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門外,陳維面色有些灰敗,卻一陣子忐忑。
前日自己方纔被陳家蠱惑,自己被陳家許的好處迷花了眼,也就決意去告九公主。
怎麼一轉眼,九公主居然就找上門來,並且不依不饒了。
陳維不覺十分惶恐,若是陳家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自己答應之事被九公主知曉,更是不知道會生出什麼風波出來了。
他突然有些後悔,面對現實,陳維忽而有些怕了。
那可是九公主,殺了人,腦袋吊起來在城門口的九公主。
這樣子的人,自己居然是鬼迷心竅,居然想要招惹,陳維忽而當真覺得,自己是傻了。
他面容蒼白,額頭之上汗水津津,有意離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瘦弱的矮個子行色匆匆,卻撞了他一下。
陳維只覺得小腹一涼,頓時也是說不出話來,他喉頭咯咯的響動,想要張口說話兒,卻也是一點都是說不出來。
那人匆匆的走了,陳維垂頭一望,只見一柄匕首直沒入柄,血咕咕的往外邊冒了出來。
人羣之中,頓時也是惹來一陣子的尖叫。
陳維牙齒咯咯的打顫,想要說什麼,卻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咚的一下,他的身子就倒在了地上。
朦朦朧朧的,他似乎發覺四周許多的人圍觀。而就在此刻,一道女子的嗓音卻也是不覺想起:“他失血過多,還是送去陳家的。這個人,不就是陳家的人?”
若是陳維知曉說話的女子是誰,必定是會認得眼前的女子正是王珠身邊的宮女紫枝。
而他的死是因爲什麼,已經是十分明顯。
可陳維已經是沒力氣想得那麼多了。
他腦袋一歪,頓時也是陷入了無限的黑暗之中,卻也是再也都醒不過來了。
而那些圍觀之人,個個議論紛紛,卻沒人猜測到王珠身上。
畢竟九公主直接,殺人就是爽快得很,遮遮掩掩的?
既然是如此,這不如九公主直接的兇殘之人,自然是前朝餘孽了。
“這些前朝餘孽,當真是可恨之極了。眼前這個人,也是不知道怎麼得罪了他們,居然是被如此的殘殺。”
“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殺人,當真是豈有此理了。”
“那人,那人好似往那邊跑了過去。”
有人指着兇手離去的方向,而早就準備好的衙役,也是匆匆跟隨上去。
紫枝瞧了,垂下頭去,脣瓣卻也是悄悄溢出了一縷笑意。
九公主這個設計環環相扣,被她算計的人,可是沒誰能逃開了去。
而當陳維當真送入陳家之中時候,他卻也是早就嚥下去那口氣了。
眼見這麼一具血淋淋的身軀,任誰都是十分反胃。
陳家族人紛紛掩住了鼻子,遮擋住這血腥之氣。
陳維是陳家旁支,不過家裡早就沒落了,這些陳氏族人認識他的人也是不多。可是縱然是認得陳維的人,心中也是困惑無比,怎麼也是沒想到陳維爲何會死在了這兒。
陳維這樣子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得罪那些前朝餘孽?
然而有些知曉內情的人,比如陳老太君和陳豐,此刻面色卻也是不覺微微發白了。
此時此刻,他們都是知曉,王珠是對一切都瞭如指掌,方纔是會如此行事。
陳老太君內心之中又驚又怒。
反而王珠卻也是站起來了:“今日陳家,可謂是多事之秋。既然是如此,我也是先行告辭,陳家事情以後再處置就是。”
王珠這樣子說話兒,別人眼裡也許只是覺得王珠嫌棄這具屍體,可是陳老太君卻知道王珠的用意。
也許這個九公主就是跟貓捉老鼠一般,狠狠戲弄一下之後,方纔是吃到了肚子裡,這樣子方纔是會覺得十分有趣。
不過陳老太君這樣子想,其實也反而是在她面前貼金了。
說到戲弄陳家,陳家還沒有這個資格。
王珠前腳方纔,就有一名婢女匆匆過來,面上頓時流露出惶恐之色。
“老夫人,有些事兒,似乎,似乎是有些不好了。就是寧國公他,他似乎是不行了。”
不但是陳老夫人,就是陳家的族人,面色也是鉅變!
