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家的人總算是在幾日後來到了定京城。
身爲從蘇州那頭來的蓬門小戶,荊家人把小人得勢的嘴臉學了個十成十。荊家夫婦知道了荊楚楚和沈垣的事,先是痛哭了一頓嘆自己女兒命苦,隨即又吵着鬧着要去報官一定要讓沈垣付出代價,即便是定親都不答應。表面上看着如此,明眼人心中都知道,荊家夫婦不過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愣是要做出是沈垣巴巴娶荊楚楚的陣仗。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沈老夫人在府裡蠻不講理了這麼多年,孃家人的橫行霸道與她如出一轍。幾番較量下來,竟是處於下風,答應八擡大轎贏取荊楚楚過門,還得賠上一大筆聘禮。
沈老夫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每日面對荊家夫婦貪便宜的嘴臉更是氣的嘴歪眼斜,差點就中風了。一怒之下乾脆躲進榮景堂什麼人都不見。
荊家人得了雞毛當令箭,不過幾日,全定京城百姓們都曉得沈垣要娶蘇州來的荊楚楚,百姓們不知道沈家家宴中的秘密,外頭的傳言也只是沈垣愛慕荊楚楚溫柔美麗,是真心相待。
荊家人極力將荊楚楚塑造成一名讓人心動的美麗女子,不知別人怎麼看,不過想來沈垣是極其憋悶的。
尚書府中,孫才南看着手中的帖子,三兩下揉成一團扔到紙簍中。
“沈垣這個混蛋!”他恨恨道。
好容易遇到了一個瞧得上的女人,定京城的女人們看的多了,來自蘇州的荊楚楚便顯得格外不同。被他瞧上的女人從來都沒有失手的時候,加上這一次他玩心大起,在荊楚楚身上花費的功夫格外多,沒想到最後卻被沈垣佔了便宜。
小廝小心翼翼道:“荊姑娘和沈二公子也是誤會不得已爲之。”
旁人百姓們的那些流言說什麼不管,世家大族卻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沈府家宴發生的一切孫才南也早就從旁人口中聽說了。他沉下臉:“荊楚楚那個賤人,收了小爺的東西,是在耍小爺玩呢。”
孫才南心中不悅的很,荊楚楚那樣的女人他見的多了。只要給予銀子和利益便能輕易籠絡。沈府家宴之事,怕也和荊楚楚脫不了干係。那個女人一邊收着他的東西,一邊卻在籌謀嫁給沈家人?對於孫才南來說,被女人玩弄纔是最恥辱的事情。
“不過眼下少爺打算怎麼辦?”小廝問:“荊姑娘給的帖子,是接還是不接?”
孫才南低頭看向手中的帖子,帖子上頭尤帶芬芳,彷彿女兒香。就如荊楚楚溫順無害的外表,總是藏着一顆不安分的心。即便是已經快要嫁與他人,卻還要過來撩撥他最後一把。
“當然接了。”孫才南笑了一聲:“本少爺給了她那麼多銀子,還沒睡過呢。被沈垣捷足先登已經很是不滿了,不睡一次,那怎麼行?”他瞪了小廝一眼:“去,回個帖子。”
……
沈垣這些日子總是不在府中,任憑荊家人如何作怪,他卻鮮少露面。可是苦了陳若秋,一邊要應付沈老夫人的怒火,一邊要滿足荊家人那貪得無厭的胃口,公中的銀子越來越少,只出不進,眼見着都犯了愁。
“夫人這幾日怎麼都是憂心忡忡的?”沈萬下朝回來,見狀便問道。
陳若秋勉強笑了笑,不想與沈萬說這些銀子的事,就道:“荊家人整日在府上作亂,難免惹人煩心。”
沈萬也嘆了口氣:“娘這次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垣兒也是被拖了後腿。”
沈垣和荊楚楚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沈府裡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對於當時發生的一切,三房選擇了坐山觀虎鬥,至少比起沈垣來,大房更讓人忌憚。可惜最後大房安然無恙,倒黴的卻是二房,連帶着他們自己也犯愁。
“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陳若秋溫柔道:“沈家出事,你也要被人指點。”
府裡亂成這樣,自然是世家大族看的笑話,沈信是個粗人,不怕人指點,可是沈萬卻注重聲明,想來這些日子也不輕鬆。
沈萬握住陳若秋的手,搖了搖頭:“這倒沒什麼,只是垣兒娶了荊楚楚,日後想在官場上互相幫忙,卻有些麻煩。”他嘆了口氣:“本來垣兒是最有指望的。”
聞言,陳若秋心中有些着慌。沈萬沒有自己的兒子,所以沈府下一代中,只有沈垣能挑起重任。官場上最重要的就是裙帶關係,如果沈垣日後娶了官家小姐,那麼朝中沈萬的路也要好走許多,如今娶了荊楚楚,無異於砍掉了未來可能生出的羽翼。
陳若秋低下頭,道:“誰知道呢,眼下連五姐兒都變得這般厲害,大哥大嫂一家……真教人爲難。”
“也不用擔心。”見陳若秋擔憂,沈萬拍了拍她的肩膀:“垣兒不是普通人,小五算計垣兒,垣兒肯定是要還回來的。大哥大嫂也有無能爲力的時候。”
“夫君的意思是……”陳若秋心中一動。
“垣兒最近有些奇怪。”沈萬低聲道:“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西院中,沈妙放下手中的書,蹙眉道:“沈垣究竟想幹什麼?”
