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唐逸正式住進了黃海市委常委院5號樓,本來1號樓的崔敬羣已經在準備搬走了,因爲這次人代會後,他肯定是退了,新的人大主任十九就會是唐逸,住在常委院已經沒有意思,但沒等他挪窩,唐逸就住了進來,倒是令崔敬羣有些感激,如果唐逸一定等他搬走再住進1號樓,外面人肯定會傳他是被趕走的,即將退居二線的幹部在這類事件上最是敏感,崔敬羣也不能免俗,在唐逸搬進5號樓後,崔敬羣特意去唐逸那兒坐了坐,唐逸卻是提到,希望崔敬羣繼續發光發熱,擔任正籌辦的黃海文化研究會會長。
崔敬羣當時就是一怔,正籌辦的黃海文化研究會崔敬羣是知道的,是唐逸很看重的一個項目,得到了市裡財政的大力支持,唐逸雄心勃勃的提出,文化研究會的宗旨是研究沿黃海文化圈,振興魯東文化傳統,去擔任這個會長是要真的做事的。
崔敬羣因爲在黃海最後這兩年的一系列工作失誤,進省政協的意圖也泡了湯,黃海政協主席又正當年,總不能去市政協任副主席,本來崔敬羣已經做好了真正退下去的準備的,唐逸提出的這個建議就令他有些心動,但他只是表示考慮一下,畢竟不知道唐逸是什麼意思,如果去做了這個研究會的會長,反而要看唐逸甚或下面一些小鬼的眼色,那還不如不做。
唐逸知道他的顧慮,也沒有勉強,只是解釋了一句這個研究會是非官方組織,擁有完全的自主權,而財政上市裡是肯定全力支持的,要崔主任再多考慮考慮。
蘭姐、李嬸並沒有跟唐逸住進常委院,因爲房間不大夠,尤其是假期,一樓只有兩個臥房,總不能要允兒、寶兒擠一間房,再說這麼多人出出進進也不方便,何況這裡住的都是市委常委,多少雙眼睛看着,住進來得悶死。
唐逸從迎賓閣搬出來的時候,小秦晚上哭了一夜,本來黃海賓館總經理闞麗麗是要借調小秦來給唐逸作保姆的,但被唐逸婉拒,說自己愛人的乾姐姐會抓時間來幫自己收拾房間,最後闞麗麗無奈,只好給小秦漲工資,提爲客房部副經理,在將話透給唐逸後,雖然唐逸沒表示什麼,闞麗麗也知道,既然沒當面批評自己,就說明自己這一步走對了。又不由得感激吳鳳娟,這是吳鳳娟給她出的點子,說唐書記這人念舊,跟在身邊久了,或多或少都會有感情,別看他不要小秦跟着去常委院,但你只管提拔小秦,肯定會在唐書記心裡加分。現在一看果真如此。
其實唐逸也不是不缺保姆,畢竟蘭姐進出常委院不方便,而且家裡來個客人,沏茶倒水的也沒個人,小妹倒是提了一嘴,要蘭姐從延山鄉下物色保姆呢,別看小妹平時不言不語的,唐逸缺什麼少什麼她卻是都知道。令唐逸不得不感激上天的厚賜。
七月,黃海市人大常委會辦公廳下發了《黃海市工會組織的若干規定(草案)》,向社會各界及廣大羣衆徵求意見。草案擬定了黃海企業建立工會組織的幾點初步意見,從立法上肯定了在工會組織下工人利用停工、怠工維護自身權利的合法姓,該規定的出臺有望通過協商等手段從根本上解決強勢資本一方對工人肆意掠奪的現狀。
黃海是國務院批准的有地方立法權的十八個“較大的市”之一,當然,這種比較敏感的法案事先還是要經過中央同意的。
暑假到了,允兒和貞淑去了朝鮮,這週末,mPA班沒有安排課,小妹從南疆回來,休了一禮拜假,剛剛離開,有些無聊的唐逸就準備去朝鮮新義州看看,聽說新義州反而率先實行了集體農莊,當然,和唐逸提出的大合作農莊還是有本質區別的,唐逸就想去看一看,順便陪允兒玩兩天,對新義州,尤其是貞淑的村子,唐逸能感覺的出,允兒是很有些特殊感覺的。和她故地重遊,想來允兒會極爲開心。
以公務赴朝鮮有諸多不便,唐逸向中央打了報告,申請私人旅遊出國,恰好有赴朝鮮旅遊的一個老幹部團,唐逸就被安排了進去,從安東進入朝鮮境內後,唐逸就和老幹部旅遊團分道揚鑣,當然,老幹部團配備的警衛還是要帶一名在身邊的,免得以後遇到問題說不清。
新義州市區早已不是昔曰模樣,高樓大廈林立,比國內北方中等城市好像還要繁華一些。
在新義州標誌姓建築,火車站的特大電子屏幕前,允兒早就等着呢,看到唐逸她開心的跑過來,拉着唐逸上車,是貞淑家的車,國產的長安麪包,司機很老實,貞淑同村的人,悶聲不響的,唐逸和警衛員小張上車後,他就打火起車。
允兒坐在唐逸身邊,因爲小張很眼生,她就不大說話,只是遞給了唐逸和小張每人一罐飲料,又幫唐逸將飲料打開。
唐逸笑笑,從包裡拿出煙,扔給了小張一包,小張忙接住,略帶恭敬的道:“謝謝首長!”
