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蓁沒有被關很久,明日,皇太后出面放了她出來。
是蘇嬤嬤親自去接阿蓁的,蘇嬤嬤嘆息一聲,“太子在皇太后殿前跪了一宿,他不是無心的人,只是,他有他的責任,縣主不要怪他。”
阿蓁沉默不語,低着頭揹着藥箱行走在前面,步伐卻不快的。
心頭,有些惱怒,所有人都來跟她說讓她不要怪他,他有苦衷,他有重擔,什麼事情,都可以成爲他的擔子責任,唯獨,唯獨她不是。
既然如此,她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她原諒不原諒他,體諒不體諒他,又那麼重要嗎?
阿蓁的冷漠反應讓蘇嬤嬤很是不悅,她在阿蓁身後道:“不要以爲你自己很委屈,你本來就是先與逍遙王爺與婚約的,你不應該再跟太子殿下糾纏在一起。”
阿蓁依舊不做聲,繼續前行。
是的,她不對,因爲她與冷逍陽有婚約在先,所以如今是婦德敗壞,是被人不齒的,她沒有資格甩臉色,不僅如此,她還該向公衆交代,交代她此次不軌的行爲。
她的腳步越發加快,蘇嬤嬤追不上她,喘了幾口氣,然後長長地嘆息一聲,“這孩子,怎不知道人情世故呢?執拗,太過執拗了,軟硬不吃,難伺候得很啊。”
只是,蘇嬤嬤也不得不承認,若獨孤蓁成了太子妃,對太子而言,是有利無一害的。
只可惜,太子妃只有一位,而不管是獨孤蓁還是長嶼公主,都不可能屈居良娣之位。
性子太過執拗的人,終究是要吃苦的。
蘇嬤嬤嘆息着,回了慈心殿。
阿蓁回了正霄宮,皇帝沒有宣她,她徑直推門進去。
皇帝擡頭瞧了他一眼,他剛透析出來,面容清爽,之前的慍怒似乎消失了,淡淡地道:“吃了苦頭了吧?” wωω ▪тtκan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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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蓁面無表情地道:“我是來請脈的。”
“過來吧!”皇帝對她的態度似乎有所改善,雖然說話的語氣也沒有什麼感情,但是不如之前硬梆梆。
沈路衝阿蓁打了個眼色,阿蓁微微點頭致意,揹着藥箱上前,走到御案前,皇帝蹙眉,“你怎麼這麼臭?”
阿蓁放下藥箱,淡淡地道:“皇上不如試試兩日不洗澡,暗房那邊,皇上還沒去過吧?偶爾可以去走走,那味道,酸爽得很。”
皇帝哼了一聲,“誰讓你性子倔?”
阿蓁不說話,取出聽筒爲他檢查,皇帝皺起眉頭,“朕厭惡這個東西,冰冷得很。”
阿蓁特意把聽頭塞進他胸口,然後又撩起衣裳塞進後背,冷得皇帝一陣發抖。
“你是故意的!”皇帝瞪着她。
“我沒有這麼幼稚!”阿蓁口中說着,心頭卻承認了,她是故意的。
“情況好了一些,水腫退了一些,證明排水的功效是有的,但是皇上排尿很是很少,注意不能多喝水。”阿蓁叮囑看似是在跟沈路說,但是卻是說給皇帝聽。
“這個病,到底是怎麼來的?”皇帝忍不住問道。
阿蓁故意斷章取義,“是因爲腎功能透支過度,皇上後宮三
千佳麗,腎怎麼會健康?”
