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也陷入了僵局,蔣貴前只重複說一句話:“你們說是我乾的,那就槍斃我好了。”
這種情況很多辦案警員都遇到過,性格孤僻不擅言辭的人經常會這樣說,既不承認也不辯解,你有證據就定案,沒證據就放人,根本懶得理你。
雖然多數的時候,的確就是嫌疑人作的案,但畢竟有弄錯了的。
比如王小樂案件,他辯解了以後辦案人員不信,他乾脆就不說了,你說是他乾的,行,拿出證據來。沒證據?別說法院了,就是檢察署那一關都過不了。
尤其是蔣貴前這種人,真要是他乾的,那就是必死之局,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別?
說了必死,不說沒準還有一線生機。
其心志之堅,就連測謊儀都失去了作用。
時間拖得越長,林子君越是焦急。
元神離體的時間越長,需要的能量越多,他這些天都沒怎麼靜下心來修煉,哪能支撐得住啊?
警察總署和省警察廳的人越來越傾向於排除蔣貴前的作案嫌疑了,一般來說,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人,在測謊儀面前很難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而這個蔣貴前,一個普通的農民,他有可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可測謊的結果分明顯示,他沒有撒謊,也就是說,說案子不是他作的好象能說的過去。
於是,專家們準備放了蔣貴前,啓動第二次大排查,排查的範圍再擴大些。
林子君偷偷地找到周宏偉,說:“周署,蔣貴前不能放,我覺得他的嫌疑重大,不如,讓我試試吧。”
周宏偉看了看林子君,慢條斯理地說:“我的林大隊長,你長點腦子好不好?你現在去說不能放人,讓你來試試,這是打臉,知道不?拿下了,專家們的臉往哪兒擱?沒拿下,你的臉還要不要了?你能不能成熟一點啊?”
林子君聽了周宏偉的話,一臉沮喪:“是是是,周署,我知道了,是我錯了。”他的心裡覺得很不舒服,辦案就辦案,爲毛要考慮這麼多?
周宏偉嘆了口氣,說道:“去吧,按專家的意思辦,開始第二次排查。”
林子君無奈地告退。
蔣貴前已經放了。
第二次大排查已經開始。
林子君這次實在是提不起來興趣搞排查了,覺得純屬多餘。
範圍一加大,排查的工作量成幾何倍數的增長了。
第一次只用了三天的時間就結束了。
這第二次卻足足用了兩週還多。
結果,沒有排查出一條有用的線索。
到了四月二十三日這天,警察總署和省警察廳的專家們終於走了,這麼多人,一個月還沒進展,通常,就進入冰凍期了。
市警署的領導也撤了,只留下周宏偉還在堅守陣地。
林子君興沖沖地找到周宏偉:“周署,他們已經走了,可以讓我上了吧。”
周宏偉眼一瞪:“什麼時候條件成熟了我會通知你的,滾滾滾!”
林子君一看這情況,心裡嘀咕,吃槍藥了這是?
哪還敢問啊,趕緊撤了。
出來後,再稍稍一想,林子君便找到了原因。
專家們這纔剛撤,還沒回到地兒呢,他這邊一出手,如果順利結了案子,這些專家們不是更鬱悶?
一念及此,林子君不禁說了一句:“薑還是老的辣啊。”
趕緊抓緊時間修煉,說不定這幾天就要用能量了呢。
這一等就是三天。
周宏偉向市警署推薦林子君主審,把蔣貴前又給抓回來過堂。
雖然蔣貴前被放回去了,卻還是在嚴密的監管下,這是林子君向周宏偉提議的,免得他跑了,到時候還得想辦法去抓。
再次面對警察,蔣貴前沒有絲毫的緊張,足見其心志之堅。這種時候,就算林子君用出回溯的能力也毫無用處。
林子君想了想之前瞭解到的關於蔣貴前與其老婆楊素花的愛情故事,決定由此入手,慢慢瓦解蔣貴前的意志。
林子君的聲音很平淡,似乎是在回憶:“聽說你以前是個遠近聞名的嗩吶手,十里八鄉的紅白喜事,都找你幫忙,甚至出高價請你。
有不少姑娘對你青眼有加,可是你呢眼光很高,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談了左一個右一個對象,最終都沒有談成。
直到有一天,楊莊村有人請你去吹嗩吶時,你見到了楊素花,便被她吸引住了。那個時候的楊素花,不過才二十歲,比你小了十幾歲,被你哄上了手,然後結了婚,生了兒子,多幸福美滿的一家啊。”
林子君一直在觀察着蔣貴前,說到這裡的時候,發現蔣貴前明顯已經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便開始記憶引導:“可是,好景不長,你發現了楊素花與侯從儉的不正當關係。”
這是一些街坊鄰居反映出來的情況,林子君適時地把蔣貴前的記憶引導了過來。
於是,透過蔣貴前的眼睛,林子君“看”到了他的痛苦、他的憤怒:蔣貴前從外邊晃盪晃盪地回了家,發現大門從裡邊鎖上了,於是用力砸門、喊楊素花,卻沒人理。
蔣貴前爬上了自家的牆頭,正好看見侯從儉從他家的東邊院牆爬了出去。蔣貴前擔心媳婦,但趕緊跳進了院子,剛到堂屋門口就見楊素花從臥室裡出來了,衣衫尚未穿好。
林子君收回眼神,看着一臉痛苦的蔣貴前,繼續說道:“你怒火中燒,要去找侯從儉拼命,楊素花不讓你去,說你要鬧大,她就和你離婚,跟侯從儉過去。
這一下擊中了你的脈門,你愛她,你不能失去她,你只好忍氣吞聲。楊素花跟侯從儉越來越肆無忌憚,而你一忍再忍,你想殺了侯從儉,卻因爲沒他強壯,於是苦練力氣,等待時機,一等就是十來年,直到侯從儉孫子滿月,纔等來了機會,是吧。”
隨着林子君的話,蔣貴前的表情逐漸猙獰,顯然是回憶起了殺人的情景。
這麼長時間的引導,林子君爲的就是這一刻,於是,剛一發現他的神情開始變化,就一心二用,開始瀏覽他的記憶:蔣貴前晚上和其他街坊鄰居一道,去侯從儉家赴宴,喝了些酒,然後見侯從儉夫婦和兒子侯傑都喝高了,便回了家。
夜深人靜的時候,蔣貴前偷偷起牀,從櫃子裡摸出早就準備好的殺豬刀和一套深色衣褲換上,趁着月色出了門。
然後,深一腳淺一腳地摸到侯從儉的鄰居家,上了院牆,翻上樓頂,再從樓頂跳到侯從儉家樓頂,再攀着樓頂從三樓的窗戶鑽了進去,這一連串的動作熟練無比,應該是演練過很多遍了。
藉着窗外的月光,蔣貴前從三樓下到了二樓,輕輕拉開臥室的門,先是把侯傑的媳婦抹了脖子,然後是深醉不醒的侯傑,最後纔是剛滿月的嬰兒,殺死嬰兒的時候,蔣貴前顯然是很猶豫的,刀子舉了幾次才下手。
侯從儉夫婦住在一樓,蔣貴前下到一樓,見臥室門沒有關,便閃身進去,照例是先把方豔榮抹了脖子,然後是侯從儉,蔣貴前殺了侯從儉似乎還沒解恨,又捅了十幾刀,才脫掉衣褲和腳上套的袋子,開了大門離開。
到家的時候,蔣貴前先到屋後的廁所內將衣褲、套鞋的袋子燒掉,然後和殺豬刀一起扔進了糞坑。
這人不簡單,不知從哪裡學來的這些東西,林子君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