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屠天聽得此言話中有話,眸色一閃,謹慎地問道:“袁大人何出此言?”
袁聰放下茶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本官昨夜去了鹽幫大堂,卻見不到幫主,想不到幫主一直長居醇香樓,所以未免讓人產生錯覺,以爲這裡纔是鹽幫大堂啊。”
包屠天還是沒聽出他到底要表達什麼意思,所以乾脆攤手,“不知道袁大人今日過來找包某,有什麼事呢?”
袁聰又把杯子拿了起來,握在手中,杯中的熱水氣騰起,掩飾了他眼中眸光的銳利,“是這樣的,聽聞粵南縣主在醇香樓,不知道是不是?”
包屠天面容謹慎起來,“粵南縣主?”
他盯着袁聰,有些不明白袁聰的來意,是爲了獨孤蓁?他們之間有什麼來往嗎?袁聰這個人一向聰明,任職刑部尚書之後,執法嚴明,深得皇帝看重,但是,他極少與人結交,即便是朝中的官員想跟他套近乎,他多半是拒絕的,聽聞,連一手提拔他出來的太傅,他都不來往了。
太傅?包屠天深思起來,他看似人前不與太傅來往,可人後誰知道呢?他彷彿這纔想起獨孤蓁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太傅的義女。
莫非,是受太傅的指使過來探聽虛實的?
“沒錯,粵南縣主,獨孤蓁!”袁聰緩聲道。
包屠天笑笑,沒有正面迴應,“袁大人與粵南縣主是認識?”
袁聰道:“認識,家父病重,是縣主爲家父醫治的,本來昨日和今日都該上門爲家父治療,但是,本官聽聞她被幫主邀請到鹽幫作客,所以,特來問問。”
“有這樣的事情?”包屠天倒是不知道這個事情,有些意外。
“是的。”袁聰這才喝了一口茶,繼續道:“不知道粵南縣主打算什麼時候走呢?家父的病情危急,着實是不能離開大夫的。”
包屠天正欲說話,一旁的韓立便笑着說:“大人,縣主到底什麼時候離開,我們也不能做主,得看縣主的意思。”
“本官能見見縣主嗎?”袁聰問道。
韓立笑着說:“縣主有令在先,不休任何人打擾,不如容在下先去問過縣主的意思,再答覆大人好嗎?”
韓立話中句句都十分尊重阿蓁,甚至讓人有一種錯覺,阿蓁不是被他們帶來的,而是真的來這裡作客小住。
袁聰笑笑,眸光有些銳利地看着韓立,“那就有勞韓先生了。”
韓立拱手便入了堂內。
袁聰問包屠天,“不知道縣主來鹽幫做什麼呢?”
包屠天知道事情隱瞞不過,便道:“縣主是以漕幫三當家的身份過來的,我們鹽幫有兩名弟子死在摧心掌之下,而摧心掌是漕幫堂主段棋的獨門功夫,縣主爲免引起兩幫之爭,所以特來調查清楚此事。”
“人命案子?”袁聰淡淡地問道:“不知道可報官了沒?”
包屠天伸手壓了一下,“不曾報官,順天府每日審理這麼多案子,若還連鹽幫與漕幫的事情都攬上
身,如何能行?有見及此,皇帝曾交代過,鹽幫內部的事情,皆有包某公正處理,不能增加順天府的壓力。”
這皇帝倒是有過這樣的意思,雖然聖旨沒有下,但是確實這幾年,一直都是這樣處理的。
只要涉及鹽幫或者漕幫的命案,只要死的不是普通百姓,不必經過官府,由包屠天和沈家豪自己處理,按照武林的方式去處理。
袁聰不說話,其實這些年鹽幫在京中日漸囂張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鬧出了不少命案,其中牽涉很多百姓,但是從順天府中上呈上來的宗卷又挑不出錯處來,所以,只能是作罷。
鹽幫是越發不把刑部放在眼裡了,如今連皇上的旨意都擡了出來,袁聰自然明白是什麼意思,就是說,這件事情,沒你刑部尚書什麼事,你也過問不得。
韓立出來之後,一臉歉意地道:“大人,實在對不住,縣主說了,暫時不見任何人。”
“既然這樣,那本官便告辭了。”袁聰也不糾纏,站了起來,就在包屠天與韓立都鬆一口氣的時候,袁聰又道:“本官明日再來。”
包屠天微怔,隨即笑道:“包某在此恭候。”
袁聰走後,包屠天顯得有些不悅,對韓立道:“去查一下,看獨孤蓁是不是爲定國公治病,我懷疑,是上官太傅讓袁聰來的。”
