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蓁正欲說話,董昭儀卻忽然站了起來,“姐姐,襄候帶了剛出生的孫兒入宮,我們都去瞧瞧吧。”
阿蓁順着她的眼光看過去,果真見一個身穿黑色蟒袍的中年男子身邊站着一個手抱嬰兒的中年貴婦,身後還跟着幾位青年和少婦,想來都是襄候的家眷。
“阿蓁啊,你先在這裡等一等,本宮去去就回。”董昭儀回頭吩咐了阿蓁一句,便與那兩位美婦走了過去。
阿蓁只得站在原地,眸光看向石凳上的那件黃色披風,心裡不禁是有些奇怪的,今日雖說起了秋風,可秋老虎也厲害着,她站了一會兒便覺得酷熱冒汗,怎還需要帶披風呢?
她瞧着那披風也有些眼熟,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想起當日在慈心殿爲皇太后檢查眼睛的時候,她不就正是披着這件披風麼?
她心裡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但是又覺得不至於吧?畢竟這麼多人在,董昭儀就算要幫梁氏出一口氣也不必挑今日啊。
但是,如今留她單獨在這裡,明顯是有陰謀的氣息啊。
果然,不到一刻鐘,便見一個宮女急急地走過來,正是剛纔去傳喚阿蓁的那個宮女,她一過來,便拿起石凳上的披風,生氣地道:“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好端端的一件披風,竟把它剪了!”
說罷,她便把那披風抖開,果然看到披風被剪破了,她看向桌面,她站立的位置,正對着一把鋒利的剪刀。
她還無暇爲自己辯白,便見董昭儀與剛纔那兩名宮嬪有說有笑地過來了。
那宮女託着披風上前,跪下道:“娘娘,她竟把皇太后的披風剪了!”
董昭儀微怔,眸色有些嚴厲地望向阿蓁,“你爲何要這樣做?今日是皇太后的壽辰,你可知道,剪了她的衣裳,是大不敬之罪?”
在大周國,但凡是過了五十歲的人壽辰,這一日不得損毀衣裳,不得妄動利器,否則便是不吉祥。
阿蓁雖然不知道這條風俗,可從董昭儀身邊兩位宮嬪臉上的駭然可以看出,這事兒大了!
雖然知道辯解無用,但是阿蓁還是不得不說,“不是我做的!”
那宮女怒道:“你還狡辯?我都看見了,是你剪的,用的便是這把剪刀。”
說完,她伸手指向石桌上的剪刀。
董昭儀失望地看着她,“本宮知道你與你母親素來不和,可你也不能因爲本宮與你母親是兒時好友而對本宮不敬,想來你是以爲這衣裳是本宮的,對嗎?”
阿蓁搖搖頭,“民女不知道衣裳是誰的,民女也沒有剪過。”
董昭儀冷冷地道:“是不是你做的,本宮說了不準,你說了也不準,且去皇太后跟前分辨吧!”
庭閣中已經有異樣的眸光看過來了,阿蓁飛快地瞧了一眼,就算她不願意去分辨,也容不得她了。
果然,皇后命身邊的姑姑過來問了。
董昭儀從那宮女手中接過那件披風,與姑姑低語了幾句,那姑姑臉色一變,猛地擡頭盯着阿蓁,道:“獨孤小姐
,請與我去皇太后跟前說話吧。”
阿蓀本是與皇太后說着話,看到董昭儀與阿蓁一行人遠遠地走過來,心中便咯噔了一下,看向平南王,平南王也正好看着她,兩人的神色一樣凝重。
皇太后聽得身邊忽然寂靜無聲,不由得怔了一下問道:“怎不說話了?阿蓀,哀家正想聽你說的故事呢。”
阿蓀輕聲道:“母后,且一會再說。”
皇帝斜靠在椅子上,眯起的眼睛斂住眸中的光芒,看向阿蓁。
“皇上!”董昭儀把披風遞給了旁邊的宮嬪,上前便跪了下來,“臣妾有罪!”
皇帝神色有些不悅,“好好的,說什麼有罪呢?看不看場合說話?”
皇帝這話,已經是很嚴重的譴責了,今日這樣的場合,若不是着實不高興,也不會說這樣的重話。
董昭儀俯首磕頭,沉聲道:“皇太后令臣妾代爲保管披風,臣妾方纔與陳姐姐和李姐姐在那邊說話,後見襄候領着金孫入宮,便過來熱鬧了一下,殊不知走回去之後,竟發現皇太后的披風被人剪破了。”
在場頓時鴉雀無聲!
皇帝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略浮腫的眼底微微鼓了起來,像極了被拍在案板上等宰的魚眼睛,眸中透着些怒火與冷光。
皇后也變了臉色,“是誰如此膽大妄爲?竟連當今皇太后的披風都敢剪?”
