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德一個晚上都沒怎麼休息好。先是在桅杆上站了大半宿,後來被維裡克羅替換下來的時候因爲米爾蒂尼號已經航行在外海,風浪比在鯊魚口海灣裡更大,船隻在波濤上顛簸起伏,根本就沒辦法躺在狹小的牀上閉上眼好好休息一會。
這點和馬塞洛船長及那三個水手沒法比,克洛德自承不如。馬塞洛船長先是掌舵到了半夜兩點,然後和那個叫科林的水手換了班,隨便塞了點麪包,又喝了兩杯黑麥酒,大聲嚷嚷的嘲笑了一番在桅杆上冷得象只瘟雞一般直打哆嗦的克洛德之後,就進船艙睡覺了。
等克洛德從桅杆上下來,進了船艙發現馬塞洛船長和另一個叫衛裡克的水手兩人用繩子把自己綁在牀上,呼嚕打的連天響。克洛德也很想鑽進被窩好好睡一覺,學着他們把自己連被子綁在牀上,但上下起伏不定的船隻讓克洛德老是因爲磕碰而無法睡着,甚至因爲顛簸的原因還泛起了噁心,以至最後克洛德不得不爬起來出了船艙。
桅杆上不時響起維裡克羅單調和哆嗦的喊聲:“前方無障礙,繼.繼續直行……”
唉,這個世界科技發展的實在是緩慢,如果有雷達的話就不用受這罪了。但船隻晚上航行時必須有人當了望手觀察前面的航道,以免船隻和出現在航道上的不明物體發生相撞事故。
現在值班的兩個水手是科林和安格斯,科林年紀大了些,將近三十多,做水手也有七八年了。而安格斯則比較沉默,據說他是因爲家庭條件不好才吃水手這碗飯,從資歷上來說,他是個新人,成爲水手還不到兩年的時間,可以說還是個實習水手。
科林比較輕鬆,他掌舵只需要保持船隻的航向不會偏移就行,反正夜間行船他也看不清前面的航道。這就是桅杆上了望手隔幾分種大聲報告前面航道情況的原因,掌舵者是根據報告情況來調整船隻的方向。
安格斯也要站在船頭,不時的瞄一瞄前方航道的情況,以免瞭望手有所疏漏對船隻造成危害。夜間行船需要特別的小心謹慎,船隻不小心撞上海上飄浮物或者兩船相撞導致沉船的事故並不少見。另外安格斯還有個任務就是根據掌舵手的要求調整兩個桅杆的風帆,降低或是加快船速。
克洛德哆嗦着出了船艙,大海上的深夜讓人感覺特別的陰冷。掌舵的科林笑着對克洛德說:“怎麼不去睡?是不是那兩個傢伙的呼嚕聲太響讓你睡不着?”
掌舵很無聊,科林早就想找個人陪着聊聊天,安格斯離的太遠,又是個悶葫蘆。維裡克羅又爬得太高,科林要是想和他們聊天得扯着嗓子在那裡吼。見克洛德不睡覺出來,科林很高興。
克洛德順水推舟的回答:“是啊,他們的呼嚕聲實在是太響了,我躺了半天被吵得沒辦法睡覺,所以就不睡了。”
“哈哈,這就是爲什麼他們兩個總是被安排在一起值班的原因。我和安格斯都不願意和他們搭檔,那樣我們就不能休息了。不過說起來,這也是習慣的問題,有時太累的話我們也顧不上他們的呼嚕聲,倒下就會睡着……”
和沉默的安格斯相比,科林更象個話嘮,光是馬塞洛船長和衛裡克的呼嚕聲他就能滔滔不絕的說上半個多小時。最後他說:“克洛德,來幫我掌下舵,我先抽會煙。”
科林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很大也很粗糙的大煙鬥,這應該是他自己用造船的木料削出來的,然後又從懷裡翻出一個扁扁的魚皮袋子,從裡面用兩根手指撮出兩小撮菸絲,塞進他那個菸斗裡,再用引火棒點燃。深吸一口,吐出一口煙,他的精神一下子振奮起來。