韓立有些汗顏地道:“竟忘記了獨孤蓁還有這一重身份,上官太傅可不好打發,他於朝中很多門生,在皇上跟前又說得上話,若惹惱了他,只怕不好收拾。”
包屠天冷冷地道:“惹惱了他又如何?又不是我們鹽幫強行把獨孤蓁帶來的,是她自己要求以漕幫三當家的身份過來平息此事,而我們幫中兩名弟子,確實也是死在摧心掌之下,即便在皇上跟前,我們也說得過去。”
韓立擔憂地看着他,“但是,幫主不要忘記,獨孤蓁知道幫主曾經是南山人的弟子。”
“那又如何?衆所周知,我在南山人創出摧心掌之前就已經與他斷絕關係了,她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我懂得摧心掌?”包屠天的臉色很是難看。
韓立想想也是,只要他不使出摧心掌,沒有人可以證明他懂得。
只是,這件事情,已經不是他們之前所想的這麼樂觀了。
袁聰剛走,瑞郡王便上門來了。
瑞郡王帶了許多人過來,把醇香樓圍了個水泄不通。
瑞郡王生了七個女兒,就這一根獨苗苗男丁,本來好好的,忽然就死在了醇香樓,自然是要來討個說法的。
包屠天沒有辦法,只得出面去應付。
他的態度就是世子是突發病而死的,但是因爲人是死在醇香樓,所以,世子的一切喪葬費用乃至賠償,醇香樓都願意出。
其實瑞郡王就是來鬧一頓,因爲順天府那邊也說了,是急病發作斃命,和醇香樓是扯不上關係的。但是他年老喪子,哪裡受得住這個打擊,若不來鬧一鬧,一口氣堵在胸口下不去。
見包屠天的態
度良好,他也鬧不起來了,問了一些細節之後,傷心地帶着人離開。
瑞郡王走後,包屠天幾乎筋疲力盡,因此對包丕子出的這個主意深表不滿了起來。
包丕子也是剛從順天府那邊回來,折騰了大半夜,又折騰了大半天,這事兒才進入正常的調查程序。
這剛進門就聽說瑞郡王來過,連忙上前問了情況,包屠天正鬱着一肚子的悶氣,見他湊頭過來問,硬梆梆地撂下一句話,“瞧你辦的是什麼事?”
說完,冷冷地拂袖而去。
包丕子平日就是最在乎包屠天對他的觀感,務求事事都辦得如他意,如今這見差事沒辦好,還惹出這麼多麻煩來,這頓罵也不冤枉。
但是,他心中卻很生氣,前思後想覺得獨孤蓁是罪魁禍首。
其實也是啊,本來這是極好的機會,無論他當日帶回的段棋還是沈家豪,事情都不會演變成今天的局面,可他偏偏帶回來的是獨孤蓁,而且一開始就低估了她,以爲她不過是仗着縣主的身份想要強出頭。
只是這事兒多少有些鬱悶,因爲就算要怪獨孤蓁也怪不上,昨晚她確實是什麼都沒做,運氣站在了她那邊。
不過包丕子此人心胸十分狹窄,他既然怨毒了阿蓁,便絕不會輕易放過她。
韓立怎會不知道他的性子?見他滿臉怒氣,也知道他要去找獨孤蓁的麻煩了,遂勸道:“二當家注意點分寸,隨便教訓一下就算了,不要太過。”
雖然說鹽幫不需要懼怕袁聰與逍遙王爺,可到底若此時鬧大了也不好收場。
鹽幫直到現在,還是低估了阿蓁,高估了高相國對他們的庇佑。
包丕子哼道:“我自有分寸,不需要你多嘴。”
包屠天往日寵信韓立,總是有意無意地在包丕子面前讚賞韓立,所以,包丕子心裡其實是極爲不妥韓立的,只是礙於包屠天沒說出來罷了,如今他在韓立面前捱了罵,既生氣又丟面子,自然是韓立說一句他就嗆一句。
韓立是個慣會抓心理的人,知道自己再說下去包丕子不但不會聽,還會反其道而行,只得閉嘴。
阿蓁被關在廂房內,自然不知道袁聰來過。不過,她知道袁聰就是今日不來,明日也會來,而且,這兩日來的人還會逐漸增多。
所以,她很淡定。
當然,也有一絲擔憂的,就是怕冷君陽會心繫她的安危,前來救她。
不過說是擔憂,心裡卻還是有一分期待的。他一貫理性,若爲了她而不顧一切前來,她還是會很開心的。
只是她又覺得他不會來,因爲,冷逍陽如果跟他說了她的計劃,他應該不會擔心的。
阿蓁臉上有些發熱,心裡開始又了一些煩惱,不知道是該期待他來還是期待他不來。
就在她心如亂麻之際,廂房的門忽然被粗暴地踢開,一道身影旋風般衝了進來,徑直便來到她面前。
她還沒看清楚來人是誰,脖子便被掐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