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沉默起來。
謝子安手中握着謝晚晴的手書,一字一句的看完之後,面上表情卻是有了一絲古怪。見崔文蕭此時正盯着自己看,便將手書遞給了崔文蕭,道:“你看看吧。”
崔文蕭挑眉,接過謝子安手中的手書,一字一行的看了起來。
薄薄的信箋之上,隻字不提軒轅珏與謝子安的事。蠅頭小字滿滿皆是對崔文蕭的思念之意,讓人看過之後心中着實暖流橫生。崔文蕭面上表情淡淡,可是心中卻大慟,充滿了異樣的感覺。
與謝晚晴來說,她從來都不恨崔文蕭,即便她曾經存過傷害自己的心思,可是對於她,謝晚晴從來都是討厭不起來的,即便她遠隔天涯,能帶給她的,也唯有思念與祝福。
而對崔文蕭來說,卻早已不是當年之情。
她遠走北境,成爲司徒雷的世子妃,受盡虐待之苦,如今又有了身孕,這一系列的造化弄人讓她的心早已遍體鱗傷,如今看到謝晚晴這個故人,心情不能不說是複雜的。
可以說,她與謝晚晴,除卻從小到大的情分,這幾年來發生的種種,終究是讓他們只見摻雜了一絲異樣,多了一絲的隔閡。
真是事與願違。
崔文蕭心中不免有些哀嘆,面上卻仍舊是淡淡的,細細的將手書疊好還給謝子安,崔文蕭似是有些累了,轉身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眼神亦是盯着一處,發起呆來。
“你同晚兒,是什麼關係?”謝子安站在一旁,不免的用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赤羽,心中疑惑,開口問道。
赤羽早已料到他會問,大方回答道:“屬下是王爺派來保護王妃,是王妃的貼身侍衛。方纔多有得罪,還請謝公子見諒。”
謝子安擺擺手,一副不在意的表情:“這倒是小事,方纔那情景,若換了我,恐怕也要這樣呢。”
面上帶了一絲淡然的笑意,倒是讓赤羽對眼前之人多了一絲的好感。
果然是兄妹倆,舉手投足間的風雅之感倒是十足的像,赤羽心中想起謝晚晴平日裡的動作,心中不免一陣暗笑。
謝子安心下思忖幾分,接着問道:“你們家主子,何時到的北境?”
現在他是完全可以確定來到北境的正是謝晚晴,他倒是沒有想到自己的這個妹妹竟然可以千里相救,當真是巾幗不讓。
赤羽垂眸思索一陣,道:“前些時日便到了,只不過主子身子一向不好,在北境病了幾日,所以耽擱了。”
謝子安聞言心中一跳,急忙問道:“病了?是染了風寒還是怎麼了?現在可好了?”
連珠炮一樣的問話讓赤羽有些懊悔剛纔那番話,只得硬着頭皮道:“已經好了,在盛京中主子身子便不好,一路舟車勞頓,累着了。”
謝子安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皺着的眉頭微微鬆開,面上卻是懊悔的很,“此番當真是我與景王大意了。若不是如此,也不會受到這樣的屈辱。”
想起在牢房中自己曾經受到的待遇,謝子安便一陣咬牙切齒:“此仇不報,我便
不是謝子安!”
修長的手指緊緊握起,看來是真的動了怒。
赤羽自然知曉這幾日謝子安在牢房之中會有怎樣的待遇,當下也不開口言語,只靜靜的站在原地,眼風悄悄掠過謝子安看向了身後一直默不作聲的崔文蕭。
崔文蕭眸子微微瞥向謝子安,心中一頓,隨即不動聲色的將目光轉了回去。
他們此番見自己,恐怕是有着什麼事的,只不過若是要她幫着去救軒轅珏,崔文蕭卻是忽然生了一絲退縮。
倒不是她見死不救,只不過……
雙手悄然附上自己的小腹,崔文蕭此時的心情當真是複雜到了極點!
“對了,晚兒現在在什麼地方?”謝子安這時纔想起謝晚晴的存在,眼眸落在赤羽身上,問道。
赤羽見狀,卻是並沒有回答。
直起自己的腰身向前走了兩步,赤羽繞過謝子安,站在了崔文蕭的面前。少年晶亮的眼眸此時注視着崔文蕭,倒是讓她有些心慌起來。
“我家主子說,她想見您一面。”赤羽開口緩緩道,語調十分真誠。
崔文蕭心中早已料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雖然已有準備,可是乍一聽到這話,還是有些愣神兒。
見她……
爲什麼一定要見她?
