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文件盒,沉甸甸的裝着愛達電子遞交上來資產與香港上市公司嘉信實業合併的報備資料,只是報備資料而已,除非報備資料與現行法律法規牴觸,不然就只是報備資料而已。
錦湖竟然走到這一步了,真是出人意料,這一步下去就是光芒四射啊!
李遠湖沒有見過張恪,他對這個未滿二十歲的青年的疏離感,與閱過這份報備資料裡的數據所產生的不真實感相仿,都有琢磨不透的感覺。
李遠湖站起來,透過玻璃窗往對面樓望過去。
省委省政府大廈東西各有一座附樓斜伸出來,兩座附樓斜對面相望,對面樓的窗戶上映着黃昏時的金紅夕陽光芒,有些耀眼,玻璃窗內的情形是看不見的,李遠湖心想陶晉或許也站在窗戶望着這邊。
陶晉會對張恪有什麼印象?李遠湖心裡想,問了蘇逸羣一句:“聽說陶晉書記也沒有見過這個張恪?”
“聽說是這樣……”蘇逸羣想加一句“背後的事情誰又知道”,但是覺得說這樣的話有些畫蛇添足,李遠湖又怎麼可能想不到這些?自己在李遠湖身邊工作有七年時間,從來都沒有琢磨透他的心思過;他有時候只是隨口一問,並不希望別人藉着他的話題引申太多的話來,上次從海州回來還給特意他“點醒”了一句。蘇逸羣的確琢磨不透李遠湖,李遠湖此時思量的不僅是張恪與他背後體系複雜的錦湖,他還在思量張知行與海州控股以及張知行在新蕪整合的雲池酒業。
“哦……”李遠湖過了一會兒應了蘇逸羣一聲,“你過兩天就要去海州赴任,要不是時間緊,我還想抽時間送你下去,”他這話只是說說而已,親自送蘇逸羣下去,影響太大。誰曉得周富明、唐學謙會有什麼想法?他話鋒一轉,又說道,“這兩天,請你赴宴的人一定會很多,這樣子吧,我今天晚上去湊個熱鬧,算是給你餞行。”
蘇逸羣很感激李遠湖這樣的安排。畢竟跟着他身邊這些年,這些表面的人情還是很注重、還是想要得到的,笑着說:“那我晚上專門請李省長喝酒,其他人就不理了。”
“別這樣,好像我不能跟旁人坐一桌喝酒似地?”李遠湖並不想打亂蘇逸羣的個人安排。阻止他說道,“你晚上什麼安排還是什麼安排,不要因爲我寒了朋友的心,只要給我跟小高留兩個位子就行。”
小高是李遠湖的專職秘書高真。
“今天就幾個從惠山出來的同鄉揪着我去喝酒,李省長這麼說,那我就不提前跟他們打招呼了,到時候。我坐李省長的車一起過去就行。”
蘇逸羣退出李遠湖的辦公室,回到自己地辦公室時,在大辦公室與省政府秘書長陸文夫碰了個正面。陸文夫眼下的位子有些尷尬,他是經徐學平從副秘書長的位子提上來的,但是徐學平離開東海時,並沒有給他適當的安排。現在省裡也沒有考慮他地去向,他只能在省政府秘書長的位子上硬挨着,也不受李遠湖待見,這兩個多月來,比起蘇逸羣的風光。他就黯淡多了,甚至說窘迫也不爲過;現在蘇逸羣又到海州去任市長,更是他所不能比的。
都說寧爲雞頭不爲鳳尾,雖說省政府秘書長全面主持省政府內部事務,但是擡頭低頭看到不是省長就是副省長,乾的都是待候人的活,現在他又不分管具體哪個省長的接口,下面省廳地市地人過來辦事,也都把他這個秘書長丟掉一邊,專找對口的副秘書長;遠遠比不上將去地方獨擋一面的蘇逸羣。
蘇逸羣回到辦公室。先將晚上原先說好的宴請給推掉,再給周瑾璽打電話,說到晚上李遠湖要出席晚宴爲他餞行的事情。過了片刻,謝漢靖的電話就打來電話,他人正坐在車上從惠山離開。他會安排幾個惠山籍的省委官員晚上幫蘇逸羣餞行。
從惠山趕過來。只需要一個半小時,這邊又有周瑾璽代他安排。時間上倒是趕得及。省委新梅苑的門永遠都朝外開着,但是沒有特殊關係的人,又如何能夠邁得進那道門?