莫擎低聲道:“小姐讓屬下守着寶香樓已經許久,眼下……。”
“繼續。”沈妙打斷他的話,莫擎的臉色頓時垮了下來。想了想,他又道:“不過廣文堂的那位裴先生出現,小姐有什麼別的吩咐?”
一直以來,莫擎都不知道沈妙爲何要讓他去寶香樓看流螢。那一日離開的時候無意間遇到裴琅,不知爲何,莫擎竟然有一種感覺,沈妙讓他去寶香樓看流螢,或許一早就知道了裴琅會出現。沈妙讓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用意,可是這一次聽聞裴琅出現,沈妙卻什麼都沒說。
“沒有。”沈妙道:“你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沒想到裴先生瞧着正人君子,竟然也會去寶香樓那種地方。”穀雨眨了眨眼:“看着真不像是那樣的人啊。”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莫侍衛也不像。”
莫擎臉上臊得慌。
“莫擎,你這些日子除了去寶香樓,偶爾也注意東院沈垣的動靜。”沈妙道。不知爲何,沈垣總是讓他有些不安心。
莫擎應下稱是,待莫擎走後,驚蟄問:“姑娘,二少爺還會打什麼壞主意嗎?”
“很奇怪。”沈妙道。
沈垣在出了荊家的事情後,一不去調查那日到底爲什麼會生出變故,二不設法阻攔。荊楚楚固然要嫁給沈垣,但若是沈垣用別的法子,大約也是能拖一拖的。可是沈垣連拖都沒有,只能說明,他眼下在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沈妙想不出有什麼比對付她更重要的的事。
沈垣在算計什麼,可是他整日都不呆在沈府裡,沈妙也不能窺探出來。
“姑娘不必擔心,對了,”驚蟄突然想起了什麼:“桃源說,表小姐給那頭送了帖子,也已經收到了回帖,明日就去赴約。”
沈妙眼睛一亮:“很好。”沈垣讓她覺出不安,所以有些事情必須越早越好。
他們這頭商量事情,灃仙當鋪的臨江仙樓上,也有人在說此事。
“沈垣已經蒐集了沈信的證據全都呈給傅修宜。”季羽書道:“三日後傅修宜整理,會上摺子給皇帝。那時候沈家想必難逃一劫。”
“違抗君令,陽奉陰違。這種事情翻出來,最輕也是解甲歸田。”高陽道:“沈家的這個沈垣也有點本事,這種東西都能找出來。”
“不是說了嗎,”季羽書有些不耐煩:“沈垣着手對付沈信已經多年了,一直籌謀等着派上用場,記上一功升官發財。要不是這次來得及,等他再蒐集兩年,沈家大房得全部抄斬。”
“所以說,傅修宜確實挺有眼光。”高陽思索道:“沈信權勢太大,想對付他的人太多了。更重要的是,明齊皇室的人都樂見其成,沈信倒黴,皇室還會上去踩上一腳。”
“所以現在到底怎麼辦?”季羽書頭疼:“沈垣這種人太懂得隱忍,和那個傅修宜一個性質。沈家大房倒黴,沈小姐該有多難過。”
“你還想着沈妙?”高陽白了他一眼:“要不是沈妙攛掇着讓他們沈府的表親和沈垣捉姦在牀,沈垣也不會這麼快動作。本來以他的性質,還會再隱忍兩年將沈家大房一支一網打盡,現在提前出手,不過是被沈妙逼的。”高陽摸着下巴:“以沈垣對沈妙的痛恨,這一次定不會輕易放過沈妙。也許沈家大房其餘人尚可撿條命,可是沈妙的下場一定是慘之又慘。”
季羽書急的抓耳撓腮:“那怎麼辦?沈垣那個混蛋,該不會對沈小姐使出什麼下三濫的手段。他連自家大伯都能算計,肯定心腸黑透了。”
