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電話那端一再傳來冷冰冰且公式化的應答聲,傅斯年挑了挑眉,他打電話給歆恬,本來是想問她需要不需要辦歆康調換看守所的事情,電話卻一直不在服務區。
他掛上電話,突然眼前閃過一個男子冷酷的臉,池老大,他逃跑時曾經撂下狠話,傅斯年心頭閃過一絲憂慮,他會不會對歆恬不利。
正在此時,車內廣播裡,電臺主持人剛播放完一支優美動聽的歌曲,突然說道:“現在插播一條新聞,我市青華路西口在建地鐵發生坍塌事故,青華路西口幾十米長的地段路面下陷,十幾輛汽車發生事故。據稱還有三十多名地鐵工人和供貨公司的兩名員工被掩埋在地下,此刻現場正在緊急救援中,讓我們共同爲他們祝願,希望他們能夠平安脫險。”
傅斯年愣了一下,向博盈公司打了一個電話,放下電話,眼中充滿了焦急,一踩油門開向青華路西口。
————————————————————
“璀璨幸福”的婚紗外拍車,潘朗靠在座位上,看着旁邊交握雙手還有微微興奮和疲憊的一對準新人,嘴角也輕揚起來,這份工作真的挺不錯。
雖然辛苦,但是每天都能看到打算一起開始新生活的新人們,雖然拍照過程中也會有波折,但結果始終是甜蜜感動,工作起來也很開心。
只是車速突然慢了下來,潘朗有點着急,眼看着快到下班時間了,今天拍完的時間本就遲了,如果堵在這裡,歆恬恐怕會在辦公室等得不耐煩。
他看着司機,客氣地問道:“趙師傅,怎麼回事,爲什麼開不動了。”
趙師傅皺皺眉,搖下車窗聽外面的議論,隔了一會兒說道:“今天有的等了,前面的地鐵塌了,車過不去,都在轉向,只是後面塞滿了,一時半會兒恐怕疏散不了了。”
潘朗聽到地鐵二字,心中一動,掏出手機給歆恬打電話,她給地鐵供貨,想必這個消息是和她有關係的。
只是他連着撥打了好幾次電話,那手機卻始終是不在服務區。
潘朗的心漸漸的沉下去,恰巧廣播裡也播放地鐵坍塌事故的新聞,潘朗聽到兩名供貨公司人員,其中一名是供貨公司老總,一名是該項目負責人,心中猛地一顫,他向着司機問道:“趙師傅,你說地鐵坍塌是在前面嗎。”
“對,所以前面才堵塞了那麼多車,還不知道要在這裡耽誤多久。”趙師傅頭疼地回答。
潘朗向衆人打了個招呼,已經心急如焚地跑下車去,地鐵項目負責人,不會剛好是歆恬嗎,他在堵成一團的車輛中飛快地向前跑去。
——————————————————
雖然還是一團黑暗,但是有了音樂不用說話,便是大家都能聽懂的語言,我還活着,我們還活着。
不知道隔了多久,那微弱的音樂聲音消失了,緹娜身上輕輕顫抖,緊緊地拉住駱羣航,她的掌心四季溫暖,到了夏天尤其會火熱一片,而此時此刻卻是冰涼一片,駱羣航輕聲說道:“彆着急,你聽。”
他的聲音已經有點暗啞,四周的空氣越來越憋悶,淤泥的惡臭燻人,而上面自從不知道多久以前的幾聲響動,便再沒有了動靜。
又有一陣輕微的音樂聲傳了過來,只是這次換了一個方向,緹娜臉上漾出一個微笑,輕輕趴在駱羣航的身上,說道:“看來,還有好多好多人。”
駱羣航點點頭,突然上面幾聲隆隆巨響,沉重的泥塊似乎受到了力量拼命地壓下來,緹娜覺得身旁的淤泥又升高了很多,駱羣航的雙手撐着衣服拼命的抵住上面,沉靜了一會兒。
緹娜的頭漸漸昏沉,駱羣航焦急地叫道:“歆恬,你還好嗎。”
緹娜輕聲答應着,但是已經神思不清。
駱羣航着急起來,可是他的胳膊向上面撐了也許有十來個小時,早就已經失去了知覺,變得僵硬麻木竟然沒有辦法用手搖醒她,他着急地叫道:“喂,你不能睡,睡過去就醒不了了。”
他想要抽動雙手,但是無論如何不能移動,身邊一陣微響,有人聲輕微地傳過來,然後身邊的淤泥似乎動了起來,然後有模糊的人聲。
上面不斷有稀泥落下來,駱羣航判斷着他們這些倖存者都是及時躲在了挖掘機兩旁,坍塌的坑頂砸下來,他們躲在車旁,恰巧形成一些死角,躲過了致命的襲擊。