王珠上了馬車,江採已經是在一旁等候。
如今這位江家姑娘重傷方醒,臉蛋兒也是沒什麼血色。
只不過見到了王珠到來,江採面上頓時流轉了幾許殷勤之色。
“九公主,一切都是在計劃之中。”
王珠不置可否,可含黛卻不覺瞪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江家姑娘,江家,江家當真勾結前朝餘孽?”
江採卻嘆了口氣:“其實我身爲女兒,揭發父親,本來是十分不孝的。可是如今父親是背叛大夏,我心中雖然是遲疑,卻也是不得不這樣子。父親,父親他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勾結前朝餘孽。如今那些前朝餘孽雖然離開了兗州,可仍然是留了幾個受傷的人在江家療傷。這一次,九公主除掉了陳維,那兇手引着官兵去了江家,正好,正好可以搜一搜。”
說到了這兒,江採眼中頓時流露了淚光,而她輕輕掏出了手帕,擦去了面頰之上的淚水。
這樣子的說法,也許是合情合理的,王珠卻也是不置可否。
馬車緩緩行駛,終於是到了江家。此時此刻,衙役官兵已經是聚集在門外,以尋出殺人兇手的理由,要搜查江家。
可是江家居然是十分大膽,護院守住了大門,卻遲遲不讓。
這樣子僵持着,卻也是不覺引起周圍若干關注。
江家素來大方,家中糧食也是盡數用來賑災,如今那些受了江家恩惠的災民就湊在了一處,並且有些爲了江家不平。
“這些官兵凶神惡煞,我瞧也是有備而來。莫非是貪圖江家資產,故而如此行事?”
“九公主在此,他們怎麼敢這麼大膽子?”
“只恐怕,是什麼大人物默許的,如今誰還敢違逆於她?”
這樣子言語,居然是有些在說王珠的不是了。
江採頓時流露憤怒之色,不覺憤憤不平說道:“九公主,這些百姓當真是胡言亂語,不如,不如讓我出面,說是我揭發父親。”
紫枝嘴快:“只恐怕到那時候,又會說九公主脅迫於你。”
說到底,她也是對江家沒好感,故而遷怒江採罷了。
江採面頰紅了紅,嗓音漸漸的小了:“九公主,是我思慮不足。其實到了這個時候,父親還有什麼不能認輸的呢?不如,不如我從偏門進去,勸說他幾句。畢竟什麼閒言碎語,也是擋不住九公主你的。”
紫枝有些覺得不對,可是究竟什麼不對,她也是說不出來。紫枝原本以爲,王珠不會答應,可是王珠居然又答應下來。
江採頓時流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不覺匆匆下了馬車。
紫枝也是憂慮得很:“九公主,此時此刻,如此行事,我只恐怕,反而是不美。”
王珠卻是淡然的很:“忠心還是假意,當然是要試試了。”
方纔見江採踏入了房中,江餘眼中頓時不覺流露出怒火。
眼前的少女姿容俏麗,讓江餘記得自己初見她的模樣。
一晃眼,當初那個初來兗州的少女,如今卻也是已經亭亭玉立。
雖然早知曉江採不是省油的燈,可是如今江餘實在是不知如何自處。
“江採!好個江採,你到底是在做什麼。”
江採嘆了口氣:“我先前不是跟父親說了,施展苦肉計,取得了九公主的信任。如此一來,方纔能有可趁之機。爲此我犧牲了一名死士,自己也是吃了苦頭。”
她無視江餘面上的神色,輕輕的踏了幾步:“不錯,我是可以除掉陳後。可是父親你這位老情人,性子柔順,也不是如此聰明。殺了陳後,除了出一口氣,那又能有什麼用處呢。反而是那九公主,她堪爲我的敵手,並且還讓我如此的狼狽。不過九公主疑心病太重了,我自然還要另外做一些事情,讓她更信任我一些。”