謝漢靖又問蘇逸羣安排省人大副主任萬向前晚上一起出席是不是妥當。
蘇逸羣考慮了一會兒,決定暫時還是不理會萬家爲好,萬向前、萬勇父子在海州的影響力已經削弱到最低,倒是對謝家在其他地方幫助大一些,但是蘇逸羣沒有必要事事都考慮謝家地利益。安排的痕跡太重,讓李遠湖看出什麼又會有怎樣的感受,蘇逸羣不能不考慮這些。
大約六點左右,外面大辦公室裡的工作人員大多離開了,蘇逸羣從只開了兩手指寬的門縫裡看見陸文夫的辦公室裡還亮着燈,這個時間點,陸文夫有可能會去跟李遠湖請示一下再離開辦公室,也有可能直接離開辦公室;陸文夫或許有些自暴自棄也說不定。
聽到隔壁辦公室門開鎖的聲音,蘇逸羣就等着陸文夫離開再去找李遠湖,高真這時候應該就在李遠湖的辦公室裡,沒聽見陸文夫打開外面大辦公室的門,就聽見電話聲傳來,是陸文夫辦公室裡的電話,聽見陸文夫緊忙打開自己辦公室地門去接電話。
蘇逸羣正考慮誰這時候會打電話到陸文夫的辦公室裡找他,想了一會兒,看見陸文夫的人影晃到他的辦公室前敲門。蘇逸羣正詫異發生什麼事情呢,陸文夫推門說道:“我本來要與辦公室的人明天一起給你餞行,李省長打電話給我,說今天晚上一起熱鬧熱鬧……”
蘇逸羣有些愕然,李遠湖爲什麼要帶上陸文夫?他都忘了要掩飾自己地愕然,發了一會兒愣,才說道:“那好了,剛想到你辦公室找你……”
陸文夫這些天就等着哪天給李遠湖一腳踢開,他接到李遠湖地電話,心裡的愕然不比蘇逸羣弱,沒有在意蘇逸羣地反應,與蘇逸羣一同去李遠湖辦公室裡,然後一起去建鄴飯店用餐。
三十八層的建鄴飯店是八七年時省城建造的最高建築,雖然東海第一高的桂冠早就給其他高層建築摘去,但是建鄴飯店仍然是東海最高檔、豪華的賓館之
建鄴飯店大堂是有四層樓高的廳堂,廳堂兩側的裙樓部分則是建鄴飯店餐飲部日常接待的豪華宴會廳,透過水晶似剔透的玻璃牆可以看到出入酒店大堂的客人。
張恪與葉建斌、傅俊還有葉建斌的助理,就坐在貼內壁玻璃牆的那桌用餐,有意無意的注視着出入大堂的客人。這很有趣,九十年代中後期,除了國際友人,能出入建鄴飯店的國人大都有頭有臉,要是坐在二樓的餐廳喝一下午的咖啡,能看到很多新奇的東西。要是哪個八卦週刊的記者,拿着帶長焦鏡頭的攝相機在這裡長時間蹲點,一定能偷拍到很多精彩的內容;要是國內允許刊登的話。
看到李遠湖、陸文夫、蘇逸羣走進飯店大堂,還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是李遠湖的秘書高真,張恪看到葉建斌,葉建斌笑着對他說:“說不定是過來給蘇逸羣去海州餞行呢。”
張恪沒有直接接觸過李遠湖,也沒有當面見過他長什麼樣子,居高臨下看過去,雖然剛過五十的他,年紀看上去要比同齡的陸文夫、蘇逸羣年輕。
李遠湖他們進入大堂,站在大堂上,就看見謝漢靖與一羣人似乎早就埋伏在那裡似的都涌了出來,將李遠湖他們圍在中間,張恪與葉建斌並不清楚李遠湖之前沒有跟謝家的人見過面,李遠湖這次與謝漢靖見面,還是蘇逸羣特意安排;張恪撇了撇嘴,笑着對葉建斌說:“李省長日理萬機之餘,還不忘與民同樂……”
看見蘇逸羣最先介紹謝漢靖左手邊的一名頭頂微禿的男人,那人面朝外,頭又微微低着,張恪他們居高臨下,看不清楚,等他們從內側的旋轉樓梯準備上樓時,張恪纔看清那個頭頂微禿的男人就是東海大學經濟系教授周瑾璽,他現在的身份是一個鼓吹寧可讓一代人道德淪喪、寧可犧牲一些環境與一部分人的利益,也要將經濟搞上去的經濟學家、東海大學經管院院長、經濟學教授。在前世,張恪只將他當成那種思想有些激進的經濟學家,今世,就不會這麼簡單的看待問題了:一個因爲經濟問題而被迫離職的前政府官員、一個與國內一家頗有實力的資本勢力有着千絲萬縷聯繫的經濟學家,他的觀點遠不能只用“思想激進”來單純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