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貴聽見幼孃的聲音,騰的站了起來,剛要擡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停住了腳步,轉身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輕咳了一聲,問顧桃花:“幼娘可收拾齊整了?”
“媳婦進去看看。”顧桃花應了一聲,轉身進去,屋子裡面原先緊閉的窗扉虛開了半扇,新鮮的空氣進來,使得那燻人的血腥味,消散了很多,丫鬟在屋內點了安神的薰香。
幼娘閉着眼睛,躺在牀上,原先慘白的臉色已經透出了一抹紅暈,被血腥浸透的衣衫也已經換上了新的,整個人看上去,似乎已經有了無限的生機。
“幼娘妹妹。”顧桃花走到牀邊,壓低了聲音,輕喚了一聲,“可還好?”
幼娘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驀地看見顧桃花的臉,原本迷茫的眼睛霎時精神起來:“你,你來做甚麼?”
“瞧妹妹這話說的。”顧桃花含笑開口道,“妹妹出事,我這個做姐姐的,怎麼可以不過來!”
“那就多謝姐姐了。”幼娘盯着顧桃花,定定的看了一會兒,這才用力的勾出一抹笑容來,“但願姐姐能心安。”
“妹妹放心,姐姐吃得下,睡得着,心安得很,如今見妹妹好轉過來,越發的心中坦然了。”顧桃花並不理睬幼孃的譏嘲,看了幼娘一眼道,“瞧着妹妹的精神似乎不錯,應該可以會客了!令兄正在門外等着呢。”
幼孃的臉色一變:“姐姐爲什麼不讓我哥哥進來?你,你打算做甚麼?”
“妹妹誤會了。姐姐可沒有這麼大能耐攔住令兄,不讓他進來。”顧桃花淺淺一笑,“是母親覺得男女有別,這男子隨便進入女子的閨房,終究不妥,這才讓姐姐我進來看看,你能不能會客,若是能了,便讓令兄進來,若是不能,就請令兄過幾日再來。”顧桃花說着,聲音一頓,看着幼娘再一次蒼白的臉,“妹妹,覺得你現在能不能會客?”
“姐姐這是打算拉着不讓妹妹見哥哥了?”幼娘瞬間就收拾了心神,戰意濃濃了。
“這天下哪裡有攔着親兄妹不讓相見的道理。”顧桃花璀璨一笑,“姐姐我只不過白白問一聲而已。”
幼娘盯着顧桃花,咬着嘴角不說話。
顧桃花臉上的笑容更濃了,轉身吩咐蘋果:“你出去跟老夫人說,幼娘妹妹身子好很多了,她想見大舅爺,能不能請大舅爺進來?”
蘋果偷偷的瞧了一眼幼娘,見幼娘擰着臉不說話,又看看顧桃花,見顧桃花只是淡淡的看着她,也不說話。
蘋果站在原地,躊躇了一下,轉身出去了,不一會兒帶着柳貴進來。
顧桃花笑着對幼娘道:“妹妹,你兄長來了,你們兄妹兩個有什麼話,慢慢說,切不可太過勞神,你身子纔剛稍稍好一些,若是累到了,到時候吃苦的可是妹妹自己。”
“不勞姐姐費心。”顧桃花的話,讓幼娘越聽越不是滋味,特別是最後一句,讓她心中壓抑的怒氣,蹭蹭的竄了上來,花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控制住沒有破口大罵。
“那就好。”顧桃花依舊淺笑嫣然,“說實話,其實就算是我想費心,也是力不從心,因此我也不過是口頭人情而已,妹妹完全可以不往心裡去。”
“……”幼孃的眉角倏的就挑了起來。
顧桃花卻不等她開口,優雅的轉身,撩起門簾,走了出去。
幼娘看着那不住搖晃的門簾,猛地抓起靠枕,朝着門口惡狠狠的扔了過去,怎奈是身體還是虛弱的很,靠枕才離開手,就落在了牀前。
“妹妹,你這是何必。”幼娘那虛弱的模樣,看得柳貴一陣心酸,長嘆了一口氣,“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定然不會放過那背後的兇手的!”