江餘冷冷說道:“父親兩個字,我可擔當不起了。”
“這麼些年,爲了掩人耳目,也是叫得慣了。”江採這樣子說着,忽而纖腰輕輕一扭。
只見江餘擡起了手臂,一蓬藍汪汪的毒針頓時也是射了出來。
只不過江採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那些毒針也是沒有當真傷了她半點。
她反而抽出了一把匕首,比在了江餘的頸項之間。
江餘目光閃動,充滿了不甘之色:“你自然是不樂意,讓我向九公主告發你了。”
江採反而冉冉一笑:“九公主疑心病重,若是父親死了,必定是會不會相信我了。”
說到了此處,江採卻也是輕輕收回了手臂。
“我賭父親你,是絕不會去告發於我的。”
江餘微微一默,雖然不知道江採爲何會收手,可是自己與江採確實並無半點情分。
這個俏麗甜甜的女子,名義上是自己義女,可說到了什麼父女的情分,原本是沒有的。
不但自己這樣子認爲,想來江採自己也是清楚。
許多年前,在自己初佔了安家的時候,有人就找上了自己。
那些前朝餘孽,和自己合作,還將一個女孩子留在了自己的身邊。
這個女孩子說話兒甜甜的,樣子也是俏麗,年紀還小時候,就是說不出的聰慧。
她一日日在自己身邊長大,明明歲數到了,卻無成婚打算,江餘自然不敢逼迫。
除了江採這個名字,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前朝餘孽之中的領袖,雲楓皇朝的皇族餘孽,大夏也是頗爲有名的錦城公主!
江餘眸光有些深邃,而自己原本也是並不如何在乎的。
對付大夏,他甚至還樂見其成的。
“你若要告發我,我自然是不會留下來。雖然對付不了九公主,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我是會安然無事,九公主也因爲你躲過了一劫。而你讓我留了下來,那可就有趣了,不是我狠狠咬了九公主一口,就是我讓九公主給弄死了。無論誰要是死得悽慘,豈不順遂你的心意。”
江採卻也是如此說道,原本微黑俏麗的面容頓時流轉幾分堅決。
江餘不覺有些愕然,這個江採,居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她拿自己性命做賭注,更是拿捏自己的心思。
仔細想想,若是因爲自己揭露江採,讓王珠逃過一劫,他卻似乎並不甘心的。
江餘面色變幻良久,方纔說道:“我女兒好生厲害。”
分明是她出賣了自己,卻居然讓自己心甘情願不被責罰。
這個女子,當真個瘋狂的人。
江採離去之時,忽而不覺回頭:“父親,此時此刻,我倒是想要知曉。在你心中,兩敗俱傷固然最好,可我若是和王珠只能活下去一個。卻不知道父親,是想讓我活下去,還是那個九公主。”
言下之意,就是江餘內心之中,更恨誰一些。
江餘容色變幻,眼前似乎又浮起了一場畫面。
那小小的院落,那葡萄架子下面,一名纖弱的少女,卻也是垂頭輕輕的繡花兒。
他脣瓣流露一絲微冷笑容:“你我父女情深,我自然還是想要你活着的。”
江採心中在想,瞧着江餘還是更恨大夏。
若非恨極了大夏,他這個好端端的大夏之人,又爲什麼會跟她們這些見不得光的前朝餘孽合作?