“這可是好東西啊,”科林得意的晃晃手裡的魚皮袋子:“來自奴比西亞大陸的菸絲,海上很多有經驗的船長和大副,水手長們都喜歡這個。吸一口就能讓人不覺得累,精神振奮,最重要的是它能治癒感冒着涼這些小毛病……”
克洛德皺了皺眉頭,科林剛纔吐出的那口煙聞起來有些辛辣,不象自己在家裡聞到父親抽菸時的那種醇厚的煙味,很明顯他那個魚皮菸袋裡裝的都是最劣質的菸絲。
“要不你也來一口?”科林有些不捨的看着自己手裡的菸斗。
克洛德搖搖頭,敬謝不敏。
“我看見有人用紙把菸絲包起來捲成一小根來抽,那樣就不需要用菸斗了……”克洛德心想或許以後可以開個捲菸廠,這也是很發財的買賣。
“那肯定是敗家子的行爲!”科林表示出自己的憤怒和鄙視:“這菸絲價值很昂貴,數量也不多,每次出售都會發生爭搶。現在來自奴比西亞大陸的遠洋商船越來越少,菸絲的價格一路高揚,還有很多奸商把樹葉雜草這些曬乾了摻合在菸絲中出售。象我這些買到的菸絲就是最純正的,這是很困難的,把菸絲捲起來抽會浪費很多,那樣做就是不愛惜菸絲,只有錢太多的人才會這麼愚蠢……”
克洛德無語,只能聳聳肩,這是直接把天給聊死了。自己不過想探討一下哪種抽菸方式最方便,沒想到會遭來科林這麼大的怨念。
科林還在旁邊喋喋不休的抱怨浪費菸絲的行徑,在他看來一切不用菸斗抽菸的行爲都是對菸絲的褻瀆。當年一個老水手給他抽了第一口煙後他就愛上了這個味道,即使他大部分掙到的錢財都花在了這個上面。因爲買不起那些昂貴的菸斗,他就自己做了一個,費了他半個月的時間……
終於天有些微微亮了,天海交際之處出現了一道朦朧的霞光,克洛德心裡鬆了口氣,看來今天還是不會下雪。或許太陽依舊會被濃厚的雲層遮蔽,但至少不會是個陰天。如果不出太陽的話那就需要小心了,白天很可能會來一場大風雪。
維裡克羅僵硬着身子從桅杆上爬了下來,他頭上戴的魚皮帽子上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接着又把手上的小羊皮手套摘下來遞給克洛德:“幾點了,離克魯魯飛魚島還有多遠?”
魚皮帽子和小羊皮手套都是水手們提供的,如果沒有克洛德和維裡克羅上船,那他們就要輪流爬桅杆當了望手了。所以看到兩人沒有這些裝備,他們就慷慨的提供出來,這也是他們願意聽從克洛德的要求前往克魯魯飛魚島搜尋的原因。畢竟最受罪的活被克洛德和維裡克羅做了,他們也有些不好意思……
“應該是五點多了吧,你可以再去休息一下。科林說還有一個多小時就能看到克魯魯飛魚島了。”克洛德一邊回答,一邊戴上魚皮帽子和小羊皮手套,現在輪到他爬桅杆了。
這時代在大海上行船靠的是星象儀和指北針,據說這也是魔法文明時代留傳下來的航海用具。每個海船的船長都要掌握星象知識,有些大副和水手長也能根據頭頂的星象計算出船隻所在的海域。至於指北針,則是用來在沒有星空的夜晚指引方向,這個世界和地球不同的是,磁場有些混亂,好象很多地方都有磁礦,很容易干擾到指北針的指向。
克洛德在桅杆上呆了一個多小時,天色已經大亮了,只是天空中的雲層越來越厚,偶爾太陽的光芒會從雲層的縫隙中透露出來,照得下面的大海有一片的海域閃耀着金色的光芒。
馬塞洛船長打着哈欠伸着懶腰走出船艙的時候,克洛德也正好從桅杆上爬了下來。現在不需要他去指引方向了,遠方已經出現了拇指般大小的克魯魯飛魚島的輪廓,只要對着小島直行就是了。
克洛德吃了一個三明治填了下肚子,又端了杯剛泡好的紅茶慢慢的綴飲來溫暖自己的身體。馬塞洛船長也同樣端了杯紅茶站在他的旁邊,看着遠處的克魯魯飛魚島。
