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寡人爲後
64、初雪
淑妃的屍體被裹上白布擡了出去,高相面如死灰地落下幾滴淚,也隨着屍首退出了紫宸殿。
殺伐之事孟棋楠也見得多了,稀疏平常。只是從前她都是手握殺生大權的那位,如今乍見跟自己身份一般的落得如此下場,卻覺得悲涼。
她頭一次對帝王手中的權力產生了懷疑。衛昇這樣是不是錯了?她以前是不是也錯了?
擡眼望向衛昇,他表情看不出多少波瀾,垂下眼簾幽幽道:“厚葬她罷。”
這麼悽慘的結局非他所願,卻又是他之所願。皇宮之中從沒有善始善終,淑妃的心性如此高傲,讓她出家修行,恐怕真的比死還難以接受。她憤而自戕,也情理之中。
衛昇嘆息,這輩子損手上的命已經太多,不乎再多上一條。
這時,謝安平問:“皇上,那這名侍衛……”
殿內氣氛又頓時劍拔弩張。
仁吉剛剛酒醒就得知烏獲被擒,而且還是與後宮嬪妃私通被抓個正着。他當即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只恨自己爲什麼沒攔着烏獲三番四次去找那什麼妃子。如今惹禍上身,烏獲的性命是危旦夕!
不等衛昇作答,紀貴妃就說:“淑妃已然畏罪自盡,區區侍衛難道還要留他性命?拖下去,杖斃。”
謝安平訕訕道:“貴妃娘娘,他不是咱們宮裡的侍衛,是胡越部族的。”
紀貴妃輕描淡寫:“胡越又如何?晉國皇宮發生了這樣的事,就該按朝律法處置。難不成還要念是外族就網開一面,殊知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仁吉嚇得“噗通”跪倒地:“仁吉有罪!是下沒有管教約束好部下,請晉皇陛下看大汗的面子上留他一命,臣願意代他領罰!”
“使節請起,容朕想想。”衛昇很客氣地喊仁吉起身,眉宇糾纏爲難,“此事許多都親眼看見了,如果朕不追究他,恐怕難以服衆。”
謝安平使壞,火上澆油:“再說今日宴上還有其他國家的使節,皇上您厚此薄彼的話,定會引起他們的不滿。”
仁吉戰戰兢兢地辯解:“的部下平時都是規矩之,只因今晚多喝了酒纔不慎衝撞了娘娘。雖然有罪但罪不至死,請晉皇陛下法外開恩,寬恕他的性命!”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烏獲乃王子這件事決不能暴露。烏獲也深知亮出身份不僅無益活命,甚至還會讓天下恥笑,所以他自從進殿並不開口,更不爲自己開脫。
他只是留心着孟棋楠的表現,卻失望地發現她不曾說一句話。
衛昇暗忖,要取烏獲性命還不是時候,這個節骨眼不宜跟胡越撕破臉開戰,但必要折辱他們一番才解恨。於是他“思索”須臾,道:“不知以胡越的律法,這侍衛該如何處置?”
這是個不用暴露身份還能活命的機會!仁吉大喜,忙不迭道:“按部族的規矩,杖責一……五十,降爲牧馬奴即可。”
衛昇點頭:“既是胡越的,就依胡越的規矩辦。安平。”
謝安平很快取來臂粗的杖棍,皮笑肉不笑地問:“使節大,是您親自動手還是本侯代勞?”
仁吉擦了把冷汗,顫抖着手接過杖棍:“不敢麻煩侯爺,下自己來。”
謝安平把沉甸甸的棍子往他手裡一擱,鄭重其事:“那本侯幫您數數。”
烏獲被架出了屋子,跪殿門口,扒去上衣。然後由仁吉親自手持杖棍,往他背脊上打去。
啪——啪——啪——
硬木棍打皮肉傷啪啪作響,謝安平旁邊大聲數着:“一!二!三……”
仁吉硬着頭皮打烏獲,下手卻是不忍,力道減輕一大半。謝安平數着數着忽然問:“使節大是否體力不濟?要不還是讓來?”
仁吉連忙否認:“不是不是……”說罷只得重重打下去。
“哎呀,剛纔數到幾了來着?一打岔本侯就忘了,看這記性喲……要不咱們重新開始?”
……
烏獲咬牙不吭一聲,瞭起眼看向穩如泰山的孟棋楠,一顆熱絡的心漸漸冷成了冰。
事已至此,她非但沒有出言求情,甚至連絲憐憫目光也不曾施捨與他。
明明是與她相會,卻被冒名頂替,再栽贓嫁禍。
自殺的淑妃說得對,這是一場陰謀,一個早就設計好的圈套!
只恨他癡心錯付,以爲她天真爛漫、性情憨直。怪只怪他瞎了眼蒙了心,不知婦心思竟狠毒如斯!
囊中的瑪瑙糖丸都被這一腔怒火焚化了。烏獲緊捏鐵拳,暗暗發誓。
今日之辱,他朝必定百倍償還!此仇不報、誓不爲!