接下來發生之事,卻也是讓圍繞在江家周圍的百姓大開眼界。
江餘祈求九公主饒了她性命,居然當真當真,前朝餘孽就藏着了他的家中。
而他被以性命要挾,不得不從之後,兗州江家頓時成爲了前朝餘孽的根據之地了。
等江家搜出那些受傷的叛軍、若干兵刃時候,更是讓原本向着江家的流民說不出話兒來了。
若非前朝餘孽,他們許多人其實並非需要來到兗州的。
江餘那點小恩小惠,根本無法抵禦他的可恨之處。
聽着外邊的議論紛紛,王珠卻目光輕輕閃動,甚至不覺若有所思。此事若有什麼可疑之處,那就是這一切實在是太過於順利了。如此順利,反而是讓王珠有些不真實之感了。
大牢之中,一名幽潤的黑影一步步的過來了。
那少女揭開了斗篷,露出了一張十分清秀的面頰。
周圍傳來了各種悽然之音,分明是那些前朝餘孽被生生拷問。王珠聽得,也沒什麼感覺。
這些逆賊叛黨,就算是用些重刑,也是沒什麼大不的。
而她目光流轉,卻也是不覺落在了面前的江餘身上。
江餘倒是衣履完整,並無受刑的模樣。
“江叔叔是個聰明的人,如今被自家養女如此揭發,卻不知心中是何滋味?聽說江採是你親手撫養長大,江叔叔又因爲什麼,居然是讓她如此的心狠?”
江餘聽到王珠這樣子說話兒,內心不覺默默在想,江採倒是猜得沒有錯。
這個九公主,果真是涼薄多疑。就算是捨身相救,也是不肯相信江採。
想到了這兒,江餘面頰之上頓時流轉幾許忿忿不平之色:“我這一生之中,也就是做過那麼一樁好事。卻沒想到,江採這個賤婢,居然出賣於我。想來,是不樂意做個商女了。”
他並沒有大呼小叫,只是面頰之上流轉了幾許尖酸不平之意。
如此姿態,就算是王珠,想來也是瞧不出什麼。
王珠秀麗的眉頭輕輕的皺起,卻也是不知道想什麼。
“江叔叔,如今你快要死了,可是有什麼好說的?你若是死了,有些人還自由自在,想來你也是會心中不悅。”
王珠循循善誘,也許不過是爲了從江餘口中套了那麼幾句真話兒了。
江餘眼中流轉幾分譏諷:“九公主莫非就不好奇了,我身爲大夏商人,又是陳後義兄,爲什麼要和那些前朝餘孽勾結。”
他惡毒的看着王珠身後:“如今九公主不肯讓人跟隨,是生怕我說了什麼話兒,有損皇后娘娘的賢惠名聲吧。”
王珠眼底深處,不覺流轉一縷殺氣。
旋即,她卻不覺笑了笑:“還是勸江叔叔痛痛快快招認了,聰明的人,大約是不想要零零碎碎的受苦吧。更何況江叔叔薄情寡義,那是不會忠於什麼人,何苦爲了別人死扛。”
江餘冷哼了一聲:“九公主,你纔來兗州,就已經是讓人覺得礙眼之極了。也許正是這樣子,江雲海要污衊你的名聲,我竟然也是樂見其成的。只不過,九公主十分聰慧,所以卻也是沒見爲難你了。不過我江餘算什麼,那不過是個小卒子而已。”
王珠內心之中流轉了一縷嗜血的慾望,她是想對江餘用刑了。如今江餘被灌了麻藥,雖然能說話,可全身軟綿綿的,就是咬舌自盡,那也是沒有什麼力氣的。
可是偏偏這個時候,江餘在激怒了她之後,居然也是開口了。
“還有兗州陳家,也許九公主並不知曉——”
王珠打斷了江餘的話:“我來了兗州,你莫非以爲,我是什麼事兒都不會去查一查?秀竹之事,陳家的老人又沒死絕。陳老夫人面上雖然溫順,可是必定是深深忌憚。在我母后一家尚未發家時候,也許陳老夫人是做過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了。而這樣子,你這位養子,心中卻也是十分清楚。”
江餘頓時住嘴,面上流露出悻悻之色。
可他雖心中不平,卻是難掩自己內心之中的震驚。
這位九公主,居然是早就深知陳家那樁醜事。
難怪江採爲了博得王珠的信任,如此煞費苦心。
