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這個聲音,席婧柚心微微一顫,比之五年前,現在的蘭姨聲音都顯得那麼虛弱,儘管聽起來很柔和,但是她卻能夠感覺到,這是蘭姨她說話都有些力不從心。
鬱晟皓聽着這話,連忙朝着輪椅上逐漸過來的人迎了上去,走到蘭姨身邊,並沒有蹲下,而是選擇微微彎腰,對着蘭姨笑道:“是啊蘭姨,好久沒來看您老人家了,身體可還好?”
“好,我很好,你別擔心,你們年輕人就是要在外面忙碌一點纔好。”蘭姨臉上眼裡盡是濃濃的笑意,心裡對鬱晟皓也是非常滿意的,可是這也是她心裡最大的遺憾,五年了,她家小姐也失蹤五年了,整整五年沒有任何音訊,而這個男人卻還是堅持等着她家小姐,她能如何,心裡始終是矛盾的,也是自私的,她很高興這個男人能夠這麼等她家小姐,心裡對這個男人也感到敬佩;但是心裡也矛盾,這些年來這個男人爲她做的,一切都是因爲他們小姐,這樣癡情的男人,如果小姐一輩子一回來,他會獨身一輩子嗎?他的年紀也不小了。
可是每一次那勸阻的話到了喉嚨口,就再也出不去了,她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讓她怎麼說,席婧柚是她的小姐,是她伺候了一輩子的小姐最疼愛在乎的孫女兒,臨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孫女兒,她也很喜歡這個小姐,也希望她得到幸福,鬱晟皓這幾年爲了自家小姐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得真真切切,你讓她怎麼去說,怎麼去做,難不成,把這麼好的男人給推出去?
這些年,她不僅心裡愧疚着席婧柚這個無故失蹤多年的小姐,同樣也想着鬱晟皓這個獨身五年等候自家小姐的癡情男人
。
這樣的男人,她一直在心裡祈禱,希望老天爺能夠給他幸福,希望小姐能夠早日回來,這樣纔不會白白浪費了他這些年苦苦的等待。
“……唉——”看着鬱晟皓久久之後,蘭姨眼裡閃現失望跟糾結,終是化作一聲長嘆。
“蘭姨,你怎麼了,怎麼好端端的嘆氣呢?”
“……”終是蠕動了好幾次脣,這話才終是說出口,“我們家小姐有你愛着,是她有福了……不過也苦了你了,五年來就這麼一個人走過來,盡心盡力照顧着我,真的很謝謝你晟皓,不過都已經五年了,我們家小姐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而你的年紀……”也到了該結婚的時候了,後面的話,卻是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蘭姨,我給你帶回來了一個人來,保管你看了肯定會很高興的。”聽着蘭姨這話,鬱晟皓眼裡閃過一抹笑意,這樣的話蘭姨以前從未說過,而今天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不過他還是沒有去多想其他,現在,他只是想把席婧柚放到蘭姨面前,讓她親眼看看自己苦苦等了五年的小姐終於回來了。
“哦?誰啊?”她一輩子沒有嫁過人,父母也早已經走了,兄弟姐妹散的散,死的死,淡的淡,現在她除了牽掛着不知生死不知道在何方的主子席婧柚外,就根本沒有其他可讓她牽掛的人了。
漫不經心的一擡頭,卻看到了站在那裡,儘管臉上沒有笑,但那柔和的笑容,淡然的眼神,卻直直的看進了心裡,原本還顯得渾濁的雙眸瞬間清明,眼裡浮現一抹光,身體輕顫,雙脣微抖,喉嚨口彷彿哽咽了一根魚刺,拔不出,吞不下,“……小姐……是你嗎?”五年了,她的希望一次又一次破滅,原本以爲有生之年是等不回來這個小姐了,她會帶着遺憾跟罪過去見老夫人……
看着激動的蘭姨,席婧柚的心情也有些激動了,走上前,跟鬱晟皓一樣蹲在蘭姨面前,點點頭,眸子染上了一層傷感,“蘭姨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
聽着這話,蘭姨使勁搖着頭,一張蒼老的臉上寫滿了激動跟歡喜,“只要你回來,只要你好好的,蘭姨的心就踏實了,前幾天老夫人又託夢給我了,問我把你照顧得好不好,你的身體好不好,那個時候蘭姨心裡愧疚,不敢回答,可是現在,我再也不怕老夫人託夢給我了,因爲我終於找回你了小姐
。”
鼻頭一酸,一滴晶瑩的淚珠就從眼眶花落,沁涼的淚水低落在席婧柚的手背上時,讓她身體猛然一抖,低頭看着手背上那晶瑩的豆大淚珠,心口怦怦直跳。
