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染若不喜歡賀顏,怎麼會將自己的第一次給他,還願意懷他的孩子,真正讓她不能釋懷的恐怕是,她奮力保住的孩子卻被賀顏拿掉吧。
若兒聽她語氣傷感,便體貼的走到蘇依身後捏起肩:“夫人,他們說,進山的霧障越來越淡了,這可是好事,這樣就不用老限制出府了。”
“恩。”蘇依將茶盞放在旁邊的梨木小桌上,淡淡的應道,或許,等這肚子裡的東西清出來,就真的沒事了。
正說着,擡眼見一個丫鬟走了進來:“回夫人話,玄夜公子和南宮公子來看您了,說是來辭行的。”
蘇依一愣,她不在的這些時日,或許南宮栩牧給玄夜說了什麼,她以爲他們早就走了,南宮栩牧照理放不下南疆和幻千源的,她自從那一日暈在棺殿外,回來後除了吩咐康鳴和小染些事,便一直在這個院靜養。
若兒一旁補充道:“對了夫人,玄夜公子之前來了好幾次,都是在院外停一會就走呢,也不進來,若兒看他好像很難過呢,聽說他和南宮公子還狠狠地打了一架呢。”
該來的總會來的,就爲凝魂丹的事南宮栩牧也不會放過她:“去請進來吧,若兒再搬兩個座來。”
蘇依低着頭,沒有去看他們,她怕對着他們哭出來,那是很不應該的,她看着一黑一紅落座,卻遲遲沒人開口,放在褥子下的右手手心隱隱脹疼。如果掀開的話,能清楚的見到一個清晰地乾坤盤印記,在劇烈的閃爍。
若兒左看右看,示意着帶着院裡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南宮栩牧蛇一般陰冷的眼睛,從進來便一直盯着蘇依,只聽他冷哼道:“還真擺起當家的樣來了!”
“你乾等了這幾個月,就爲了說這個?”蘇依強按着右手。雙眸閃過一絲異樣的色澤。
“你!”南宮栩牧氣結,停了一下,質問道:“你竟敢......”
南宮栩牧說了一半,卻沒再說下去,她永遠不知道,她決然的走向錦盒時,他多麼的揪心,即便沒了蠱毒還是那麼疼。
“我有辦法讓千源醒來,跟正常人一樣生活,你要不要聽一聽。”蘇依猛的擡頭。盯着南宮栩牧。
南宮栩牧懷疑的盯着她,蘇依呵呵的笑道:“方法你應該比我清楚......你死了,他就活了!”南宮栩牧沉默了。蘇依說得沒錯。
“你怎麼知道?”
“圓月當日,事情很玄幻也很蹊蹺,更重要的是,最後入戰局的不是我,千源最後那些話。也不是對我說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千源修煉的是南疆的巫術,相思蠱也是他給你的,他曾想爲你改命,卻只成功一半,所以乾坤還是要收你。那個保護我的人和千源必然是認識的。她口中要守護我的‘他’相必是整個乾坤的關鍵。你只需告訴我千源師從何處,我便告訴你就千源的另外的方法!”
南宮栩牧大驚,眼放精光。猛的站起身道:“你還有別的方法?”
“如果我說,我這裡有半粒凝魂丹,你信麼!”蘇依迎着南宮栩牧的眼睛對視。
南宮栩牧一動不動的,良久才吐字艱難道:“昆嵛山,天機子!”
蘇依淡淡一笑:“改天我會去拜會一下。”說着。取出那半粒凝魂丹,放在桌上。又道:“從現在起我與你恩怨一筆勾銷,再見面都不必手下留情。”
南宮栩牧遲遲不接,只是盯着她的手腕。
“乾坤鐲對亡靈棺,已經沒了。”她不是有意欺瞞,只是需要一些時間去部署。
聽此,南宮栩牧神色變得有些複雜,將凝魂丹收入囊中,轉身離去。隨之,蘇依的手心不再有任何異樣。
她不由暗自鬆了口氣,幸好玄夜不是她要殺的人,深呼吸一下,這才問:“你,要去哪?”看那一身黑衣便知,他已想起了那些前塵往事。
“東庭。”
玄夜習慣性的伸出手,想要撫平蘇依的眉頭,卻停在了中途欲收回,蘇依抓住那雙手在臉龐蹭了兩下:“去吧......”
玄夜離開之時,蘇依的小院穿出一曲琴音,那是當年陳清留給她尋找陳逸的譜子,不知何時,她已把他當成了親人。可經歷了這些,蘇依清楚的知道,她和他的關係也就僅此而已了。
很多時候,有些人,會回到原點,即便是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可發生過的事,誰也無法更改。一切嘈雜的、劇烈的、深刻的都將歸於寂靜。
而這一份靜,對於她已是不易。
蘇依迎着陽光閉起眼睛,裡面有一個刺眼的光球,在昏暗中變換着顏色,像要將人的靈魂拉進去,讓人沉沉欲睡。
光怪陸離的場景裡,蘇依分不清現實還是真的只是夢,也與找不到出口。從棺殿出來之後,蘇依特別嗜睡。人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蘇依想,那麼那麼的愛,那裡一定會有康哲。
可是,康哲卻一次也沒來。
反而是那個大樹下撫琴的白衣男子,故事一次比一次清晰。
他身邊有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子,從相識到相知。
可惜,總隔着一層雲紗似地,看不清楚面容,熟悉而陌生。
她問,你是誰?
