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依莫名奇妙的又看了看身後,真的只有自己了呢!狠狠地掐了一下手心,折騰了這麼久,再不跳可就說不過去了!蘇依亦步亦趨的跟在李尚身後幾步,臨近江邊時額頭已經微微沁出水滴…
此情此景,蘇依卻想到了,當年高考前班主任慷慨激昂的陳詞,詞曰要有拼死撞南牆的勇氣,那是何等動人心魄的必死決心!不就那麼輕輕一躍麼…近三十跟柱臺,第一根落水跟最後一根落水又沒啥區別!
由於前幾個柱臺只是稍微有些黃油,會寫巧力便能順當過去,何況被之前那麼多人蹭得也所剩不多。李尚似乎很是輕鬆,竟穩穩的踏上第五根轉檯。
只見船上衆人目不轉睛的盯着兩人,連那些正在水裡撲騰的落水者也時不時注視一眼,當然更多的目光卻是看向李尚,畢竟在鬆幕城認識李統領的人不再少數。
蘇依扯着嘴角輕哼一聲,這些人能有幾個認識自己,知道自己不識水性?那些侍衛也不過在船上拉一把落水者,畢竟那些人都是有些水性的。自己若真喊一聲救命,靜王的臉色不知道要變幾變呢!當下眼一閉、心一橫,義無反顧的踏上第一根柱臺…
幕江水似乎變得湍急了許多,蘇依滿眼是晃眼的流水和天上倒影的浮雲,冷汗止不住往外冒!膽戰心驚的走到了第三根柱臺,蘇依正要緩口氣,卻一個不留神,滑坐在圓臺上!
還沒等蘇依反應過來就出溜了下去,只來得及一聲驚呼!
蘇依入水前隱約聽到了嘲雜的呼喊,不由有些安心,莫非是救我的麼?人在有希望的時候,意志就會堅強許多。蘇依只覺得身體內似乎有種水汩汩流動的聲音,只感覺到身體在不停的下沉、下沉…似乎還有歡快的魚兒嘴上碰了一下,倏地又離開了!
蘇依使勁的睜開雙眼,想要看看那些來救自己的人,每一次睜眼視線似乎便會暗許多…渺茫的希望終究被磨滅的只剩滿眼的黑暗!蘇依只覺腦海一片空靈沉寂,迴盪着一聲聲嘆息!
兩世的回憶如一張張幻燈片在最後的腦海中沉浮。常說死前最後畫面中的人,會是潛意識中那個最深愛的人!蘇依想到了那些經歷過的一個個名字,康哲、戰無風、玄夜、瑤玥、君莫、入雲郎…卻最終也沒看清任何一個人的面孔,只有一串刻滿經文的佛珠在識海中一圈圈旋轉!
蘇依哂笑無由,愛得痛徹心扉都留不住一生癡戀,莫不是要“剃度出家,了斷一切作菩薩”,方能解開這命運的無常?!還是睡去的好…
岸上衆人見船上有幾個人突然躍入水,正有些疑惑,就聽杜儒煦一聲大吼:“快!快救李統領!他不會水…”不知何時上了船的杜儒煦語畢,旋即沒入水中。
原來李尚畏水在王府侍衛中近人皆知!見李尚要闖關,船上衆侍衛便緊盯不放。無奈蘇依一聲驚呼,把李尚嚇得腳下一滑,緊隨蘇依之後摔入水中!早有防備的衆侍衛呼喊着爭相下水救李尚!
衆人視線頓時集中在水中央!卻沒人注意到岸邊一素衣的少年,在蘇依那聲驚呼後,直接跳入水中…
李尚落水之時已經接近水中央,離四艘大船停泊之處很近,而蘇依落水處靠近岸邊,加上所有人都不曾留意這邊,直到李尚被救上船。杜儒煦才注意到那個幫過自己的少年竟還沒游過來!杜儒煦來不及多說話,再度跳進水裡,朝蘇依落水處游去!
閣樓遠眺,只能見到水上的柱臺和水中央的四艘大船,而蘇依落水處正好是樓閣視線的死角!見杜儒煦朝岸邊游來,徐牧渾身一僵,她說的竟是真的!顧不得奏請靖王,飛身從閣樓上一躍而下!
杜儒煦潛入水中,見一少年有些無力的在水中游來游去,顧不得多想,順手就撈出水面,仔細一看卻不是剛纔落水之人。“快…救,救公子…”君莫像着了夢魘般,揮開杜儒煦,就要鑽進水中!
初相見時眼神無言的幫助,絕望的仰望蒼天卻再見那帶笑的眼眸,總是揚言要把自己養得白嫩…對於一個如此相信自己,甚至把命託付給自己的人,君莫恨不得以命抵命!
徐牧藉着柱臺之力,如蒼鷹俯衝一般飛身而來,見不是蘇依,眉頭一皺,遠遠喝道:“把他帶上去!”杜儒煦見徐統領親自下水,便一掌打暈君莫游回了船上。衆人這才醒悟,最後這兩個由靖王指定參賽的人竟都是不識水性的!
徐牧卻如魚入水一般,在暗流涌動的水中疾馳。明媚的陽光在水下折射出絢麗的光線,如夢幻中寧靜祥和的仙境。徐牧算計着時間、水速、流向,片刻不停的向前游去,直到看到一個順流沉落的身影!
徐牧看着眼前秀髮飛舞、衣袂張揚的人兒,竟有些踟躕不敢上前。此刻無比希望她還活着,即便再怎樣唧唧喳喳也都無所謂!若按時間來算,在如此湍急的水下,只怕…徐牧抱着一絲希望游過去,一手將蘇依攬在懷裡,就要浮上水面!
散開的秀髮順勢飄開,徐牧轉頭間,卻見蘇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剎那間心神一震!那笑容裡的無奈和釋然,讓久經血腥的徐牧微微有些心痛!是怎樣的經歷,才能使一個如此小的女孩,笑着走向死亡!
徐牧怔怔的望着面前精緻而溫婉的臉,不由伸手撫向蘇依的睡顏!手卻如觸電般顫抖了一下,猛地那託過蘇依的後頸,朝那有些泛白的脣瓣壓去…
一絲空氣流竄入心肺,蘇依渴求的身體本能的想要攫取更多,像一株藤蔓的攀附,牢牢地吸住那生命的源泉!
那一瞬間,竟讓徐牧感到一種從未體會到的安寧…
見懷中的人兒睫毛輕顫,徐牧倏地離開那張讓她欲罷不能的溫軟!緊緊地攬着蘇依,順着水流的方向朝水面劃去。
“咳咳!咳…”蘇依猛烈的咳嗽着,直到理順氣息纔開始注意周圍,擡頭見粼粼水面,不由驚得向後縮了縮身子,後背卻碰到一個柔然的物什。轉身一看,蘇依駭的直接向後仰去!
徐牧一把抓住蘇依,她竟這樣怕自己麼?驀地臉色陰沉的怒道:“還想掉進去不成?想死的話,別再求我救你!”說着甩開蘇依,沿着江邊的梯道上岸而去,溼漉漉的鞋子留下一串腳印…
“立刻把頭髮紮起來!”行至梯道的多半,徐牧突然扔下一句冷冷地話和一個箍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