“哥哥,抓住那個兇手,你一定要把她碎屍萬段!”幼娘咬牙切齒的,由於過度的憤怒,美麗的臉龐,這一刻扭曲的厲害,宛如來自的地獄的修羅一般。
“你放心,便是你不說,我也會要建亭侯府給我一個交代的。”柳貴點點頭。
幼娘看着柳貴,臉上終於露出一個笑容來:“哥哥,你一定要把那個人給我找到,否則我便是死也不肯瞑目的!”
這一刻,幼娘並沒有注意到,柳貴說得話,和她想要的話,其實所表達的意思,根本就是兩回事。
兄妹兩個在屋子裡說話,屋子外面,老夫人和顧桃花也在說話。
“桃花,你看這件事……”老夫人沉吟了一下,看着顧桃花道。
這時候,屋內除了布兒,綢兒,只剩下了鶯兒了,原先梨香院的丫鬟,早已經讓老夫人全都趕了出去。
“母親,這件事,到現在爲止,具體怎麼回事,我們還不是很清楚,以媳婦看來,不如趁着現在,先去問清楚了的好。”
老夫人想了想,點頭道:“你說得是,這件事就交給……”
“母親。”顧桃花不等老夫人把話說完,就開口截斷了老夫人的話,“並不是媳婦推託,這件事還要母親掌總舵纔是,若是直接有媳婦出面,到時候怕是……”顧桃花說了半截,就停住不說了,憑着人老成精的老夫人,顧桃花就不信,老夫人聽不出,她所要表達的意思。
果然,老夫人並沒有立刻開口說話,只是沉吟着坐在椅子上。
顧桃花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在原地站着。
過了一會兒,老夫人擡起頭,輕嘆了一口氣:“你顧慮的也有道理,這件事,就依你的意思,有我掌總舵吧。”
“多謝母親體諒。”這一句感謝,顧桃花是由衷的!現在不論怎麼看,若是有人陷害幼娘,那麼她的嫌疑最大!
幼娘失去孩子,按照原先的約定,她就不能扶正爲平妻,這麼看起來,似乎她得到的好處最大!按照利益最大的原則,在別人看起來,她的動機也就最大!
老夫人似乎感覺到了顧桃花的心情,起身走到顧桃花的身邊,拉住了顧桃花的手臂,輕輕的拍了兩下:“桃花,你的爲人我清楚,你放心就是。”
顧桃花轉身朝着老夫人淺淺一笑:“這件事原本就與我無關,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老夫人拉着顧桃花的手僵了一下,笑道:“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那麼,下面,你打算怎麼辦?”
“母親,請坐下說話。”顧桃花扶着老夫人在椅子上坐了,這才道,“剛纔小丫頭說得不清不楚的,還是要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纔是。”
“那你打算怎麼問?”老夫人擡頭看着顧桃花。
“還請鶯兒姐姐和綢兒一起出去,找梨香院的丫頭說說話。”顧桃花扭頭看着鶯兒和綢兒道,“媳婦就陪着母親坐在這裡,等柳家大舅爺出來。”
鶯兒看了一眼老夫人,臉上有些遲疑。
“鶯兒姐姐放心,這裡有布兒伺候。”顧桃花自然清楚鶯兒在遲疑些什麼,忙開口解釋道,“請鶯兒姐姐和綢兒一起出去說話,只是想借重鶯兒姐姐,這梨香院中的人,都知道綢兒是我的丫鬟,怕她們對綢兒有戒備心裡,而鶯兒姐姐就不一樣了,你是母親的人,她們對你說話,自然不會怎麼防備,這麼一來,或許可以從她們的話中,聽出一些我們想要的東西來。”
“太太,把她們找來一一詢問也就是了,爲什麼……”鶯兒想不明白顧桃花爲什麼要多此一舉。
顧桃花笑道:“鶯兒姐姐莫不是覺得我多此一舉?”
鶯兒不好意思的笑道:“並不是奴婢對太太的話,有所懷疑,只是奴婢覺得若是有懷疑,喊來直接問就是,豈不是這麼拐彎抹角的簡單許多!既然有捷徑可走,爲什麼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