陳家院落之中,陳老太君此刻匆匆趕來,而那些鬧騰的陳家族人也是一併趕來。
此時此刻,寧國公陳淵已經是嚥下去最後一口氣,再無生機了。
陳淵自從中風之後,身子就十分虛弱,如今沒了性命,也是沒什麼要緊。
可是偏偏,卻是這個時候。
一縷不詳的陰雲,頓時掠過了這些陳家族人的心頭。
他們內心之中,此刻均是有同樣的念頭,那就是陳家此刻只恐怕都是完了。
陳老太君一直都是十分精明能幹,可是此時此刻,她卻也是終究如普通的老婦一樣,失魂落魄的在夫君的身邊,並且死死的捏住了他的手掌。
陳淵面容呆滯,更是說不出話來了。
人羣之中,一名丫鬟探頭探腦,雖然隱隱有些驚惶,卻掩不住她骨子裡的冷漠。
墨柔如今易容改裝,打扮成了服侍陳淵的丫鬟阿秀。
阿秀姿容本來就和墨柔有幾分相似,如今化妝之後,自然也是更像了。
而墨柔也是沒有做什麼,只不過在這幾日的藥湯之中添了人蔘和一些熱性的藥材。
如今與陳淵的身子相沖,陳淵身子必定是十分虛弱了。
然後墨柔照着王珠囑咐,卻也是再做了一樁事情。
她附耳在陳淵這個老頭子的耳邊,在他的耳邊低語,告訴陳淵一句話兒。
“秀竹來找你了!”
說了這句話之後,墨柔再將早準備好的手帕,塞入了陳淵的手中。
果然陳淵因爲心緒緊張,故而也是頓時生生因爲氣煞而死。
就是命人檢查屍首,也是檢查不錯什麼錯處。
此刻眼見大功告成,墨柔卻也是好似海中的一滴水一邊,輕輕的退開,再次落回了大海之中。
陳老太君原本也沒有留意別的人,此時此刻,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夫君是被一句話生生嚇死的。
然而她略略回過神來時候,一塊手帕卻也是頓時映入了陳老太君的眼中。
那塊手帕瞧着舊了,並不是什麼新鮮的帕兒。
雖然是塊老手帕,卻也是保存得極好。那細絲帕子若撿起來,捏在了手中沉甸甸的,可那上頭卻也是分明做了竹子和梅花的刺繡,十分的精緻。
而這樣子的繡功,卻也是十分熟悉。
當年的秀竹,就是繡的是這樣子的手帕。
如今陳淵這樣子死了,陳老太君卻也是面色發白。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陳綾時候場景,陳綾小門小戶出身,除了姿容溫馴一些,似乎也是沒有什麼特別。
見到了自己這樣子的長輩,照着禮數,陳綾應當是送些東西討好。
而陳綾,也是送了一塊自己親手刺繡的荷包。
雖然不一點兒不想秀竹的手法,可是卻也是讓陳老太君很是不快。
又是什麼繡品。
可是秀竹已經是死了那麼多年了,這塊繡品又是從哪裡來的?
這樣子想着,陳老太君面色更好似見鬼了一樣。
陳淵才死,當年秀竹的繡品卻也是在這兒。陳老太君白眼一翻,頓時倒在了地上,居然是生生的暈了過去。
牢房之中,那牆角暈沉沉的燈光照在了王珠的面頰之上,讓王珠面容也是有些暗沉。
眼前的江餘,確實是個惡魔。可是就算是這個惡魔,瞧着王珠時候,卻也是仍然是有心驚之感。
王珠緩緩說道:“從一開始,我便沒打算,饒了當初爲惡的人。可到底是母后的長輩,我也是不好做得太留痕跡,更不想損及母后的名譽。所以,什麼滿門抄斬,倒也是沒有什麼必要了。”
江餘也是不覺沉默,也許王珠並不知道事情全部,可是似乎也是影響不了王珠什麼了。
王珠再次將目光落在了江餘的身上了。
“而你和陳家,如果有什麼罪惡的勾當,也許就是與我外祖父外祖母的死有關係的吧。有些人,做出一樁惡毒的事情,那麼另外一樁惡毒的事情也是會繼續做下去。你弄死安家全家,霸佔了安家的產業。做得這樣子手熟,莫非,是以前就做過?江叔叔,你從前做了什麼?還是了你的養父養母?害死了我的外祖母?”