“放心吧。”高陽慢悠悠道:“沈垣心腸黑透,沈妙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我這次倒很好奇,沈妙又會使什麼手段力挽狂瀾。以她一出手就滅了豫親王府滿門還安然無退的性子,總覺得,不會這麼束手就擒。”
“沈小姐足智多謀,沈垣一定鬥不過她。”季羽書忽而想到什麼,看向高陽:“謝三哥臨走前不許咱們插手沈家的事,所以……她要是贏了,你也不許幫沈垣。”
“你對她倒是挺有信心。”高陽展開摺扇搖了搖:“只是我也很想看她究竟會用什麼法子。”看着季羽書鬆了口氣的神情,高陽又毫不留情的給他潑冷水:“不過你也不要太過放心。自從謝三的計劃提前,定京城的局勢變了不少。有一點卻不會變,那就是定王的野心。沈家送上門的肥肉,他豈會不好好利用。沈妙再能也只是個閨閣女子,定王不比豫親王愚蠢,一人之力難以抗衡諸多勢力,沈信的官帽這回十有八九要丟,而沈信一旦丟了官帽……”他半是嘆息半是感嘆:“對於沈家大房來說,就是滅頂之災,他要護的人,一個都護不住。”
季羽書的臉色也慢慢沉了下來。
“謝三曾經說過,無論如何,沈家大房都免不了覆亡的宿命。”高陽停下搖扇的手,目光微微閃動:“就和謝家一樣。”
……
第二日,天氣晴好,榮景堂的偏院中,桃源正拿出幾件衣裳讓荊楚楚挑選。
自從荊家夫婦來了之後,沈老夫人先前給荊楚楚兄妹住的院子便顯得有些擁擠。荊家夫婦登堂入室,直接蠻不講理的佔了榮景堂除了沈老夫人外最大的院子,除此之外,還裡裡外外使喚着榮景堂的下人,不曉得的,還以爲榮景堂裡住的不是沈老夫人,而是荊家夫婦。
荊楚楚坐在桌前,仔細的對着銅鏡描眉。她一筆一畫描的極爲認真,嘴脣抿了淡淡的胭脂,頭髮更是梳的一絲不亂,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
“就那件月白色的。”荊楚楚道。月白色的衣裳素淨,卻能更好顯出她楚楚可憐的氣質。今日是她要和孫才南見面的日子,能不能讓孫才南對她念念不忘,也就靠這一次了。
或許是女人的虛榮心作祟,或許是她真心對孫才南動了幾分情意,明知道如今與孫才南見面極爲冒險,她還是想要試一試。
桃源將其餘的衣裳收起來,有人推門進來,正是荊夫人。
荊夫人瞧見荊楚楚這般打扮,有些疑惑:“楚楚,你這是要出門?”
“想出門買些首飾。”荊楚楚應付道:“日後既然是要成爲沈家二房的少夫人,總不能戴着從前那些首飾,會被人看輕的。”
“是應該如此。”荊夫人道。反正荊楚楚買首飾的銀兩都會從公中開支,這些日子荊夫人也沒少撈油水。荊夫人道:“你一人怎麼行,我與你一塊去。”
“不行!”荊楚楚連忙拒絕。
荊夫人不解:“爲什麼?”
“我、我與易家小姐約定了一同去。”荊楚楚搖着荊夫人的手:“日後在定京,總要和這些小姐們打好交情。娘你就別去了,易小姐也不喜歡隨便見生人,你知道她們這些高門小姐脾性都有些古怪。”
荊夫人有些不滿:“什麼高門小姐,有什麼了不得,日後你還不是官家夫人。算了,你既然要打好交情,那便去吧,多帶幾個侍衛出去。”
“不用了。”荊楚楚推辭:“易家那麼多侍衛,我帶過去像什麼樣子。娘您就別管了,等我回來給您買些首飾。”說罷便繼續描眉。
荊夫人只得作罷。
等出府到了馬車上,荊楚楚心中有些緊張,問桃源:“你選的那間酒樓到底牢不牢靠?”