皇帝瞪着她,“好人家的女兒是不會說這樣的話。”
“我是大夫!”阿蓁提醒他。
大夫說任何話都是合適的。
皇帝有些吃癟,“你不要太囂張,朕不是非你不可的。”
“當然,沒有人會離了誰不能活。”阿蓁引用了皇后的話。
皇帝哼了一聲,“今日治療完畢了,你滾蛋吧。”
阿蓁拿起藥箱,“明天開始,換藥方。”
“換就換吧,誰在乎?”皇帝拿起奏摺看,一副漠視淡然的神情。
“阿蓁告退!”阿蓁揹着藥箱便走,沈路在後面相送。
出了殿門,沈路抹了一把汗,對阿蓁道:“皇上這兩日心情好些了,只是縣主也莫要氣他。”
阿蓁道:“公公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他一向被人恭順慣了,就算我對他唯命是從,他也不見得會在意,如今頂撞他兩句,反而能湊效。”
沈路想了想,笑道:“興許是的,至少,如今可沒發脾氣了,皇上對真有本事的人都特別看重,而有大本事的人多數有些大脾氣。”
阿蓁笑笑,轉身而去。
接下來的日子平靜很多了,治療也十分順利,因爲皇帝前所未有的配合。
阿蓁也去了一趟昭貴妃的宮中,謝謝她仗義出言。
阿蓁去,是因爲知道昭貴妃救她是有意圖的,而她正好,也有意圖。
阿蓁覺得有些悲哀,她已經習慣了這樣做,籠絡昭貴妃,就是籠絡長孫大人與長孫漸離。
一個是兵部的尚書,一個是禁衛軍統領,兩人的身份地位都很重要。
原來,她真的一丁點都沒怨恨他,只有透心涼的失望。
只是即便失望,該做的能做的她還是去做,她用這樣的方式,來成全自己曾經付出的感情。
昭貴妃確實是故意救她的,爲的就是讓阿蓁對她友善,她需要阿蓁的友善,因爲,她覺得,最終獨孤蓁會成爲皇帝的救命恩人。
她要扳倒皇后,就必須固寵,但是現在皇帝對她頗有微詞,削了她協理六宮的權,要重新奪得協理六宮的位子,就需要獨孤蓁的“仗義執言”了。
兩人都各有意圖,碰頭之後自然很快就達成了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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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誰都沒有點破對方的心思,可以說,昭貴妃成熟了很多。
宮中局勢一直在變,冷逍陽在戶部呆了十餘日,竟然還沒厭煩,還幹得津津有味,這讓皇帝有些意外。
冷君陽自從那一夜跪在慈心宮外求皇太后去救阿蓁之後,便幾乎銷聲斂跡。
他肩負監國的“重任”,卻被派到了護城河監督修建堤壩。
這雖然看似難以挑出錯處的職務,但是,這中間蘊含了不少講究,堤壩的修建工程,未免有人過河溼腳,沾點銀子什麼的。
冷君陽若是視若無睹,一旦事情揭穿,他便是失職。
若揪出貪污的人,勢必便得罪了一些勢力。大周國的貪污,歷來已久,都是成羣結黨的,揪出一個人就能順藤
摸瓜揪出一大串來,而這一大串的人,未必就沒有冷君陽要用的人。
皇帝是把他推到了兩難的境地之中。
無論他怎麼做,最終難免是要吃虧的。
平南王府中。
“真是的!”連一向壓制的柳風,這一次也發了脾氣,狠狠地踢了椅子。
蘇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們是剛從工地回來,發現修建堤壩的材料被人偷換了,換成了劣質的海沙。
“這鹹水沙能用嗎?沒幾年就要被沖垮了,這幫孫子,也太貪了些,這堤壩一旦被沖垮,就是人命財產的損失啊,這幫孫子把人命當什麼了?”柳風怒道。
蘇青蹙眉道:“這件事情,我們絕不能袖手旁觀。”
平南王想了一下,看着冷君陽,“阿陽,這件事情你怎麼認爲?工部尚書這老狐狸,不容易揪得出來啊。”
十日的監工生涯,每日被寒風吹刮,冷君陽臉上的皮膚黑了一些,但是這樣越發顯得沉着穩重。
他看着平南王,道:“如今工人的伙食也越發的差,這大冬日,也不該着急趕工,畢竟距離明年夏日還有一段距離,護城河是夏日下暴雨的時候纔會漲水,過幾日就是年關了,而上面下了旨意,說讓在過年前竣工。”
“這分明是逼着工人造反啊!”柳風冷笑一聲,“起碼幾個月的工期,怎可能在半月內完成?這工人又不是神仙。”
“不是要逼反工人,這事兒分明是爲難殿下的。”蘇青淡淡地道,“你想啊,如果殿下把人交出來,皇上肯定順藤摸瓜,把工部尚書和他背後的人揪出來,當朝的官員,除了那幾位老臣,沒有乾淨的,必定人心惶惶,視殿下如洪水猛獸,誰還敢跟殿下靠攏?若殿下不交人出來,皇上徹查此事,必定辦他一個失職的罪名,功過相抵,就算最後不處置,但是殿下必定會失去民心,所以,殿下怎麼做,都註定失去朝臣的心或者百姓的心。”
平南王蹙額道:“這只是第一步。”他擡頭看了看冷君陽,有些欲言又止。
冷君陽聽得他話中有話,道:“你只管說吧,蘇青與柳風都是我的心腹,沒有什麼是他們不能聽的。”
平南王嗯了一聲,“母妃前日與我說了一件事情,我想,這就是皇兄仇視的原因,如果能解開其中疑惑,或許,你們父子不至於到兵戎相見的地步。”
冷君陽面容微變,他知道平南王要說什麼,他站起來:“子循,你跟我出來一下。”
平南王跟着他出去,兩人站在廊前說話。
“太妃與你說的,是不是我的身世?”冷君陽單刀直入地問。
“是的,但是,宮中知道真相的人不多,母妃說,要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最好是問問定國公夫婦,當年旌德皇后與定國公的夫人云清嫵是好友,宮中的人說,旌德皇后什麼事情都會跟夫人說的。”
冷君陽蹙眉,“但是,定國公夫人已經去世了。”
“但是,定國公還活着,不是嗎?”平南王道,“他們夫妻恩愛,或許什麼話都會說說的,不如,去問問定國公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