江餘容色變幻,過了陣子,方纔輕輕說道:“你的外祖,當初也是命人求助於寧國公,他們卻沒理會。我原先不知道爲什麼,後來才知道秀竹這件事情。”
只不過江餘此刻說來,忽而覺得這些話都是變得索然無味了。
王珠似乎,對這些事情並沒有什麼興趣。
卻沒留意,王珠手指慢慢的收緊,竟似要將掌心摳破。
林墨初眼神漸漸有些空洞起來了:“還有,還有就是林墨初。九公主,我和前朝餘孽牽扯不深,知曉不多。卻也是知曉,林墨初是幫襯了他們。”
這個事情,倒是王珠不知道的,頓時也是讓王珠眼珠子灼灼生輝。
“林墨初?就是那位大夏的才子?”
王珠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徹底忽略了林墨初了。
這個大夏的才子,來到了兗州,就是徹底隱居起來了。無論什麼事情,林墨初都是巧妙的避開,似乎什麼都是不會沾在了身上。
她想起自己在大夏的皇宮之中初遇林墨初,對方姿容出挑,並且第一眼就讓一些貴女爲之而砰然心動。
這位有才的翰林,卻似乎刻意隱藏了自己的鋒銳。
江餘點點頭,無不惡意的說:“九公主,自然是林墨初。他是葉家的人,也是前朝餘孽的人,這兗州種種,都是他設計的。就是堤壩潰敗,據說這位林公子也是早就知曉。”
江餘沒有說假話,他內心充滿了快意。
他太瞭解江採了,江採表面上對晏修這位小侯爺獻殷勤,卻是對林墨初纔是真愛。
自己不想出賣江採,想要江採繼續爲惡,可是卻不能不報復江採。
這個前朝的公主,最愛的人是林墨初。
不可以出賣江採,卻是可以出賣林墨初的。
王珠微微一震,忽而卻想到了自己當初在大夏所寫的那篇策略。
因爲水土流失,去林種地,必定是會種上災禍之因。
林墨初瞧見了,頓時大加讚賞,並且還因此替自己洗脫了草包之名。
可如今想想,林墨初能如此欣賞自己的策略,是因爲林墨初本身就是個對江河水利十分了解的人。
可這位林公子,並不似楊煉一樣愛招搖,反而低調得很。
此時此刻,也不是江餘說了什麼話兒,自己就全相信了。
不過王珠內心之中既然是有了那疑慮之意,自然也是會費些心思去查。
江餘內心涌動了惡毒的快意。
若是林墨初就是這樣子死了,江採也應當品嚐一下心肝都碎掉了的感覺。
江餘如今,目光卻也是不覺落在了王珠的清秀面頰之上,瞧得十分認真。
其實王珠和自己印象之中的那個女子並不相似,那個女孩子是鵝蛋臉兒,秀麗容貌,性情也是很溫婉。王珠容貌清秀,下巴尖尖,手腕也是厲害。
然而就算是沒有半點相似,江餘卻也是不覺瞧得發呆。
畢竟,王珠身上,是有一些那個女子的血脈。
“九公主,你嫌我惡毒,可你容貌性格和你母后半點不像,倒好似我江餘的種。”
江餘驀然笑了笑,眼睛裡充滿了挑釁之意。
王珠卻不以爲意:“江叔叔,你倒是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你實在是可惜,沒機會見見我的父皇,他心計手腕,不知勝過你多少。就是薄情狠辣,也絕非你可比的。我若冷血無情像一個人,實在是很像我的父皇。”
江餘原本眼中只有戲謔,然而如今一雙眸子頓時流轉了狂暴之意了。
王珠的話,似乎是點中了他的什麼死穴,讓江餘頓時也是惱怒無比。
然而此刻,王珠眼見他嘴裡是套不出什麼話兒來了,也是對江餘失去了興致。
她已經準備,讓人進來給江餘用用刑,說不定能知曉一些多的事情了。
可就在此刻,江餘脣瓣之中卻也是滲透出斑斑的黑血。
王珠一愕,江餘也是瞭然。
“被抓住之後,自然連吃毒藥的機會都是沒有。可是被抓之前,這慢性的毒藥,也是早就吞下去了。”
