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楊諾睡不着,望着窗外的星星,藏藍色的窗簾露出了一角,正好滿足他對着夜空發呆。
記得一開始沒有記憶的時候,有一個尖銳的女聲總是在衝擊着他的腦膜,想必就是這幅油畫上的主人吧,他曾經用意念與她對話,不知道她能不能聽得懂,不過後來她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但是她似乎說過,她在他在,她若死亡,他也是出不去的。
爲什麼呢?她一直沒有解答。
“呵呵,小傢伙,睡不着?還是在等我?”
一個動聽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楊諾耳朵一動,站起身。
“誰?桑克先生?”
“你很聰明。”
桑克穿着一身黑色燕尾服、帽檐壓得很低,赭石色的捲髮束在一邊。
完全不是貓頭鷹布偶的樣子,而是一個三十左右的男人。
楊諾透過玻璃大門,只能看見他的上半身,以及微微翹起的脣角。
“我可以救你出來。”桑克輕輕道。
“有什麼條件嗎?”楊諾小心翼翼道,儘量不讓自己的喜悅表現的太明顯。
“真是個聰明的傢伙,”桑克再次讚歎道,“把你交給偉大的雅各布先生,他會爲你找尋一個身體。”
“我原來的身體怕是沒用了。”楊諾猜測道。
“相對的,你還會失去自己的記憶。”桑克繼續道。
“這對我不公平。”
“你別無選擇。”
沉默了一分鐘。
楊諾低聲道,“你…動手吧。”
桑克輕笑,隨手一揮,透明的玻璃大門與油畫瞬間分開,固定在空氣中,“咦?你出不來嗎?”
“……”雖然他也曾單純的覺得只是被困在畫框與油畫間了。
“呵呵,原來你被這畫中的冤魂詛咒了,真是傷腦筋,原來是個脾氣暴躁的小姐。”桑克扶了扶帽子,露出蔚藍的雙眼。
“怎…怎麼辦?”楊諾覺得有些難受,就好像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
“哦,小姐,別生氣,這小傢伙很柔弱的。”
“喂——”楊諾無語的望着他離去的背影。
“放心,我還會回來的,小傢伙。”
桑克走後,畫裡的那個女人似乎安靜了許多,楊諾無奈的看着被擱置在壁櫥上的畫框無語,明天若是師天澤發現了怎麼辦。
咦?這或許是個很好的機會,一個解釋他存在的機會。
看着牀上安睡的那人,像個孩童般的睡顏,心裡淌過一絲異樣的感覺。
翌日,楊諾被吵醒。
粉粉:“小白!!嗷嗷!!發生什麼了,爲什麼…爲什麼畫框不見了!!!”
阿瓦:“是啊,小白!你出來了嗎?噢——不,你還在嗎?你走了嗎?”
淺淺:“Zzz…”
楊諾頭痛,“我在。…昨晚桑克先生來過。”
粉粉:“嗷嗷?救命,他是不是看見了我的衣裳不整,哦,不——是純真的睡顏?”
“……”
阿瓦:“那小白你…你怎麼還在畫上?”
“嗯,失敗了。他說我被這幅畫裡的冤魂詛咒了。”楊諾淡淡道。
“啊?桑克先生沒有想到辦法?那他是不是還會再次過來?或許…我去請他來?”粉粉已經陷入了風中凌亂中。
“不知道。”楊諾打算繼續補眠,師天澤不在牀上,儼然是出去晨練了。
“唉——”粉粉嘆氣,“小白,你不要傷心。”
“我不傷心,我只是在想,師天澤回來的時候看到眼前這副畫面,會怎麼想。”楊諾幸災樂禍道。
“啊!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怎麼辦怎麼辦?”粉粉原地打轉,“噢,天哪!你居然叫主人的名字,你真是太大膽了,小白!”
