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要的是它?”靖王詫異中略帶戲笑道。蘇依只一時感嘆,原來成熟溫雅的老男人笑起來,竟如此不可抵擋!卻未聽出靖王的語氣,直接迷糊道:“恩…啊!”
靖王隨即大笑,笑聲在校場上久久斡旋…蘇依只道長久不笑的人,聲帶就像常年廢棄的音響,聲音早已不再圓潤,聽到這略顯乾澀的笑,疑惑的正視起靖王的面容,依稀有些相熟…
靖王的笑聲裡,蘇依似乎聽出,他那些年的爭權奪勢、勾心鬥角,怎麼讓人忘記了笑!心裡竟爲連成一脈感到莫名的悲哀!
自己這樣遊離於連成姓氏之外,或許反倒是件好事。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還是不要招惹九王爺的好,若再生出什麼事端,豈不是更勞累心神!自己還比較本性純良,更適合風輕雲淡些…
衆人不顧形象的爭相看去,頓時首席一片笑態百出,連端盤的美人也不禁臻首抿笑…蘇依疑惑的看去,只見盤中一條青絲魚兒!不禁懊惱不已,只得硬着頭皮道:“那…那個,此盤製作精良,青瓷細膩,魚遊惟妙惟肖,實乃珍藏之佳品。”
垂首之間,蘇依隱約見靖王妃神情不喜,心中不猶一緊,那是一種複雜的眼神,糾結的眉宇說不清是怨恨抑或是釋懷!
蘇依調整一下心思不再計較此事,畢竟自己跟靖王妃沒有什麼正面衝突,就算因爲那個玉鐲,自己本來就沒打算要,又不知道其中隱秘,找個合適的理由推脫了,靖王妃理應不會暗地針對自己纔是。
“王爺就把這青瓷魚盤,順帶那朵冰花一併讓我拿走好了…”蘇依討好道,藉此期望玉鐲一事就此揭過。
靖王似乎早就看穿蘇依的想法,只是微微一笑道:“可以!但是…若是你在闖關臺落入水中,我要送你的東西,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靖王說得是輕描淡寫,蘇依聽在心裡卻是字字錚錚!
這…本想趁機落水!現在落也不是,不落還不是!這計劃哪及變化萬一吶!本以爲是上上之策,豈料被半路阻截,蘇依萬分無奈道:“那麼多英雄好漢都尚且通不過,我一毛頭小子,如何不落水呢!王爺何故刁難我這乳臭未乾的娃娃!還請王爺三思…”
“哦?本王送你東西,竟是刁難?!”靖王氣語不善道。
蘇依當即一驚:自己竟一時恍惚忘了身份!
即便聽出靖王生在帝王家的無奈,那又怎樣?王爺還是王爺,那種高人一等的威嚴又豈是輕易展露的!
或許,在那個黃金鑄造的籠子裡,連父父子子都不再是單純的血脈關係,那些黑暗的交易和乾涸的血!自己怎麼能因他開懷之笑,就當他是良善之輩呢!
蘇依滿心不愉,恨不得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隨即弓身謹言道:“只怕王爺要給的東西太過貴重,九兒承受不起!既然王爺執意相與,九兒便恭敬不如從命,卻唯恐敷衍王爺的美意!若留人故意落水的閒話,九兒可是無處辯解,煩請王爺容許九兒先行探查一番。就此告罪!”說完,不待靖王準可,竟轉身大步流星而去!
蘇依這一席話,可謂有禮有矩。只是,太完美反而是一種不足!以如此年紀閱歷,若不是大才之人,又怎麼能說出這麼冠冕堂皇的推辭!只是這最後一招拂袖而去,要麼果真有所依仗,要麼只不過恃才傲物!靖王目光隨影若有所思,卻並無慍怒之色,反而有些許讚賞!
蘇依並不知這麼隨性的離去,在其他人看來是多麼的不敬!只道自己向來逆來順受,卑微執着的享受着生命,說得如此謙卑恭敬已經足夠,卻從不認爲這是一種逆傲的秉性!
從前世的離家出走,到今生的血染青雲,蘇依所展現出來的那種異乎尋常的理智,甚至可以稱之爲冷情冷性,早已根深蒂固的凝化成眼神裡的疏離冷漠,以及對生命的執着和對人世的悲憫,這也正是那一刻玄夜選擇留下來的原因。
靖王隨意的嚐了口青瓷魚紋盤的清湯,嘖嘖讚道:“呵呵…如此美味!難怪小娃娃走神。徐統領!一併冰瑤花,給九公子送去!”徐牧有些不放心踟躕良久,見靖王神色堅決,示意李尚保護王爺安全,才單手端過美人木盤上的“游魚清潛”,緊隨蘇依而去。
美食天下如常進行,非參賽佳餚也被順次擺上其他席位。蘇依絲毫不在意緊跟後面的徐牧,如果靖王不派人盯着,自己反而更擔心呢,如果非要冠以盯梢之名,或許保護更爲恰當些,至少自己在校場的行爲,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警惕、探究…
蘇依遠遠就見君莫滿目關切遙望自己,心中一暖,臉色也緩和下來,調笑道:“九爺我先去闖關臺遛遛,小君莫散會過去見識見識,什麼纔是英雄。”說着順勢轉身端過徐牧手上的青瓷盤放到君莫面前,“記得要吃飽喝足吆!省的整天長得像喂不飽似的…”語畢揚長而去。
出了校場,蘇依以人生地不熟爲由,讓徐牧前邊領路。心裡卻不停思忖校場上一連串的事,是巧合還是另有玄機?直覺上總覺似乎遺漏了什麼,卻理不出頭緒。
看着眼前不疾不徐的腳跟,不由想起剛纔這人步步緊跟,清湯竟無一絲波瀾,而在靜王面前也多是不露聲色,就剛纔阻止試毒來看,不僅是用毒高手,更是對靖王忠心。只是如此心腹,就爲單純的陪同我卻又有些說不通!這裡面到底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隱情?
或許該尋個時機…即便是被利用,也該清楚事情的原委!
蘇依走着走着就覺着有些不對勁,明明喧鬧紛擾於耳,左右腳步擠擠,爲何自己卻覺得如此暢通無阻…蘇依猛地左右張望,這才注意到左右兩排侍衛開路!
許是察覺到蘇依突然停住腳步,徐牧轉身俯視道:“怎麼?有事!”蘇依明顯察覺徐牧語氣不善,不禁擡頭看去,卻見徐牧眼睛裡毫不掩飾的不屑!
蘇依一皺眉,向右撇開視線,不加避諱道:“若是因爲那玉鐲,你大可不必這樣!”徐牧微愣,沒想到蘇依竟如此坦率,“我不知道那玉鐲有何特別,更不想自找麻煩…”
一股溫熱酥癢的氣息湊近脖頸,蘇依渾身一顫!只聽耳邊一聲冷哼,輕蔑道:“你配麼!”
徐牧直起身,收回按在蘇依左肩上的寬袖,詭異的朝蘇依一笑,轉身離去!直到徐牧走出十餘步,蘇依仍臉色煞白的站在原地,震驚的看着徐牧的袖口!
那裡竟盤着條紅蛇!南疆羣蛇之首!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