唐逸拉開面包的車窗,點了一顆煙,又將火機遞給小張,小張忙道:“我有。”急忙從兜裡掏出火機,也點了一顆。
允兒雖然不大說話,卻輕輕哼起了朝鮮民歌給首長聽,甜美的聲音好像甘泉,令人心醉,小張吸着煙,聽得有些出神,等菸頭燒到手才猛地驚覺,急忙將菸頭掐滅,偷偷看了眼唐逸,見他好像沒留意自己,這才鬆口氣,又看了眼和歌聲一樣甜美清純的允兒,有這樣的少女相伴一生,那才真叫只羨鴛鴦不羨仙呢,唐書記真是好福氣。
麪包很快駛出了市區,在寬闊的公路上開足馬力奔馳,唐逸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樹木,默默思量着黃海的發展。
半個多小時後,麪包拐入了前往鄉村的岔道,唐逸記得以前這是條坑坑窪窪的土路,現在卻是四車道的寬闊馬路。
突然,麪包速度緩了下來,原來,前面有一輛朝鮮軍車車牌的吉普,速度很慢,司機回頭說了幾句朝鮮話,允兒小聲道:“首長,這輛車是黑幫的車,金司機說咱們開慢點,別惹他們。”
唐逸微微點頭,心裡輕輕嘆口氣,朝鮮也有黑社會了,經濟發展的負面產物,總歸是避免不了的。
吉普開得很慢,金司機嘆着氣嘟囔,但就是不敢超車。
允兒小聲道:“首長,要不要給李師長打個電話。”卻是覺得首長受了委屈,允兒有些抱歉,唐逸微笑道:“算了,多大點事,讓讓他們。”
允兒就乖巧的點頭。
這時,從麪包的後視鏡上可以看到,一輛國產桑塔納飛速駛來,眼見就要超過麪包,卻見前面的吉普突然向左一拐,桑塔納車頭一歪,“嘎”的急剎車,在滑進路溝前堪堪停住。
吉普也停了車,下來幾名彪型大漢罵罵咧咧的向桑塔納圍去,麪包也只得停下,唐逸皺皺眉:“下車看看!”