“我覺得小白很特別。”阿瓦道,說完便扶着牀頭櫃再一次坐下來。
淺淺:“Zzz…”
師天澤跑完步回來,朝角落瞅了眼,三隻都在安靜的沉睡,擡眼望了望牆上的油畫,皺了下眉,然後拿着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吃完飯,他進臥室換衣服,楊諾這時醒來了。
入眼是一個人精壯寬闊的後背,肌肉結實,小麥色的皮膚,非常的好看,偏窄的腰身,倒三角的完美身材,他不禁有些嫉妒。
師天澤換上黑色真絲襯衫,打上領帶,他今天要出去見一個人,一個闊別了十年的恩師,昨晚在微博上剛看到他從外地回來,約了今天見面。
曬曬太陽,澆澆花,喝喝茶,聊聊人生。
周自鴻就是這個一個可愛的老人,五十多歲的年紀,人看起來特別精神。
師天澤驅車來到周宅走進花園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周自鴻站在花園裡給百合澆水,接着是康乃馨、鬱金香、鐵線蓮…上午的陽光不算充足,卻足夠明亮,照在老人烏黑的發上,閃閃發光。
“老師。”師天澤激動的走過去,兩人親密的相擁了下。
“小澤啊,先去坐,嚐嚐我剛泡的西湖龍井,我把這一片澆完。”周老笑呵呵的招呼。
“哎。”師天澤聞言走到一邊的白色圓桌旁,拿起精巧的玄青色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完後他再一次走到周老身邊,讚歎道,“您栽培的百合花還是這麼嬌嫩、好看。”
“知道你要來,特別給你留了好幾支,待會啊帶回去。”周老忙完,兩人走到桌邊坐下,師天澤忙給他倒茶。
“老師,還是您瞭解我,不過我就需要一支。”師天澤呵呵笑,“我這次回來啊,本想自己去花店買一支,放在我那屋裡。這不給忙忘了,還是您好,惦記着我。”
“你啊…”周老嘆了口氣,“一支,過不了幾天就謝了啊。”
“沒事兒!再過兩三天得上班了,還不知道這次要去哪拍戲呢。”師天澤滿不在乎道。
“過年那陣子的事兒,我都知道了,那孩子死得可惜啊,還那麼小。”周老啜了口茶,欲言又止。
“什麼?”師天澤一驚,這不可能!楊諾的事情,除了他自己,他沒有告訴任何人,甚至是他最好的朋友張博,都沒說。他沒有想太多,他只是希望楊諾能夠安靜的走,死後也靜靜地,不想要娛樂、外界打擾他。
“那孩子叫楊諾吧。”周老嘆了口氣,眼角有些溼,“我知道你懂事,一個人默默地承受這件事,你也別奇怪,正巧啊,你不是通過他的朋友才知道的嗎,那朋友的父親,是我的一個老鄉。”
師天澤點點頭,沒再說話。
“孩子啊,雖然我不在你們身邊,但是啊,你們都是我看着成長過來的,尤其是你,小澤,我不說張博、李晨他們,我是說踏入了這個圈子,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追求什麼,爲了怎樣的一個理想,切不要忘記最根本的東西。”
“是,我知道了,老師。”師天澤吞了吞口水,抑制住有些激動的情緒。
周老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道,“最近和小嫣聯繫嗎?她待會也過來吃飯。”
師天澤好不容易壓下異樣的情緒,站起身道,“老師,您之前沒有說還有別人。”
“什麼話!”周老面犯薄怒,“大學同學這麼多年,又是朋友,曾經不是還好過一段時間嘛,怎麼能說分就分呢。說起來,我也有五年沒見着她了。這幾年啊,也就你時常來看我,其他人啊,恐怕早把我這個嚴肅的老頭子忘咯!”
“您怎麼能這麼說呢,大學期間能與您一起度過四年,一直都是我們最美好的回憶。”
師天澤真誠的說道。
“還是你懂事,又讓我開心又讓我擔心。”周老又嘆了口氣,“怎麼了,坐下坐下,來,我看看啊,小嫣應該快來了。”
“老師…”師天澤忐忑的開口,“童嫣她…和小橙子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