他回,我是瑤琴,你呢?
她想了想,我叫無憂,呵呵,無憂......
無憂麼?蘇依微微睜開眼,看着白點閃爍,搖晃着心神,她只有哭的時候,纔會想起一些往事,可是她好像已經很久沒哭過了。
蘇依撤銷挖山的命令本是好意,不成想她想放下的,卻有人不想放下,迷糊了不知多久,康鳴火急火燎的衝了進來,還未說話就跪到了地上,目紅耳赤的吼道:“夫人,爲什麼要命令人都撤回來!少爺的棺還在裡面呢啊!少爺爲了你連命都不要了,你卻這麼狠心麼!”
蘇依睜眼,冷冷看着地上的康鳴,他是名義上的無憂島主,也算沉得住氣的人,這一次跑來興師問罪,倒是不枉費康哲一手栽培,只是現下有些失了理智。
“狠心?入棺當日是誰對我冷漠有加,是誰對我的好意迎頭冷水,又是誰將我接到這康家大宅年輕守寡,未死先葬!我都懷疑這是你們合夥算計好的,有幸從亡靈棺裡爬出來是我福大命大,沒將你們康氏拆個七零八落已經是我仁慈了,你還有臉來質問我?可別忘了,誰是康氏族長!”蘇依怒喝不止,將茶盞一下摔到地上。
康鳴先是一愣,臉上有些哀傷,冷冷的瞪着蘇依:“原來你心裡是這麼想少爺的,那你根本不配做他的夫人!”
頭一句還是冷言冷語,後一句直接吼了出來,蘇依譏誚的看着他眼中浮現血絲,直直的站起身子,又咬牙切齒的說道:“好多年前,少爺就說,他在等一個人,爲了那個人,他每天夜裡習武練功,還專門爲她組建了無憂島。每年有段時間,少爺總會偷偷去東庭,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可是回來時少爺總是心情很好。亡靈棺認血那天,我們都爲少爺哭了,他卻真真正正的很高興,他給我說,康鳴,你知道嗎,她終於來了。接親那些天,他幾乎都沒有合過眼,說要多看幾眼怕以後沒機會。知道你身體裡有毒,他冒死進棺殿帶你泡玉湖,結果被亡靈棺吸血過多昏了過去。怕分開的時候你捨不得,他吃下忘情丹,守了你一夜,頭疼吐血了一夜。你!卻這樣說他!”
蘇依內心一陣翻騰,血氣上涌,她這麼說康鳴就是想弄個明白,終究是明白了,可明白了又能怎樣,他回不來了......
“夫人!”耳畔突然一聲若兒慌亂的大叫。
蘇依感覺眼前佈滿血紅,不由伸手擦了一下,又隨口問道:“怎麼了?”
“血!血......”若兒跪到她的眼前,臉色慘白,驚慌失措的揮舞着手。
蘇依嘴角苦笑,若兒總是這般慌張,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卻看到自己滿手血紅,不由疑問道:“天上竟下紅雨了吶!”
“快去請大夫!”蘇依最後聽到的便是康鳴這一句。
當日,蘇依小產、失明。
同時,康家古宅上驚現七彩祥雲,環山霧障盡散。
四年後,康家新宅。
“玖兒!你說的這法子,真能做出你說的蛋糕?”虞素婷看着滿盆的雞蛋,吃驚的問道。
“那是!這可是我們夫人想的法子。”若兒自豪的說道。
穆卿笑道:“玖兒這丫頭小嘴可真甜!可要把你比下去了!”
蘇依滿是無奈:“怎地好端端的,又把我扯進去了,我可是坐在這什麼都沒摻和呀。倒是你們,來這麼晚,差點錯過我的生辰,還沒給歉禮呢!”
沈墨接話道:“就知道你會要,一早給你準備好了!你且來聞聞這是什麼。”
“香水!”蘇依驚呼一聲,“想不到竟真讓你弄出來了!”
“這可不是我做的,你來猜猜是哪個呢?”沈墨打趣道。
虞素婷微微嗔道:“你呀!都兩個孩子的媽了,還這麼鬧,都不及玖兒穩重了。”
沈墨仍是追問着蘇依:“快猜猜啦!”
蘇依心中一顫,擡起眸子,毫無焦距的看着前方,遲疑道:“瀾兒?是瀾兒麼?”
感覺到有人走了過來,蘇依不由彎起嘴角,笑道:“你能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