“放心吧小姐。”桃源道:“那酒樓遠得很,又偏僻,平日裡去的人也極少,小酒帶着斗笠蒙着面,不會有人認出來的。”
荊楚楚這才放下心來。
馬車經過城南,終於在一處偏僻的巷子面前停下。荊楚楚擺正了斗笠,又扶了扶面紗,這才由桃源扶着往酒家走去。
荊楚楚雖然早在蘇州的時候就時常在一種公子哥兒中游走,只是如今身份又是不同。明齊民風開放,可是有了未婚夫的女子再與別的男子私下相見,那便是不小的罪名。
那酒家只有上下兩層,倒是真的如桃源說的一般偏僻又冷清,客人三三兩兩不甚擁擠。瞧着她進來也未曾留意,桃源給了掌櫃的一錠銀子,笑道:“掌櫃的,昨日就訂好的那間客房在何處?”
掌櫃的連忙吩咐夥計帶荊楚楚進去。
二樓的客房位於最後一間,閣樓都是木質的,桃源謝過夥計,將荊楚楚扶着進房,一進房,荊楚楚就迫不及待的摘下斗笠和麪紗,道:“悶死我了。”
“小姐先歇一歇,喝點茶的好。”桃源道:“想來孫公子快到了。”
“你過來替我理理頭髮。”荊楚楚先是自己對着銅鏡擺弄兩下:“方纔一路帶着斗笠,頭髮都弄亂了。”
“小姐好看的很。”桃源恭維:“今兒個更是美的緊。”
正說着,門“吱呀”一聲開了,荊楚楚和桃源都忍不住一愣,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楚楚,真的是你。”
孫才南站在門口,目光殷切的瞧着荊楚楚,荊楚楚的臉頓時紅了,她嗔怪的看了一眼桃源:“你下去吧。”
“好啊,”桃源笑道:“孫公子和小姐先說話,奴婢就在門口守着,不會有人進來的。”
這般說話,似乎在暗示些什麼。荊楚楚低下頭,待桃源出去將門掩上後,孫才南上前兩步,喚了一聲“楚楚”。
荊楚楚遲疑了一下,擡眼看去。目光似乎有星點水意,半是惆悵半是依戀,若此刻有幸沈妙在場,怕也不得不佩服荊楚楚此刻戲演的真實。
孫才南走到荊楚楚面前,柔聲道:“楚楚,你和沈垣定親一事,是真的嗎?”
荊楚楚頓了頓,才點了點頭。
“你……”孫才南彷彿受了巨大打擊,後退兩步。荊楚楚見狀,登時紅了眼眶,怯怯的道:“你生氣了?”
“不。”孫才南頓了頓,突然伸手撫摸荊楚楚的臉,他道:“事情我都聽說了,是沈垣那個傢伙強迫與你。你是沒辦法纔跟他成親的,我不怪你,也不生你的氣。”
聞言,荊楚楚低下頭去,卻無人瞧見她眼中閃過的一絲得意。孫才南想必是真心愛慕她,就算如今她要嫁給沈垣,都還捨不得怪罪她。
“其實……”荊楚楚別過頭:“那日二表哥並未碰我,只是當時衆目睽睽之下難以解釋。”她低下頭:“孫公子,其實我……。我仍舊是清白之身!”
荊楚楚那一日和沈垣之間,其實並未發生什麼。只是那樣抱在一起看在衆人眼中,無法說清楚罷了。事後荊楚楚找人瞧過,她仍是完璧之身。只是沈垣和沈老夫人不知,她也就不說,否則沈老夫人和沈垣知道了此事,必然要大做文章。可是面對孫才南說出此事,情況又是大不一樣。男人總希望自己的女人是清白的,如果荊楚楚和沈垣真的有了什麼,孫才南心裡到底有個疙瘩,可是若是沒有什麼,在孫才南眼中,纔會對荊楚楚更加憐惜。
果然,孫才南一聽此話便愣住:“什麼?”
荊楚楚擡起頭,含淚道:“女兒家的身子,自然是要給自己心儀之人。二表哥與我不過是誤會一場,可是日後卻沒有別的出路。我、我與孫公子算是相逢太晚,孫公子可會在心中厭棄與我?”
孫才南一把將荊楚楚摟在懷中,溫聲安慰:“我豈會厭棄與你?我心悅你,心疼你,喜歡你!”孫才南眼中閃過狂喜之色,他本以爲荊楚楚的清白既然給了沈垣,再睡一次荊楚楚也不過是拿回本。誰知道荊楚楚還是個黃花閨女,這是在是令他意外。
荊楚楚被孫才南抱住,假意掙扎了幾下,便不再動彈。卻是由着孫才南抱着她,慢慢解開她的裙帶……。
適逢樓下,有人騎馬至酒家門前,將馬匹交給外頭的夥計拴好。自己走了進去,待走到掌櫃面前,輕車熟路的給了一錠銀子,便自行向上走去。倒是那位夥計瞧見他,喊了一聲:“公子!”