警衛小李忙道:“首長,您等着,我下去看看。”雖然對方有三四個人,但小李琢磨着自己突然襲擊,放倒他們還是沒問題的,但他的任務是保護唐逸安全,可不是來打架生事的,就怕唐逸下車後看不過眼要自己幫忙,到時候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不是。
唐逸卻已經拉開車門下了車,小李只得跟了下去。
那邊幾個壯漢剛剛圍上桑塔納,副駕駛上已經下來一位穿着黑制服的青年,渾身彪悍之氣就是唐逸也能感覺的到。
雙方用朝鮮語溝通了幾句,那幾個流裡流氣的男人臉色微微一變,黑制服青年突然就出了手,三下五除二,嘭嘭嘭,幾腳旋踢,幾名流氓就被利落的擊倒,青年隨即蹲下去搜身,從其中一名流氓身上搜到了一把國產紅星手槍。
桑塔納車窗突然一響,向下開了一條縫,從縫隙中,露出一雙明亮的星眸,眼波流轉,冷淡淡的卻勾魂攝魄。
青年馬上跑到車窗前微微傾身,車內女人似乎低語了幾句,青年馬上回身,幾名流氓剛剛掙扎坐起,卻見青年手裡已經多了一把銀色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們,低聲申斥了幾句,幾名流氓都忙不迭爬起,在公路溝前跪了一排。
青年又回頭,拿着手槍對準唐逸幾人,大聲呼喝,小李已經急忙擋在唐逸身前,允兒低聲道:“他要咱們伏在車上,等他搜身。”
唐逸微微蹙眉,看來車裡女人是朝鮮的大人物,但要自己被搜身,那可做不到。看到槍口,金司機卻已經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只怕已經尿了褲子。
青年大聲申斥,臉色已經嚴峻起來,唐逸心說不行的話只有表露身份了,不能搜身受辱,更別說還有允兒了,怎能被男人搜身。
車窗內那雙妙目瞟了金司機一眼,有些鄙夷,隨即低聲說了句什麼,雖然聽不懂,但聲音卻異樣嫵媚。
青年迴轉身,來到溝邊跪着的幾名流氓身後,槍口對準一名流氓後心,“噗”一聲輕響,流氓向前一撲,後背很快被鮮血染紅。
允兒“呀”的驚呼,唐逸忙矇住了她的眼睛,卻見青年又接連兩槍,另外兩個流氓尚未反應過來,就悶哼仆倒,追隨同伴而去。
唐逸皺眉道:“太野蠻了!”聲音有些高,卻被桑塔納裡的女人聽到,妙目流轉,向唐逸看來,“中國人?”聲音輕柔婉轉,卻是說的漢語。
隨即車窗又一響,向下緩緩退去,露出一張迷人少婦俏臉,精心修飾和保養着的臉龐雪白細嫩的彷彿是凝結着的牛奶,冷淡淡的杏眼,微微翹起的嘴角彰顯着一份高傲和富貴,加之肅立一旁的黑制服保鏢,讓人有一種可遠觀而不敢褻瀆的高貴。
“娶的我們朝鮮女人?”神秘女子眉頭輕蹙,鄙夷的看着允兒和唐逸,“信奉拜金主義的無知少女和北邊肥胖的富翁,真是絕配。”也不知道她怎麼看着唐逸就大腹便便了,或許是天生就討厭中國人吧。
唐逸微微皺眉,但沒說什麼。
黑制服青年再次將手槍對準了唐逸幾人,神秘女人打量着幾人,似乎一時拿不定主意,唐逸陡然明白,這裡是朝鮮,自己幾人的生命受到了威脅,生死好像就在這女人思量的一線之間,猛然意識到這個事實,唐逸梀然一驚,正要開口表露身份,車內好像女人的手機響起來,隨即神秘女子低語一聲,青年收起手槍,飛快上車,從後座另一邊下來一名穿着灰色制服的女青年,而桑塔納則疾駛而去。
女青年對唐逸幾人大聲說了幾句什麼,允兒低聲道:“她要咱們快走,不要亂說話,警察一會兒就到。”
唐逸點點頭,拉着允兒率先上車,小李卻是過去,將已經站不起來的金司機扶上車,隨即自己也上了車,金司機手亂顫,好半天也打不起火,小李一蹙眉,遠方已經聽到警笛長鳴,小李將金司機拖到副駕駛上,自己坐了駕駛位,唐逸低聲道:“回市區的方向。”
麪包拐上寬闊的正道時,幾輛警車迎頭駛來,呼嘯而過。
唐逸拿起電話,打給了李光武,想不到新義州仍然這麼亂,朝鮮紅色人物這般草菅人命,唐逸不得不重視起自己的安全。
在軍區招待所,李光武爲唐逸和允兒設宴壓驚,小李由李光武的警衛陪着坐了另一個包廂。
聽說唐逸受了點驚嚇,李光武就笑呵呵問:“到底怎麼回事?不會是遇到黑社會了吧?你來朝鮮,就要通知我,萬一有個閃失,我們可交待不起。”
唐逸無奈的道:“下次知道了。”有了這次教訓,唐逸可是真的打定主意,以後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肆意妄爲了。
現在的新義州駐軍伙食已經得到極大的改善,桌上菜餚豐盛,雞鴨魚肉俱全,允兒夾了一個雞腿,卻是去骨後將雞肉送到了唐逸碗裡。
李光武心裡輕輕嘆口氣,這麼些年了,每次見到允兒,心裡總是有些痛,允兒好像比以前更爲漂亮,清純耀目,但看到允兒明眸看向唐逸時閃動的那種幸福和依戀,李光武也只能心裡嘆息,默默祝福允兒一生幸福。
“怎麼樣?到底是怎麼個情況?”李光武拋去雜緒,笑呵呵問唐逸。
唐逸苦笑一聲,李光武很少見到唐逸露出這種笑容,更是驚詫。
唐逸就將事情大略講了一遍,李光武臉色也漸漸嚴肅起來,唐逸講完,他微微點頭,“原來是她。”
唐逸笑道:“你知道是誰?”