此刻可能是有人感到實在無法呼吸,便順着挖掘機向上爬,然後清理淤泥,想要看看到挖掘機的最頂端能不能通開點空氣。
————————————————
上面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傳來,駱羣航看着逐漸迷糊的歆恬,輕聲問道:“你來跟我說話,若是今天我們出去,你想要幹什麼。”
“吃東西,吃好多好多好吃的東西,我好餓啊。”緹娜迷糊地說道。
“除了吃東西,你還想要幹什麼?你有沒有什麼要求我做的事情?”駱羣航沙啞着嗓子,繼續問道。
等不到歆恬的回答,他大聲地焦急地問道:“如果這次我們離不開這裡,我們就要一起死在這裡,你和我死在一起,難道不覺得滑稽。難道你就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只要你說話,快說啊。”
良久,駱羣航等不到歆恬的回答,着急起來,他猛地一掙,兩個胳膊終於恢復了知覺,他當時擔心自己撐不住上面的衣服,將兩隻袖子掛在旁邊的機器上,此刻猛地一掙,他的袖子扯破,不知道劃到哪裡,胳膊上一片巨痛,他渾然不顧,猛地摟住她,叫道:“你說話啊。”
緹娜還在恍惚中,雖然一片黑暗,卻似乎能看到他的樣子,不是此刻的樣子,而是他做完大單得意洋洋興高采烈的樣子,她輕聲問道:“你怎麼就能贏了那單子。”
她說的斷斷續續又模糊,他迷茫了一下。
隨即醒悟過來,他問道:“你是問我怎麼能贏緹娜的那張單子。”
就是那張單子,若說她有什麼最想知道的事,就是令她耿耿於懷的這件事,這件事和她觸電身亡也有間接的關係,這件事她一直想不清楚,在生命流轉的最後時刻,若問她有什麼遺憾,有什麼疑問,就是那張單子,她到底輸在了哪裡。
駱羣航的眸子中涌出一點不自在,訥訥說道:“我作弊。”
她就說嗎,她準備的那麼周全的單子,怎麼會被他搶跑,她追問道:“怎……怎麼作弊。”
駱羣航正要啓齒,上面的人一聲驚呼,頭頂上似乎一個重物摔落,但是因爲下面滿是淤泥,又難以察覺他人摔到了哪裡。
但是那個人的方法顯然是可行的,因爲兩個人敏銳地察覺到一點點風的信息,只有一點像頭髮絲一樣細,但是隨着那個人跌落,立刻又變得悶不透風。
駱羣航蹙了蹙眉,後背傳來鑽心的疼痛,正是這種疼痛讓他在如此難熬的環境中一直保持清醒,他咬咬牙,說道:“你在這裡等着,我上去看看,後面有很鋒利的部分,千萬不要靠過來。”
緹娜點點頭,駱羣航將她推開,似乎猛地一掙,緹娜察覺到他的身體似乎瞬間猛地繃緊,叫道:“你怎麼了?”
駱羣航咬住牙,伸手摸着身旁機器的輪廓,向上面攀了上去,他弓着腰似乎動作得極爲吃力,緹娜向機器方向靠近一些,雖然小心,卻被一個鋒利尖齒狀的東西劃了一下,要用一個拳頭才能握住,難怪駱羣航說要小心。
緹娜向遠處微挪一點,卻突然吃驚地想到,剛纔駱羣航似乎是緊緊靠在這裡的。
她心中一驚,駱羣航繼續向上面爬去,上面有溼溼的雨水一樣的液體落下來,落在緹娜的臉上,緹娜伸手一摸,心中頓悟,大聲地叫道:“駱羣航,你受傷了。”
那個身影略頓了一下,卻繼續吃力地向上爬去。
————————————————
夜幕暗沉,夜風微冷,施救現場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歆恬媽坐在施救現場旁不遠的路口等待,傅斯年從身上拿過一條毛毯披在她的身上,說道:“藍阿姨,這種搜救極爲耗時耗力,不是一時半刻能結束的,我送你回家去等着吧。”
歆恬媽也是下午看新聞知道的,給博盈公司打了電話,才知道這件事,來到了施救現場,遇見傅斯年。
她擡頭看着星空,墨藍色的天空明亮的星辰灑滿天際,彷彿歆康和歆恬甜美柔和的笑臉,老天,怪她胡思亂想,不管困在裡面的是恬恬,還是另一個乖巧善良的女孩子,都希望你能保佑她平安歸來,而我會對她猶如親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