“我回來了蘭姨,以後都會陪在你身邊,不再讓你擔心。”她這輩子落淚的時間屈指可數,似乎不超過三滴吧,她已經忘記了落淚的滋味,可是如今看着蘭姨,她只覺得胸口悶悶的,鼻頭酸酸的,眼睛澀澀的,稍不注意,淚竟然就掉了下來。
席婧柚的話讓蘭姨一張臉都笑開了花,“好啊,回來就好,回來了就肯定不能走了,蘭姨雖然老了,但是已經培訓了一個徒弟,以後她就負責照顧你的飲食起居,一些飯菜如果不和你胃口,你就儘管說她……”拉着席婧柚的手,就開始不停的叨叨絮絮,一點兒不落下,生活瑣事都給慢慢說了出來。
而席婧柚就只是安安靜靜的聽着,時不時淡淡一笑,或者微微點點頭,表示自己在聽,也有給出自己的意見。
鬱晟皓臉上掛着滿足的笑,寵溺的看着跟蹲在蘭姨身邊的席婧柚,胸腔被一種滿足給充斥着,他知道,這是知足的感覺。
聽着蘭姨說完話,自然席婧柚跟鬱晟皓是不會離開到了,蘭姨已經吩咐廚房做菜,都這麼多年了,蘭姨記憶力更是衰退極快,但是席婧柚跟鬱晟皓兩人喜歡吃的菜,她卻如自己記着自己還活着一般,深刻得很,直接就吩咐廚房做了兩人喜歡的菜。
坐在蘭姨房間的沙發上,陪着躺在牀上的蘭姨說着話,而蘭姨的腿,剛纔她也檢查過了,嚴重的風溼關節炎,以前還算飽滿的蘭姨,如今整個人都瘦的皮包骨頭了,連着多坐一會兒就會特疼入骨髓,這種病是日積月累而來的,想要一時半會兒根治根本不可能,只能靠着長期的療養來治療,蘭姨的骨頭現在都很脆弱,抱着她上牀的時候都必須萬分小心,因爲只要捧着她的骨頭,她都會疼得紅眼。
蘭姨一向堅強,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讓她哭的,從小到大就獨立慣了,本來就只是一個丫頭,從下伺候着主子,但是這種病竟然可以讓她痛苦的時候當衆落淚,可見這痛苦,有多深,多深……
“已經讓醫生檢查過了,我已經讓他們儘快研究,儘量迅速配出一些藥劑,無副作用的緩解蘭姨的痛苦,但是還需要花費一段時間
。”鬱晟皓看着席婧柚眉頭微蹙,眼裡寫着淡淡心疼的模樣,便在旁邊輕聲解釋道。
他也明白這種痛苦,可是沒辦法,這種事情急不來,蘭姨的風溼關節炎是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積累的,長年累月已經大半輩子了,想要一下子根除根本就是夢,若不是他這些來一直盡心讓人救治蘭姨,光憑着她那股迫切的念頭,恐怕也她根本撐不到今天……
“晟皓啊,我這病我很清楚,想要根治根本沒可能,你也別再費心了,我已經活夠本了,如今連最後的心願也了了,夠了,足夠了。”蘭姨說着,就落下了淚來,但是又不想讓兩人看見,便想要將頭偏向一邊,可卻在偏的時候,再次動到骨頭,迅猛強烈的痛處瞬間襲遍腦神經,痛苦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源源不斷流出。
“蘭姨,你怎麼了?”席婧柚沒有照顧過蘭姨,所以也不知道爲何蘭姨會突然落淚。
看似鬱晟皓卻知道,連忙上前扶住蘭姨的頸部,眼裡閃過擔憂,“蘭姨,忍一忍就過去了。”這種痛怎麼忍,他明白,但是口頭上,卻也得這麼說,除了這話,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除非蘭姨沒骨頭,否則,痛苦在所難免。
平日沒有其他人在,蘭姨情緒很平靜,也不會出現這種問題,但是今天因爲太激動而導致了頸部的痛苦,讓她疼得面無血色,足足一個小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午餐在這邊吃的,而酒店那邊,席婧柚也知道必須得回去了,蘭姨這邊,她明天得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來看她,而封邪那邊,她首先得搞定,否則,只會給蘭姨帶來滅頂之災,她不希望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封邪有時候就是一個瘋子,至少在席婧柚認知裡,他是這樣的,一些事情只要你把他逼到了極端,那麼,他所做出的事情,絕對會讓你震撼。
算着時間,約莫下午四點的時候,蘭姨換換從午睡中醒過來,陪着她聊了一會兒天后,席婧柚才道:“蘭姨,今天晚上我有點事情不回來了,明天回來的時候我給你打電話好嗎?”
從小就在大家族裡生活,察言觀色或者一些道理還是清楚的,她知道這次回來的小姐不一樣了,變化很大,但具體什麼事情,她不會去過問,只要是小姐要做的,她都在背後無條件支持,雖然這支持是沒有任何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