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醫正斜了顧桃花一眼,聲音裡全都是不耐:“吃了不該吃的東西,肚子的胎兒原本就不是很穩妥了,又跌了一跤,若不是救治及時,這肚裡的孩子早就保不住了!”
“老太爺,幼娘妹妹她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纔會……”
“我是大夫,不是神仙!”王醫正猛地打斷了顧桃花的話,“她吃錯了什麼,我怎麼知道!”
蘋果已經把高逢春開的方子遞到了顧桃花面前。
顧桃花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蘋果的意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才陪着笑道:“老太爺說得是,原是侄女兒心急說錯話了。”說着,恭敬的行了一個禮,“老太爺,就原諒侄女兒則個。”
王醫正盯着顧桃花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用一種怪異至極的口吻道:“想不到你竟然這麼賢淑,真是難得!”
“……”顧桃花自然能聽出來王醫正口中的嘲諷,可是她卻只能當作讚揚的話來聽,低着頭,努力的紅了紅臉,把方子遞了過去,“老太爺,這是方纔的大夫開的方子,老太爺瞧瞧,可還用得?”
王醫正接過來,細細的看了一遍,眉梢微微的向上挑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開這個方子的人,可是救活了府上四姑娘的大夫?”
王醫正在太醫院也聽說了整個京城的大夫對着四姑娘束手無策,最後卻被一個遊方的郎中從閻王爺手中把小命搶了回來,心中早就這個遊方郎中好奇萬分,現在看見了這個方子,心中對這個人越發的好奇起來。
“是,剛纔幼娘妹妹也全虧了高先生救治。”
“人呢?現在在哪裡?”王醫正已經把這屋裡的人,瞧了無數遍,就是找不出一個看上去符合高先生稱呼的人。
“高先生去廚房裡查看了。”顧桃花解釋了一句,這才吩咐綢兒,“快去廚房裡,把先生請來這裡。”
“是。”綢兒應了一聲,正要離開,王醫正隨手把方子遞給了綢兒,“就按着這個方子用藥吧,這個人是個國手。”
王醫正的最後一句,是對高逢春的肯定。
顧桃花這才知道,她這次真的是賭對了!撿到寶了!有王醫正這個活招牌在,已經可以預見,以後醫館的生意,定然好得不得了!
綢兒剛要伸手去接方子,蘋果卻上前一步,搶先把方子接了過來:“綢兒姐姐去廚房找先生吧,這藥就交給奴婢去煎吧。”
王醫正根本就不在意這個,朝着蘋果和綢兒揮了揮手:“快去,把那個叫……”王醫正猛然發現,他還不知道人家叫什麼。
“老太爺,這位先生叫高逢春。”
“對,就是這個高逢春,把他給我請到這裡來。”王醫正很客氣的用了一個“請”字,說明他對高逢春的醫術,那是真正的看重。
綢兒不但沒有和蘋果計較,相反她還很開心,蘋果把方子接了過去,因爲她真心不想和梨香院的人有任何瓜葛!
按着幼孃的情形,誰知道她什麼時候一個不好,這肚子裡的孩子就沒了,到那時候,不要說藥是她煎的,便是她碰過一下,都會變得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
“杵在這裡做甚麼?還不快去!”王醫正見兩個丫頭並沒有立刻動身,聲音猛地就拔高了起來。
“奴婢這就去。”綢兒回過神來,連忙轉身出去,才一會兒,綢兒又轉身回來了,“老太醫,高先生來了。”
王醫正眉角猛地吊了起來,綢兒連忙解釋道:“奴婢剛要去廚房尋找高先生,卻見高先生已經從廚房回來了,奴婢在前面的抄手遊廊上正好遇見了先生,所以就和先生一起回來了。”
顧桃花朝着王醫正道:“老太爺,既然先生回來了,他在廚房中必然有所收穫!綢兒,快請先生進來。”
“是。”綢兒轉身出去,帶了高逢春進來。
“先生,可是有所發現?”不等高逢春開口,顧桃花就心急的開口問道。
“先生,快說出來,你發現了什麼?”柳貴也跟着開口說道,一邊說着,一邊還惡狠狠的瞪了顧桃花一眼,“你儘管大膽的說出來,這裡有我替你做主!”
