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顧桃花伸出的手指,坐在首座上的兩個人臉色霎時變了:“你敢!”
顧桃花彷彿沒有聽見這兩聲厲喝一般,連眼皮都不曾動一下,只是把目光挪到了紅衣的身上。
紅衣原本僵住的身子,猛地一震,手倏的一鬆,就聽見“嗵“一聲響,那把椅子就坐在了桌子的面前,這驀然響起的聲音,把紅衣自己也生生嚇了一跳,愕然的看着已經掉到地上的椅子,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紅衣,過來。”顧桃花掃了紅衣一眼,肅然開口,只是心中對紅衣卻越發的失望起來,這次跟進來的不管是綢兒還是布兒,她們都不會如此失態,更甚者她們會做得比她更加囂張,把坐在首座的這兩個,生生的氣到吐血……
“呃,是。”紅衣偷偷的看了顧桃花一眼,臉上閃過一絲愧色,走到顧桃花身邊站住了。
顧桃花含笑拍了拍紅衣的手臂,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了,這麼一來,原先坐在首座上的人,就變成了顧桃花的護衛……
顧桃花清晰的聽見了後面兩人那粗重的喘氣聲,只是這又與她何干?!
“諸位叔叔。”顧桃花清了清嗓子開口了,“剛纔外面的轟響想必各位叔叔都聽見了,現在外面一片紛亂,諸位叔叔,既然在府裡躲災……”
顧桃花的聲音猛地一收,擡起頭,掃了衆人一眼,突然緩緩的嘆了一口氣:“侄女兒希望各位能夠安分守己,外面現在全都是下人,想必諸位叔叔也不願意和他們摻和在一起。”
“自然不願!”接口的又是納蘭榮立,挺着大肚子,一臉的不屑,“與那些個下賤胚子摻和在一起,這和自甘下賤又有何區別?”
“八叔叔不願意和他們在一起,想來他們也不願意和八叔叔在一起。”顧桃花連一點兒的情面都不曾給,直截了當就把納蘭榮立堵了回去,“既然叔叔們和他們相看兩相厭,因此,我進來,想跟叔叔商量一件事情。”
顧桃花嘴上說得是商量,可是那語氣,卻不論怎麼聽,都不像是商量!那臉上的神色,明明白白就是通知,或者可以說是告知!
“納蘭如花,你這是什麼意思?”凌厲的聲音來自顧桃花的身後,顯然後面的兩位不甘心做壁花,果斷的出聲,開始刷存在感了。
如花這個稱呼,讓顧桃花的眉心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
“兩個叔叔,我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想必理解起來並不是很難。”顧桃花連頭也沒有回,“爲了保證諸位叔叔的安全,我會遣人守着這門口,以免外面的人進來打擾了諸位叔叔,也請諸位叔叔莫要隨便外出,否則若是出了什麼意外,侄女兒也沒有辦法,畢竟現在侯府的安危,侄女兒要靠着他們才能渡過,孰輕孰重,想必侄女兒不說,諸位叔叔也能分得清的。”
“你……”後面的人,騰的站了起來,帶動椅子腳摩擦地板,發生刺耳的聲音,“你這是要軟禁……”
“言過了。侄女兒只不過想要護得諸位叔叔安全而已。”
顧桃花說着站了起來,不再和這些人廢話,跳腳朝着外面走去,走了兩步,突然停住了:“若是諸位叔叔非要這麼想,侄女兒也是贊同的。”
“……”整個屋內的人,霎時噤聲了,全都騰的擡頭,不敢置信的看着顧桃花。
她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
他們可全都是她的長輩?!
這不孝的東西,爲什麼天不打雷劈死了她!
