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風清冽。
襄陽王府內依舊如同往常一般燈火通明,只不過相比起平常的靜謐,卻似乎又有些不同。淡淡的空氣之中似乎潛藏着幾分肅殺之意,倏然間便又消失不見。
偏廳中,司徒雷坐在主位上,左手持一條白色絹巾在彎刀上輕輕擦拭。鋥亮的彎刀因他仔細的動作而閃出更加冷冽的寒光,被屋中的燈火一照,映在堂下靜靜站立的衆人眸中,甚是冰冷。
屋中氣氛甚是詭異,司徒雷一手持刀,一邊擡頭看了看堂下裝束統一的黑衣人們,道:“阿列的下場,恐怕你們也都看到了。”
衆人聞言,並未開口。可眼眸中的意味卻是再清楚不過。
“辦事不利,可就是這個下場。”司徒雷完成手中的動作,手指輕輕滑過鋥亮的刀面,那鋒利的刀刃削鐵如泥,一眼望去,不免的生出幾絲膽寒。
司徒雷眼風掃過衆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鷹隼般的冷眸中閃過一絲殺意,道:“既然都清楚了,那就跟我出城去吧。若是這一次還完不成任務,那你們的下場,不用我說也都知道。”
“是!”衆人齊齊應道,黑衣肅殺氣勢凝重。
謝晚晴即便再狡猾,也不過是個女流之輩,想要擋住自己的精兵,恐怕也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情。若是能就此抓住謝晚晴,謝子安恐怕也只剩自投羅網這條路了。
當真是一舉兩得。
想到此處,司徒雷微微眯了眯眸子,將手裡的彎刀收回入刀鞘中,放在了桌上。擡頭看了一眼夜空之上帶着幾絲冷意的月弧,勾了勾脣,朝着門外走去。
而此時離襄陽城不過二十里的小鎮客棧裡,亦是一片燈火朦朧。
謝晚晴將那令牌在手中細細把玩,燈火映照下,她眸中似是有星辰點點,幽深不見底。便是靜靜的只坐在那裡,周身都散發出了一種生人勿進的氣息。
靈樞與素問瞧着謝晚晴那邊模樣不禁有些奇怪,二人盯着她看了半晌也沒有看出個結果,最後靈樞着實有些忍不住了,悄悄偏頭對着素問耳語道:“你有沒有覺得主子,很奇怪?”
素問心中也是同樣的疑惑,二人對視一眼之後下了決心,慢慢邁着步子走上去,站在了謝晚晴的眼前。
明亮的燈火被兩個影子擋住,一下子打破了謝晚晴的思路,謝晚晴不禁奇怪的擡頭看去,只見靈樞與素問正站在自己的面前,用一種甚是異樣的表情看着自己。
“……”謝晚晴心中頓時一陣無語,不用猜,這倆丫頭定是想到什麼奇怪的問題了,否則也不可能這樣盯着她。
她便偏偏不理會,就這樣晾着她們。
打定這主意,謝晚晴在心中偷笑一聲,手上亦是悠哉哉的倒了一杯茶,捧起杯來輕輕的抿了一口,完全不理會站在自己眼前的兩個丫頭。
這般僵了不過片刻,靈樞終究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道:“主子,您到底在看什麼?”
謝晚晴一聲好笑,道:“這便忍不住了?我當你們還要多
久纔會開口問呢。”
“……”靈樞與素問同時撇了撇嘴,對謝晚晴投去一番無奈的目光。
謝晚晴輕笑了一聲,也不再鬧她們倆,只將那物什放在桌上,道:“你們看看這是什麼?”
靈樞與素問的目光落在桌上,只見幽幽燈火之下,那物什反射出瑩潤的光芒,看起來十分溫潤,可那物什上刻着的字卻是讓靈樞與素問同時大吃一驚。
天一……
難不成?
靈樞與素問對視一眼,彼此眸中的吃驚看的清清楚楚。謝晚晴見二人形態,點點頭,道:“你們想的沒錯,就是天一門。”
“天一門的人,爲何來此?”靈樞眨眨眼眸,卻是有些不解。
“你倒是忘得乾淨,咱們大少爺可是天一門的門主,門主有難,他們怎麼可能不來。”素問心中不由得平復幾分,對謝晚晴道:“若是能得到天一門的幫助,那救出王爺恐怕也不是什麼難事。”
“你說的很對,不過嘛……”謝晚晴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色道:“咱們與天一門的來往甚少,當務之急是能夠找得到他們的接頭人,否則各自行動,恐怕是要吃虧。”
聽到謝晚晴這般說,素問與靈樞亦是點了點頭。
“而且……”謝晚晴不由得擡頭看向赤羽,見少年此時吃了藥正在牀邊休憩,低聲道:“今天司徒雷派出的死士全軍覆沒,按照他的性子,恐怕是要立刻出發來小鎮抓我,所以這小鎮也是不安全了。”
“那主子是打算怎麼辦?”素問蹙眉,問道。
“今天夜裡我便帶着赤羽出發,既然到最後都是要去襄陽城,那不如便此時行動。支會府上的衆侍衛,切不可輕舉妄動。”謝晚晴眸子微定,閃過一絲深沉意味。
靈樞與素問卻是一陣驚訝,“今夜便走,當真可行麼?”