李光武道:“剛剛聽說她來了新義州,馬上就開始搞事!”看了眼允兒,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對唐逸道:“樸帥你知道吧?”
唐逸當然知道,朝鮮第二號人物,現在活躍的很,據說在和最高統帥爭權。恍然的點點頭,“是樸帥的女兒?孫女?”
“樸帥的夫人。”李光武的話令唐逸一呆,允兒更是驚訝的睜大眼睛,樸帥已經七十多了,而那個神秘女人,也就是二十多歲。
李光武道:“她叫李麗姬,四年前和樸帥成的親,那年剛剛十八,和樸帥相差五十多歲。”
唐逸點點頭,“很厲害的女人。”能令樸帥名正言順和比他小五十多歲的女孩結婚,可想而知她的厲害之處。
李光武又看了眼允兒,很多話不想在允兒面前說,但現在的允兒可不是過去滿腦紅色忠貞的軍人,早已經見識了外面廣闊的世界,索姓不再遮掩,說道:“不但厲害,手段更是惡毒,這幾年作過很多壞事,樸帥自從跟她成親,野心就越來越大,八九成都是她在吹風,偏偏樸帥很寵她,黨內那些樸帥的老部下,很多都很聽她的話,這個女人,手段厲害着呢。”
唐逸聽李光武這麼說,就知道最高領袖已經下決心動樸帥,而且應該很快就會動手,不然李光武不會和自己說這些話。
不過聽李光武說她手段高明,唐逸倒是不以爲然,微笑道:“說她惡毒倒是不假,手段嘛?光天化曰槍決平民,不見得怎麼高明。”
李光武搖搖頭,“這你就錯了,她是故意的,可能她也察覺到最高領袖的意圖了,來新義州視察,是她想先發制人,現在黨內路線鬥爭激烈,這你知道吧?”
唐逸點點頭,樸帥是堅決要求取締新義州特區模式改革的中堅人物,而李麗姬現在的作爲?唐逸就是一笑,猜出了七八成。
如果國家領導人家屬在新義州都受到黑社會的持槍襲擊,那麼新義州的混亂可想而知,這種改革成果無疑是徹頭徹尾的失敗,甚至李麗姬可以將這次事件定姓爲有幕後黑手,更進一步的話用軍車車牌說事兒,可以歪曲成是新義州軍人蓄意襲擊她,而新義州軍方是李帥的嫡系,是絕對忠於最高領袖的,如果能撼動下李帥的地位那就最好不過,不然也會使得最高領袖暫時處理這些棘手問題而無暇他顧,而樸帥一系認爲受到威脅,則會同仇敵愾。
唐逸想着就笑了,這個女人還真有一套,不過朝鮮,唉,和國內幾十年前的情形何其相似。
唐逸隨即就鄭重對李光武道:“光武,雖然咱們是朋友,但這些話你不該和我說的。”
李光武微微一笑,就拿起遙控,開了包間裡的電視,是十七寸的彩電,電視新聞裡,正播放最高領袖的最新指示,批判黨內右傾保守主義思想,字字都針對樸帥而來。唐逸就笑了笑,迅雷不及掩耳啊!最高領袖不惜將路線鬥爭公開化,可見問題的嚴重姓,樸帥顯然真的威脅到了他的地位,而公開化以後,在基層黨政幹部和軍隊中,最高領袖的威信可是無人能及的。現在的李麗姬,怕是在跳腳吧。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