那人回過頭來,不是別人,正是沈垣。
“何事?”沈垣問。
夥計連忙搖了搖頭,肩頭搭着毛巾“蹬蹬蹬”的往樓下跑,錯身而過的瞬間,沈垣清晰地聽到夥計小聲道了一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戴了綠帽子,真可憐。”
沈垣腳步一頓,往下一看,卻見坐在樓下的食客們目光都若有若無的落在他身上,似乎在指指點點什麼。沈垣的神情漸漸陰鶩起來。
這個酒家是他常來的酒家,他偶爾和傅修宜的人傳消息,都是在此處進行。定京城一共有九個皇子,其中關係錯綜複雜,定王作爲隱藏的最深的一個,他的手下也必須萬事小心。沈垣每次來的時候都很小心,偶爾也會換身衣裳,此處不會有人認識他,可是爲何現在情況有些奇怪。
他搖了搖頭,卻是徑自上了二樓,那個他每次和傅修宜的人接應的地方。可是來到最末間的客房時候,卻是破天荒的瞧見一名熟人。
桃源看見他,嚇了一跳,沈垣心下一沉,桃源是荊楚楚的丫鬟,怎麼會在此處?莫非……他擡腳就要往裡走去,桃源躲閃不及,卻被沈垣一腳踹開客房的大門。
只見寬敞的客房內,此刻軟榻上正交疊着兩人,伴隨着滿地衣裳,要多旖旎有多旖旎。桃源驚叫一生:“小姐,二少爺來了!”
那牀上的人一下子坐起身來,半個雪白的身子裸露在外,正是荊楚楚。她不知所措的看向沈垣,道:“二、二表哥!”
沈垣冷眼瞧着他,牀榻上的另一人,孫才南也慢慢的清醒過來,坐起身來,他本就是被人捧着長大的,與荊楚楚正是纏綿時候被人打斷,心中惱怒的很,就道:“你是何人?”
“二表哥!”荊楚楚一下子回過神來,指着孫才南道:“二表哥,都是他強迫我的,我、我不是自願的!”
“賤人!”孫才南冷笑一聲,一巴掌就打在荊楚楚臉上:“明明是你眼巴巴的請我來,怎麼,翻臉不認人了?”
“孫公子!”卻是桃源義憤填膺的衝過來:“你怎麼能如此待小姐?你爲什麼要對小姐這樣?難道就是爲了給我家二少爺戴綠帽?你非要如此和二少爺作對!”
一片混亂中,竟沒有人留意到桃源這番話的不對。孫才南冷笑:“二少爺?”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沈垣,傲慢的一笑:“不錯,我就是給你家二少爺戴了綠帽子,如何?沈垣,你還沒嘗過你這位未婚妻的滋味吧,處子的味道,還是挺不錯的。”
“你、你胡說!”桃源一愣:“我家小姐……。”
“你們還不知道?”孫才南誇張的看了沈垣一眼:“難怪了,被個女人玩弄於鼓掌之中。可是沈二少爺,你就是在朝廷中有天大的本事,你的女人還是被我睡了。而且你還得娶她,撿破鞋的感覺如何?”
沈垣額上青筋暴動,終於兩步上前,一拳將孫才南打翻在地。
“你敢打我?”孫才南也是被嬌生慣養慣了,二話不說就爬起來往沈垣身上撲去。他二人本都不是武將出身,只能憑藉着直接想法,你一拳我一拳的對着幹。孫才南比沈垣高壯一些,沈垣漸漸位於下風,卻是被孫才南壓着打了。
“混蛋!”桃源衝過去,幫着沈垣從後面將孫才南抱住,沈垣瞅準空隙,好容易騰出手,卻感覺手中被塞了個冰冰涼涼的東西。他被打得很了,想也沒想的就將那東西往面前一推。
“嗤”的一聲。
那一聲格外漫長,周圍似乎都靜止,直到桃源長長的尖叫和荊楚楚慌亂的臉映入眼前。
沈垣低頭看,他的手中,此刻握着銀質的刀柄,只有刀柄,剩下的刀刃,在孫才南的小腹中,什麼都看不見。
大片大片的血花綻放開來。
孫才南仰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