“紅衣。”就在一羣人的詛咒聲音,顧桃花再一次開口了,“待會兒讓人送茶水進來,還有方便的淨桶,省的諸位叔叔的到時候憋得慌,卻又不能出門,萬一發生了什麼意外,豈不是以後要不好意思出門。”
“……”屋內的人臉騰的漲紅了,不是害羞,是憤怒,真正的憤怒,“納蘭如花……”
“哦,對了,還有一句話。”顧桃花慢慢悠悠的再一次開口,“若是哪一位叔叔覺得鬧心,不想呆在這裡,只要開口,侄女兒就遣人護送他出府,至於出府之後的事情,那就和侄女兒不相干了。”
“……”顧桃花這一句話出口,屋內所有人,立刻就把憤怒壓了下去,有些個甚至朝着顧桃花腆着臉笑,“還是侄女兒考慮周詳,果然年輕好,聰慧,我如今年紀大了,連腦子都如生鏽一般,轉不動了,老了,老了,侄女兒,叔叔的這百八十斤,就託付給你了。”
這話鑽入衆人的耳中,連顧桃花都使勁的嚥了一口唾沫,才把翻涌上來的噁心壓了下去,這人,爲了活命,真的可以無恥到這份上?!
“是呀,是呀,侄女兒,我們這些個老傢伙的身家性命全都託付給侄女兒了。”
顧桃花還沒有消化剛纔的那句話,四周討好帶着諂媚的聲音,相繼響了起來,好像剛纔對顧桃花的敵視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
什麼叫無恥?!這纔是真正的無恥!這些人真的辜負了身上披的這張人皮!
顧桃花懶得再跟這些人扯皮,帶着紅衣轉身出了屋子。
顧桃花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門外,剛纔還滿臉諂媚的人,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不見了,換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兇狠。
“這丫頭,我終究有一日要讓她知道什麼才叫長輩!怎麼樣纔是孝順長輩!”首座上的人,猛地擡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臉上的神情除了憤怒,就只剩下陰狠了。
“各位老爺,這是我家姑娘讓奴婢給各位送來的淨桶。”突然綢兒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的面前,“剛纔奴婢聽我家姑娘說,各位老爺都憂心忡忡的,可是奴婢怎麼瞧着,各位老爺都……”綢兒的眼睛滴溜溜的在衆人面上掃了一圈,“火氣有些偏旺盛,放心吧,今兒個,我家姑娘剛好得了一些上等的苦丁茶,奴婢這就替各位老爺們去取來。”
綢兒一邊說着,一邊隨手把淨桶放在了門口,轉身出去了。
“誒,你,你怎麼可以……”納蘭榮立看着放在大門邊的淨桶,大聲的喊道,“你還不快把這個東西拎到一邊去!”
納蘭榮立的話音還沒有落下,綢兒已經跑得沒有蹤影了。
衆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淨桶上面,互相對視一眼,面面相覷,他們從出生到現在,還沒有誰拎過淨桶,可是任由淨桶放在那裡,也不是辦法……
一個淨桶,把整屋子人的怒氣轉移到了淨桶上。
就在衆人束手無措的時候,綢兒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衆人面前:“各位老爺,這是姑娘讓奴婢送來的苦丁茶,請各位老爺消消火。”一邊說着,一邊把手中的茶葉和茶爐子放在了桌子上。
“誒,你……”納蘭榮立剛要開口讓綢兒把淨桶拎到一邊去,卻看見綢兒沒等他把話說完,早已經轉身跑了出去,納蘭榮立氣得剛要罵娘,卻看見綢兒的臉從門口探了進來,“哦,方纔奴婢忘記跟老爺們說了,我家姑娘說,這屋子的四周都有人守着,老爺們不論從何處出屋子,若是讓那些個野蠻人衝撞了,到時候,怕是連姑娘也不好替各位說話的。”說完,不等屋子裡的人開口說話,頭一縮,人影再一次消失不見了。
“賤人!”屋內的人,終於忍無可忍,罵出聲來,可是最後的餘音還沒有消散,就聽見“砰!”一聲響傳來,屋內霎時就暗了下來,原本敞開的門竟然被人從外面關上了。
“……”屋內衆人的臉上,霎時閃過一抹驚疑,卻誰都沒有說話。
“轟,轟!”外面的巨響,越來越頻繁。
屋內納蘭家的老爺們,臉上的驚疑,越來越嚴重。
終於,納蘭榮立坐不住了,站起來,走到靠牆的桌子邊,動手煮茶,可是那神情和動作,卻怎麼也不像是煮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