說罷,她又看着董昭儀,微慍道:“你也真是糊塗得要緊,交託你的事情就那麼簡單,你也做不好。”
“臣妾有罪,請皇后娘娘責罰!”董昭儀臉色也蒼白無比,連磕了三個響頭,“請皇太后責罰!”
皇帝一拍扶手,怒道:“查,馬上查,看到底是誰敢如此膽大包天,今日是皇太后的壽辰,此等行爲,便等同是詛咒,此等陰毒手段,朕絕不姑息!”
董昭儀身邊的宮女噗通地跪了下來,道:“回皇上的話,奴婢看見,是獨孤家的七小姐剪的。”
那些遊園的人,都紛紛回來了,上百雙眼睛全部凝在阿蓁身上。
阿蓁臉色微微蒼白,卻沒有做聲。
皇帝凌厲的眸子釘在阿蓁臉上,口氣冷冽,“是你?”
阿蓁還沒回答,阿蓀便急忙跪在地上爲阿蓁分辨,“皇上,阿蓁不是這樣的人,她不會這樣做的,請皇上查個分明。”
皇帝看向阿蓁,眸色有些清淡,“你懷着身孕,不要動輒就下跪,起來吧。”
阿蓀着急地看平南王一眼,平南王上前,伸手拉起阿蓁,緩聲道:“你莫要着急,有皇兄在這裡,自會查個明白,不會叫人無端受冤的。”
董昭儀臉色有些不好了,“王爺這樣說,是不是指本宮身邊的人冤枉她了?”
董昭儀在宮中一向低調,爲人雖說不算十分和善,但是也極少得罪人,她身邊的人也是如此。
所以,董昭儀這樣一問,倒叫人覺得她身邊宮女說的是事實了,畢竟,她是親眼看見,而不是妄自揣測。
齊親王神色
平靜地道:“昭儀莫要動氣,本王並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凡事還是調查清楚爲好,據本王所知,獨孤蓁是母后下旨傳召入宮賞花的,一介民女,得這般賞識,必定感恩戴德,又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那宮女道:“回王爺,她以爲這披風是昭儀娘娘的,奴婢遠遠看到她剪,疾步過去的時候聽到她說了一句話。”
皇帝冷冷地問道:“她說了什麼?”
那宮女伏地道:“回皇上,奴婢因隔得遠,只依稀聽到她說什麼叫你董昭儀與那毒婦交好,至於她說的毒婦,奴婢不知道是誰。”
董昭儀啊了一聲,眸色陡然冷厲起來,“你可聽的真切?”
“娘娘,旁的沒聽真切,可這一句還是很清晰的,奴婢聽到她是咬牙切齒彷彿極爲痛恨地說的。”
皇帝眸色淡淡地瞧了董昭儀一眼,“你可知道她說的毒婦是誰?”
董昭儀愧聲道:“回皇上,若真如萬兒所言,臣妾可以斷定她確實是針對臣妾的,也以爲剪的是臣妾的衣裳,是臣妾不好,竟連累了皇太后。”
“朕問你,她口中的毒婦是誰?”皇帝冷冷地把聲音擡高了一度,面容也越發冷峻起來。
董昭儀回答說:“若臣妾沒有猜錯,她口中的毒婦,便是臣妾兒時的好友梁氏,而梁氏正是她的嫡母,方纔臣妾讓她過去敘話,便是想問問她母親如今可好,想不到,她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皇后眸色疑惑地問道:“那本宮便不明白了,既然昭儀你是她母親的兒時好友,她又怎會如此痛恨你?還有,她口中的毒婦是她的母親?她爲何要這樣稱呼自己的母親?”
董昭儀猶豫了一下,“這,這其中牽涉到一些他們府中的問題,臣妾也不好說。”
皇后哼了一聲,“這件事情,因你而起,既然王爺要調查清楚,你便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是非真假,自有定論。”
阿蓁靜靜地站在那裡,一直都沒有說話,神色也沒有任何的變化,雖然知道入宮不太平,但是想不到竟是由董昭儀首先發難。
只是再怎麼,她入宮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相信,這只是開始而已。
她擡頭,看到冷君陽從梅花樹那邊走過來,枝椏影子斑駁地投在他的臉上,眼底有陰晴未滅的光芒。
他走到皇太后身旁,便佇立在那裡,一動不動,但是,阿蓁看到他的左手有一個動作,一個指揮的動作。
然後,人羣中,有人悄然退了出去。
在一羣衣衫華貴的人中央,阿蓁煢煢孑立,一身衣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寬大的袖子鼓了風,越發的盈了起來。
她看向皇太后,皇太后的神色顯得特別的平靜,頭微側,彷彿是等着董昭儀開口說話。
一道清冷的嗓音,忽然響起,“喲,有熱鬧看啊?”
這聲音熟悉得很,阿蓁不需要回頭,也知道是那位桃花王爺冷逍陽。
果然,阿蓁眼角餘光看到一抹紅色,他依舊是一襲紅色的衣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