“哼!”老夫人突然冷冷的哼了一聲,原先垂下的眼皮,緩緩的向着上面撩了起來,“先生,在這建亭侯府內,你不必懼怕任何人,有老身在,任何魑魅魍魎都不敢盡你的身,你把心放踏實就是。”
“先生……”柳貴剛要開口,卻聽見王醫正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就是高逢春?”王醫正簡單而又粗暴的打斷了柳貴的話,幾步踱到高逢春的面前,仔仔細細的打量了高逢春好一會兒,繼續開口道,“有沒有興趣進太醫院?我可以替你舉薦!”
王醫正此言一處,屋內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這是打算做甚麼?
顧桃花心底卻怒了!
他這是挖牆角啊!挖她顧桃花的牆角!若是高逢春答應了去太醫院,那她的醫館計劃豈不是要泡湯了?!
高逢春的臉上依舊淡淡的,並沒有因爲王醫正的話,而出現多大的波動,退了一步,恭敬的彎腰作了一個揖:“多謝大人好意,小子山野散人一個,向來我行我素慣了,不喜歡拘束。”
高逢春雖然說得很客氣,但是卻結結實實,明明白白的拒絕了王醫正的邀請。
顧桃花的怒氣,這才微微的消散了一些,隨即又有些自得起來,自己果然是慧眼識英才啊!
“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顯然王醫正沒有料到高逢春會拒絕,聲音中帶上了一絲不悅。
高逢春又深深的給王醫正行了一個禮,隨即直起腰身,對着顧桃花道:“太太,小子在廚房裡找到了薏米,想來是新太太吃了這個纔會有滑胎的症狀的。”
“薏米?”王醫正眉心一鎖,“拿來我瞧瞧。”
高逢春看了跟在身後的白皙婆子一眼,婆子把捧在手上的袋子遞給了王醫正,王醫正打開袋子,伸手把裡面的小米撈了一把出來,放在手心中,仔細的扒拉着看了一會兒,點頭道:“裡面是夾雜了薏米,數量雖然不多,但是長期食用的話,積少成多,也足夠了!”
“薏米?”顧桃花愣了一下。
高逢春點點頭:“《本草經疏》中說:‘凡病大便燥,小水短少,因寒轉筋,脾虛無溼者忌之。妊娠禁用。’”
高逢春掉了一次文,顧桃花不懂醫,聽了個雲裡霧裡,但是最後一句她聽懂了,就是說薏米孕婦不能吃!
既然薏米孕婦不能吃,現在幼娘不但吃了,看樣子而且不止吃了一天兩天,那麼不出問題倒是奇怪了!
“是誰!是誰這麼狠心,竟然把薏米摻雜在小米里面!”柳貴頓時跳了起來,看着老夫人道,“姨母,你定然要給我一個交代!”
“這裡有病人在!不宜喧譁!”王醫正毫不留情的開口呵斥道,“想要大聲吼叫,去外面的花園裡去,你愛吵,愛叫,愛鬧,更或者在地上打滾都隨便!但是卻不能在這裡!”
“……”柳貴下面的話,全都被王醫正堵在喉嚨裡,憋漲的一張臉瞬間成了紫色。
老夫人聞言站了起來:“王醫正,高先生,貴哥兒,不如我們移步去客堂,這裡就讓幼娘好生歇着。”
一行人魚貫的朝着外面走去,高逢春剛走了兩步,又停住了,叮囑蘋果道:“最近一段時日,新太太不宜下牀,不宜動怒,要保持平和心境。”
“是。”蘋果恭敬的應了,“多謝先生。”
“不必,醫者本分而已。”高逢春的聲音依舊淡淡的,“希望姑娘多勸勸新太太,心寬才能安神,神安才能體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