謝晚晴點點頭,隨後又道:“司徒雷未見過你們二人,所以即便是在鎮上搜查,你們二人也是能夠躲得過去的,所以我要你們二人待在鎮上,想辦法與天一門的人取得聯繫,務必要找到哥哥所在。知道了麼?”
見謝晚晴話音嚴肅,靈樞與素問亦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謝晚晴心下欣慰,伸出手抓住她們二人,柔聲道:“這場仗,只許勝,不許敗。”
話音雖溫柔,可是那其中帶着的十足堅定之意讓靈樞與素問心中一驚,隨即便鄭重的點了點頭。
謝晚晴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三人就此合計一番入襄陽城的諸多事宜,一夜無眠。
等到第二日天微亮的時候,謝晚晴便帶着赤羽悄然離開小鎮。二人一路躲避朝着襄陽城走去,一路上倒是聽到不少關於襄陽城的事兒。
“也不知道這城裡究竟是出了什麼大事,現在封鎖的十分嚴呢,可真是嚇死人喲!”路邊歇腳茶館內,謝晚晴與赤羽聽到隔壁桌上傳來的聲音,二人對視一眼,心中不免有了一絲主意。
“可不是麼,咱們這進個城可比登天還難呢。哎……”旁邊有人聽到這
話,不免搭起腔來。
“真是愁死個人喲。”
“……”
謝晚晴見再聽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向着赤羽使了個顏色。赤羽將碎銀子放在桌上,二人悄然離去。
路上謝晚晴路過一戶農家,眼珠一轉心中便有了注意。從農家婦人手中買來兩套破舊的衣衫,謝晚晴與赤羽一番喬裝後便準備入城。
“……”赤羽在看到自己的樣子時,內心甚是抗拒,皺了皺眉頭,即便是沉默寡言如他,赤羽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主子,爲什麼我要穿成這個樣子……”
謝晚晴遞給他衣衫時他並沒有特別的在意,可是這衣服卻是越穿越不對勁兒,赤羽低頭一看,自己竟然穿的是女裝!
“嗯?怎麼了?”謝晚晴一本正經的瞥了他一眼,道:“不然你說咱們怎麼入城?”
“既是喬裝,爲何咱們偏要穿成這樣?”赤羽撇撇嘴,有些不太樂意。
再反觀謝晚晴的衣衫,赤羽心中頓時升起一絲不安,難不成……
謝晚晴卻是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道:“不過是奶奶和孫女兒嘛,赤羽你便委屈委屈罷……”
“那爲何不是……”赤羽一陣囁嚅,最後的幾個字還是吞了下去沒有說出口。
謝晚晴見狀,滿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麼清秀的樣貌,便是扮成姑娘也不會有人懷疑的,還是快些走吧。”
這不知是誇讚還是諷刺的話讓赤羽苦笑不得,看了看自己甚是滑稽的樣子,赤羽只得無奈一笑,朝着城門走去。
二人又走了十里路纔到了襄陽城門外,遠遠望去,只見此時城門外排滿了人,衛兵手中持槍,列隊站了兩排,各個面上表情威嚴,不放過每一個進城的百姓。而那城門邊上,赫然貼着自己的畫像。
謝晚晴與赤羽對視一眼,彼此心中瞭然。謝晚晴此時手中持杖,佝僂着背蹣跚向前走去,赤羽亦是放軟了身子,步子邁的也甚是嚴謹,雙手攙扶着謝晚晴,朝城門走去。
遠遠望去,當真是一副祖孫和睦的樣子。
“咳咳咳咳……”剛剛走到城門邊,謝晚晴便是盡力壓着嗓子努力的咳嗽了起來,面上咳的一片通紅青筋暴起,像極了一副病態的模樣。
“等會,你們進城是要做什麼?!”守城官見到他們二人,不由得皺了皺眉,開口問道。
“看……看病……奶奶病了……”赤羽試了試捏着嗓音說話,因着聲音小而細,那守城官也沒有過多的懷疑,想要伸手去拉謝晚晴捂着嘴的袖子。卻是隻見謝晚晴此時忽然放下袖子,朝着守城官的臉便咳了上去。
“啊……軍爺對不起對不起!”赤羽見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急忙向守城官賠罪。
那守城官險些被噴了一臉,急忙嫌惡的搖手讓他們倆過去,赤羽一面尷尬的向守城官賠罪,一面拉着謝晚晴進城。
而此時謝晚晴卻是並不知道,謝子安與自己只不過隔了幾十丈的距離,卻終究還是彼此擦肩而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