“這地方我來過很多次,”馬塞洛船長說:“如果不是這個島經常因爲風暴被淹沒,我還真想在這樣的島上開個酒館。去島上補給請水的船隻很多,坐在酒館裡喝着黑麥酒聽着過往的水手講那些在大海上遇到的奇異事情,那會是一個很幸福的生活……”
克洛德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一個想開酒館的僱傭船長,誰能保證他不是爲了能在酒館裡繼續鬼混纔想做個酒館老闆?聽說碼頭區好幾家酒館都拒絕他進入了,因爲他欠債不說,還常常和賭博的對手打架,直到最後被扔出或者轟出酒館。
馬塞洛船長髮完了感嘆,正色問克洛德:“你準備怎麼搜尋?不會是想上島吧?我的建議是繞着克魯魯飛魚島走一圈,反正這個島不大,艾克有沒有在這個島上一眼就能看清楚。如果上島搜尋的話,我擔心時間會浪費很多,很可能今天晚上會開始下雪,那樣我們回航會有些困難。”
克洛德點點頭:“行,就照你說的辦,繞島一週,我和維裡克羅一人上桅杆一人站在船頭,那樣艾克如果在島上的話看見我們也會出來的。而且就算他沒看見我們,那看見他的小漁船就知道他是不是在這裡。”
馬塞洛船長笑了:“克洛德,我希望你的直覺是正確的,我也希望艾克在這小島上。另外我知道一些消息,奧特魯尼船長帶的商船隊並不是前往南部那些王國進行貿易對不對?”
克洛德一愣:“你從哪裡知道這些消息的?”
馬塞洛船長只是笑笑,沒有回答,喝完了手裡的這杯紅茶後就往掌舵船臺走去。
米爾蒂尼號越來越接近克魯魯飛魚島。
“克洛德,你看看,那是不是艾克的小漁船!”桅杆上的維裡克羅指着前方的海面大聲的叫喚起來。
船上所有人都看向維裡克羅指的方向,那是一艘只在水面露出桅杆一米左右的沉船,船身已經整個淹沒在海水裡。
“我不知道!我看不出來!”克洛德大聲吼道:“船長,向沉船靠過去!”
馬塞洛船長轉動舵輪,船頭轉向了那淹沒在海水裡的沉船。不過還沒等靠近,桅杆上又傳來了維裡克羅激動的喊聲:“沙灘上有人,那是艾克,我認得他的褲子,花格子的青色長褲,那確實是他,他趴在沙灘上!”
馬塞洛船長帶着克洛德,維裡克羅和安格斯四個人划着小艇往沙灘而去。等小艇的船底一接觸到下面的沙灘,維裡克羅就第一個跳了下來,不顧冰冷的海水浸溼了他的靴子和褲腳,跌跌撞撞的往趴在沙灘上的艾裡克森跑去。這麼長的時間,不管大家怎麼叫喚,趴在沙灘上的艾裡克森依舊是一動也不動……
“艾克,艾克……”維裡克羅越到艾裡克森的近前速度越慢,最後他停在了離艾裡克森三步遠的地方不敢向前,他害怕了,艾裡克森就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維裡克羅用雙手矇住了臉,絕望的跪在了沙灘上,他大聲的哭了起來。
馬塞洛船長衝了過去,越過了維裡克羅,到了艾裡克森的面前將他的身子翻了過來,用手指抵在了他的脖頸上,突然大喜:“他還活着,還有呼吸,只是昏過去了!”
“什麼?”維裡克羅止住了哭泣,撲過去一把抓住艾裡克森的手,現在他已經冷靜下來了,剛纔他嚇壞了,以爲艾裡克森已遭不惻。
“他好象在發燒……”馬塞洛船長仔細的檢查着艾裡克森的身體:“左邊的大腿有道口子,好象是被什麼給勾破,失血過多,我們得儘快把他帶回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