崔文蕭忽然間很想問問謝晚晴,爲何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見她……
屋中頓時一片沉寂,悄然間似乎還多了幾分壓抑。崔文蕭並未開口說話,看樣子倒是在思忖,良久,才緩緩的開口道了一句:“我是襄陽王府的世子妃,她是盛京的景王妃。早已沒有這個見面的必要了。”
一句話將赤羽原本想要說的話堵死,赤羽驚訝之餘,卻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謝子安聽到這話,眼眸微微一眯,亦是不再言語。
“你們多年親情,便是連這一面都不肯見麼?”赤羽反問一句,眸中浮起一絲不甘。
言罷,崔文蕭卻是忽的冷笑一聲,道:“見與不見又如何?道不同不相爲謀,何必非要不愉快?”
“你!”赤羽頓時有些怒火飆升,可礙於眼前之人,只好隱忍不發。
可心中卻着實是氣急!
虧得謝晚晴一路還在念叨自己與崔文蕭多年的姐妹之情,卻沒想到人家連看都不願意看她一眼,還什麼姐妹之情,當真是可笑至極!
赤羽頓時爲他家主子打抱不平起來。
崔文蕭知曉赤羽心中有氣,可是自己卻也顧不上那麼多,只道:“若是沒什麼大事,你們還是快些出城吧,若是時候晚了,我可保不得你們。”
語調冷淡的讓赤羽與謝子安不免都有些側目,謝子安挑眉,道:“文蕭,你便真的要做的這麼絕?”
崔文蕭淡笑一聲,眸中皆是悲哀之色,“絕?什麼叫絕?我爲着襄陽王府,我的夫家,有什麼不對?”
“你明明不是自願嫁入襄陽王府,那司徒雷暴虐成性,使詐扣押我與景王,你爲何會說出這般顛倒是非的話,當真是讓我寒心!”謝子安冷冷的瞥
了崔文蕭一眼,心中原本燃起的希望頓時被熄滅,冷清的很。
崔文蕭心中亦是被刀割一般痛苦十分,可面上卻仍舊保持一番風度姿態,道:“眼下司徒雷並不在襄陽城中,你們若是想要走還是能走的掉,若是晚了,我當真是無能爲力。”
“難不成我們在你眼中,還比不過司徒雷了?”謝子安氣急,可出口的話音卻仍舊是十分低沉,他不願相信崔文蕭竟然會選擇無視自己,當真是讓他大吃一驚。
難不成,是文蕭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在襄陽王府,雖爲世子妃,可身份始終是個盛京人。此番景王落難,謝晚晴千里相救,司徒雷已然懷疑到我,難不成還要我將這命都搭上嗎?”崔文蕭心中亦是有氣,話一出口,眼眸中更是帶了十足的怒氣,狠狠的瞪向謝子安。
頓時間,爭鋒相對,二人不相上下。
聽到這話,謝子安咬了咬牙,道:“如此,那可真是爲難你了。世!子!妃!”
三個字清晰無比的從謝子安口中吐出,卻是如同刀割一般劃破崔文蕭的心,瞬間便會血流滿地。
崔文蕭冷笑一聲,不願再多說什麼,只站起身道:“時辰不早了,襄陽城內吉凶未定,你們還是早些走吧。”
說完,便要起身出門。
赤羽見她起身要走,急忙叫住她,道:“便是你不出手幫我們,也還請行行好,告知我們王爺在哪裡。”
崔文蕭一頓,轉頭看向赤羽,卻只是輕輕的吐出四個字,“無可奉告。”
一句話徹底將赤羽激怒,眼前之人當真是觸了他的底線。自己的主子可真是錯信了眼前的女子,還以爲她是什麼大義之人,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個冷血之人罷了。
“我家主子總念着你的好,我看今日你出了這個門,你們的姐妹情誼恐怕就要沒了。”赤羽此時也顧不上什麼身份,張口便道了一句,不由得讓崔文蕭一愣。
姐妹情分……
崔文蕭此時心中翻江倒海好不艱難,謝晚晴與她,當真是要走到這一步了麼?
想到此處,崔文蕭便如同被人扼住了脖頸一般,根本無法呼吸。
正是這般思緒紛雜錯亂之時,內殿裡卻是忽然想起一陣輕輕的扣門聲,三人頓時一愣,隨即便聽到門外傳來小丫頭的聲音,“世子妃,王妃已經準備回府,正在外面等着世子妃呢。”
崔文蕭聞言,眼眸中的那抹痛苦終於淡去,平靜的應道:“好,這就來。”
“那奴婢便在殿外等您。”
崔文蕭又應了一聲,此時直起自己的腰來,拍了拍衣衫上的微塵,似是忽然又想起什麼,只道:“城中危險,還是早些走吧。”
只淡淡的一句話放下,崔文蕭雙手已然附上門框,準備開門離去。
赤羽心中不甘之意大盛,還想繼續追問崔文蕭,剛剛走了一步便被謝子安拽住。
回頭去看謝子安,只看到後者眸中亦是一片無奈。
半晌,也只能無奈的嘆了一聲,散入殿內嫋嫋沉香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