楊公子,你可是我所見到的第一個人。”
楊煉眼底狠厲:“王珠,你休要羞辱於我。”
王珠冉冉一笑:“楊公子,你喜歡欺辱女人,可惜並不是每個女人都是這樣子柔弱的。你呀,既然非得要跟我作對,若是有一天,你沒了俊俏臉蛋不說,連命都沒有了,那可怎麼是好呢?周傾是愚蠢,可是他似乎比你楊煉聰明一點,至少人家是愛惜性命的。”
聽着王珠冷嘲熱諷,楊煉生生想要吐血。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反而對王珠升起了一絲畏懼之意。
這個女子,一開始就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接二連三的的讓他計劃受挫。
那張少女的皮下,也是不知道遮掩什麼幽幽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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