其實孟棋楠見他被打也是有些不忍,但一想起衛昇威脅過的不許求情,便硬生生忍住心底的憐憫,只得轉過頭去不看烏獲。
惹誰都不要惹表叔公啊,真是太太太兇殘了……
太后壽宴過後五日,胡越使團就請辭回國了,孟棋楠不能出宮,所以並未見到烏獲最後一面,只是聽阿淳說那日捱打的侍衛回驛館就吐血了,直到啓程也還高燒昏迷着,怕是性命不保。
孟棋楠幽幽一嘆:“青碧送些參……算了算了,還是不要送了,免得又被找茬,他可就真活不了了。”
阿淳道:“娘娘真是仁心仁德,您放心,皇上給了他們好多恩賞,百年參都是滿滿一大匣子,肯定能吊着他的命,不讓死咱們關內。”
也是,死了關內晉國還不好交代,要死回去死好了。表叔公真是太陰險狡詐了!
“對了,皇上還讓小轉告娘娘,給胡越三王子的封賞聖旨也已經頒了,封的是忠勇侯,陛下問娘娘覺得怎麼樣?”
孟棋楠臉色有些僵:“……不錯。”
阿淳笑得燦爛:“娘娘您覺得好就再好不過了,那小告退了,皇上那邊還等着小回話咧。”
孟棋楠扶額。忠勇侯?表叔公是表彰他勇敢地被打了一頓,還是誇他老實愚忠、被陷害也不敢吱聲兒?烏獲要是聽見這個封號,恐怕死了都會被氣活過來!表叔公啊表叔公,若論毒辣陰狠天底下您稱第二,絕對沒敢稱第一。
一來二去就入冬了,宮中一切還是老樣子,淑妃的死也漸漸被淡忘,孟棋楠只是偶然聽聞高相和夫回鄉養老,半路染上瘧疾暴斃而亡,也算是去陰間同女兒做伴了。
這晚下起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簌簌一夜,翌日滿宮便被妝點地銀裝素裹,屋檐下都掛起了長長的冰棱子。
寢殿裡有地龍,尚是一片暖意盎然。雪地白光照射得天色特別亮堂,孟棋楠懶懶醒來察覺外間大亮,遂伸手去推旁邊的衛昇。
“表叔公起來了,該上朝了。”
衛昇眼睛都沒睜開,翻身過來抱住她,喃喃道:“不上了,乖,陪朕再睡會兒。”
……表叔公要當昏君嗎?
孟棋楠不依,拿手去擰他耳朵:“快起來快起來,不然被大臣們曉得,肯定要怪迷惑,難道想被天下都罵作是禍水妖妃,喊打嗎!”
“讓朕瞅瞅。”衛昇惺忪睜眼,捧住孟棋楠的臉故作端詳,“哪兒有這麼醜的妖精還能迷惑皇帝的……”
……
孟棋(色色小說?楠一腳踹上去:“嫌醜就別跟睡覺!”
衛昇捱了踢,遂抱住她往懷裡摟了摟:“醜着醜着也就習慣了,越看越順眼。今兒是初雪不用上朝,朝堂那幫傢伙誰不是摟着嬌妻美妾睡大覺,就要吵朕,小狐狸沒良心……”
咦?下雪了?
孟棋楠眨巴眨巴眼,一把搡開衛昇飛快跳下了牀,連鞋子都沒來得及靸,赤着腳奔向窗邊,呼楞一掌推開了窗戶。
冷風捲着紙片兒般的雪花吹進殿內,就像春天隨風飄逐的柳絮。
“表叔公表叔公!快看,快看下雪了!”
她把手伸去捉雪片,逮進掌心的時候雪涼冰冰的,轉眼卻化作一灘清水。她吹吹手心兒:“這就是雪呀……白白軟軟像鵝毛……”
“啪嗒”一聲,衛昇走過來關上窗戶,出口就訓她:“瘋起來就沒個正形,仔細凍病了又要哭哭啼啼,到時看誰理!”
說罷他拿錦衾把她裹住,攔腰抱回牀上。
孟棋楠卻拈起他鬢角上沾住的雪花,放入口中:“唔……沒什麼味道呀,還以爲像糖霜一樣是甜的。”
衛昇一怔:“沒見過雪?”
孟棋楠抿着手指搖頭:“楚國從來不下雪的,長這麼大都沒有見過雪,今天是頭一回。”
衛昇算是理解她驚喜的心情了。他把她當小孩兒寵,含笑捏住她的鼻尖:“起來更衣,朕帶出去玩雪。”
孟棋楠興高采烈撲上去:“表叔公最好最好……啊,把宣兒喊來一起玩兒可以嗎?”
衛昇心情好,一口答應:“準了。”
宣兒:堆雪人打雪仗踩腳印……等等等等!!!O(n_n)O~~
表叔公:好尤桑,雪地裡不能野戰……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