他哈哈大笑,脣齒之中咳出了更多的黑血。
就在此刻,門扇被匆匆的推開了。
執行的墨柔回來了,卻也是發瘋一樣,飛快的撲了過去:“江餘,你不能死,你還沒還我姐姐一個清白,沒有給安家一個公道。”
然而江餘隻是笑了笑,什麼話兒都是沒有說。
安如意?他有些印象,可是心裡畢竟也是沒如何在意了。
眼前的少女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可是兇手卻並沒有將安家的事情放在心上。
也許許多的事情,原本就沒有那麼公平。
江餘眼前漸漸模糊了,可那個場景,卻漸漸變得清晰。
那個,在葡萄架子下面,輕輕做着刺繡的女孩子。
那時候,她做了一雙鞋,塞給了自己。
那一刻,他甚至想過,有那麼一刻,也許自己做個好人,不做那些惡毒的事情了。
只要得到這個沒血緣關係的妹妹,家產不是還是能拿到手?
可是那個女孩子對自己絲毫無意,拒絕了自己的示好,於是他那麼一點兒做好人的機會也是沒有了。
那個領走女孩兒的青年,就那樣子離開了兗州,最後成爲了整個大夏的主人。
江餘吃吃的笑,所以自己想要勾結前朝餘孽,顛覆整個大夏。
再然後,他吐出了一口黑血,再也是沒有氣息了。
墨柔痛楚無比,淚水一顆顆的滑落,十分的酸楚。
少女輕柔的眸子,似乎蘊含了濃濃的痛楚,嗚咽哭泣,卻也是一句話兒都是說不出來了。
王珠知曉,兇手這樣子輕鬆又隨意死了,是不足以泄憤的。
可是那又如何?死了就死了。江餘也是不會活過來,再這樣子再死一次。
城外的古寺之中,夏侯夕瞧着天邊的夕陽,忽而卻不覺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他目光漣漣,卻也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如今兗州諸般事情平復,夏侯夕也是遷入此處居住。他容貌俊雅,氣度高華,別人對他也是頗爲敬重,甚至還給夏侯夕留了一處宅院。
夏侯夕也是並未推辭。
殘陽若血,映照夏侯夕俊雅的容貌,讓他瞧着更不似凡人。
等到天地間蒙上了一層黑紗,夏侯夕才慢慢的回到了自己房中。
這個時候了,房間裡卻有些昏暗了。
可是沒等夏侯夕點燃燈火,有人卻也是已經點燃了一旁的油燈。
淺淺的光輝,輕輕的染上了林墨初那如珠玉一般的容貌,也照着林墨初面頰上的笑意。
夏侯夕沉默許久,好半天,方纔說道:“你怎麼到了我這兒來。”
他那雙金銀妖瞳,如今蒙上了一層光彩,卻也是越發迷人。可是這迷人的眸子之中,卻也是不覺掠動了一縷莫名的光彩。
“錦城那個死丫頭,做事情都是不知道周全。她雖然夠狠,可是細膩的地方卻也是差了些。從她算計江家,我就知道,自己是要被她連累了,若是不走,只恐怕就會落在可愛的九公主手中。”
說到了此處,林墨初不覺笑得朦朧:“她可不會因爲我美色出衆,又爲了她解圍過,就放過我了。”
夏侯夕沉默了許多,方纔又將話兒重複了一遍:“你怎麼到我這兒來了?”
林墨初笑得風輕雲淡:“我們兩個人,不但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同夥,爲什麼我不能到你這兒來呢?你怕九公主知道?夕殿下動心了?居然交出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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