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越獄
那名高大的犯人看着歆康已經沉入睡夢之中,小心地坐回牀上,從鞋底夾層裡拽出一根鋒利的鋸條,那是他從別的監獄轉來時,在輾轉的路上好不容易得到後藏起來的。他站在那扇狹小的窗口處,沒有人知道這個禁閉室的窗外離整個看守所的外牆距離最近,如果能從這個窗口出去,可以不用通過看守所裡一道道的關卡,直接到達外面。
這條路他從到達看守所裡已經探好,甚至知道只要把一處牆壁的電閘破壞掉,有一截高壓電牆便能失去作用。
禁閉室的窗戶沒有想象中結實,他把整個窗戶周圍的水泥一點點摳掉,卻比將窗戶的鐵柵欄弄掉還要容易。
歆康假裝陷入熟睡之中,卻聽着耳邊不斷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彷彿鋒利的鋸條在划動着什麼,而那聲音卻被悶在破棉被裡發不完全,聽得人彆扭之極。難道他是想要越獄,歆康的腦海中突然迸發出這樣瘋狂的念頭。
他剛剛進來看守所的時候,就聽過很多老犯人講那些不甘心失去自由,千方百計拼了命也要越獄的那些犯人的傳說。犯人爲了獲得保外就醫的機會,會趁人不注意吞食千奇百怪的東西,螺絲釘,牙刷,鞋帶各種可以吞食的東西,鮮血直流,腸穿肚爛,痛不欲生地被裝進救護車消失在夜色裡。也聽過有些人會趁獄警不備,搶過他們的槍,強行越獄,或者在亂槍中打死人被打死,或者九死一生地逃出去。
每當聽到這些故事時,他總是有淡淡的悵惘,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既然害怕失去自由,何必要做違法犯罪的事情被關押進來呢。也許人們在做壞事的時候,總是心存僥倖,因爲這個世界不是所有的壞人都能夠受到懲罰,還有很多人在逍遙法外,所以理所當然認爲自己可以成爲天網遺漏的那一個。結果天網恢恢,有些人逃掉了,但是他偏偏沒有逃掉。
那鋸條摩擦着水泥的聲音還在繼續響着,好像老鼠在打洞,讓人難以忍受。
歆康的心裡不斷地猶豫着,到底要不要起身看看,他在幹什麼,如果他真的在準備越獄,甚至說要不要舉報他。
他躺在牀上,卻如同躺在針氈上,想要翻來覆去,實在難以入睡,卻硬忍着一動不動,不能夠露出一點破綻,因此上備受煎熬。
他正在安靜地等待着,卻聽到整個看守所裡響起警鈴,尖利悽慘的警鈴聲劃破夜空,驚心動魄,他再也無法假裝入睡,翻身坐起,那名高大的犯人正趴在那狹小的窗戶上,他坐起身就猛地喊道:“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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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利響亮的警鈴聲響起,辦公室裡執勤的獄警接到巡邏獄警的電話,急迫的聲音說道:“快,023室的犯人集體暴亂,我們正在維持秩序,請趕快加派人手。”
整個看守所立刻騷動起來,院子裡的探照燈四處掃視着,燈光十分明亮,撕開深沉寂靜的夜色,各個房間的犯人也被驚動,都擠在窗口門口或倉皇或興奮或好奇地看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管教們和獄警迅速地衝向023室,整個獄室的犯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打成一團。管教們衝了進來,卻不知道混亂中是誰滅掉了監室裡的燈。隨即一團漆黑之中,有犯人涌過來趁亂搶奪管教們手中的武器和槍,有的管教着慌起來,費力地擡起手臂,向着房間上方砰砰地開了兩槍。槍聲震痛了人的耳朵,但是沒有用,一團漆黑之中,管教們也不敢隨意開槍,擔心誤傷到自己人。而那些黑暗中的黑拳黑腿,不斷地伸過來,試圖將他們的槍和武器奪走。
終於有一個管教叫了一聲,說道:“槍還給我。”
他的這聲叫喊讓他其他的同事更加緊張,着急地想要擠出監室外,卻被一層層的人堵住去路,手中的槍械被人劈手奪去。
這羣犯人是住在一個大監室裡,從別的監獄運來,本來要分到各個監室,但是看守所人滿爲患,有些犯罪嫌疑人關押的地方,爲了保證安全,不能增加犯人。所以這幾十名犯人被臨時聚集到這一間簡陋的大監室,看守所也覺得這樣不安全,但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恰巧幾天下來這羣犯人還算老實聽話,因此上便疏忽防範,沒有進行分拆,卻終於釀成了這場大禍。
幾名管教和獄警想到這件事,腦海裡一片混亂,卻是無法可施,這時候聽到不知道誰叫了一聲,說道:“衝。”
整個人羣帶動着他們向監室外衝去,如怒濤拍岸,勢頭兇猛。
其中一個管教想要攔住他身邊的人,剛剛抓住那個人,已經被一頓拳打腳踢,他一直不肯鬆開手,砰地一聲槍響,那名管教胸口中了一槍,倒在血泊中。
其餘的管教和獄警也是如此情況,槍聲不斷響起,只是持槍者換成了本來該在槍聲下瑟瑟發抖的人。
而那幾十名犯人像一股氾濫的洪水,衝出了監室,所經過之處,一片混亂,他們監室的旁邊便是一家關押着重案嫌疑犯的監室,被他們用槍將鎖頭打開,那羣犯人也跟着涌了出來。
他們持續地向前面衝擊着,如放肆氾濫的洪水,不斷地有各個監室中的小流洪水加入進去,最終形成了勢不可擋的洪流。
洪流過去的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個管教和獄警,其中一個管教的對講機瘋狂地響着,那是他們在值班室和各個地方執勤的同事在着急地詢問情況,少頃,那名管教才從被衆人砸暈的昏迷中清醒過來,他向着對講機焦急地叫道:“攔不住了,加強警備,趕快通知市上,趕快通知駐H市的武警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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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看守所陷入一團混亂,歆康猛地翻身坐起,向着那個犯人叫道:“你想要幹什麼。”
“越獄。”那名高大的犯人冷冷的兩個字說出口,同時伸手一掰,將整個窗戶卸了出來,磅地一聲砸在地上。
歆康沒有想到他直言不諱,也沒有想到他竟然將整面窗戶那般輕易地卸了下來,他眼睛緊緊盯住那名高大的犯人,腦海中紛亂如麻。那名高大的犯人也不急於從窗口爬出去,轉回頭冷冷地看着他,那是虎豹豺狼一般的眼神,兇殘的冰冷中蘊藏着一股殺意。
歆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他呆呆地瞪着,良久問道:“外面也是你安排的。”
那名高大的犯人並不回答,眼神中一抹晶亮,他就是要鼓動起那些同來的犯人,讓他們在今夜趁亂行事,製造暴亂越獄,真實的意圖卻是想他們吸引開整個看守所的注意力,他好趁亂離開。
歆康還在看着他,他也看看歆康,看到他似乎沒有動武和阻止的打算,他也不怕他放聲大喊,本來禁閉室就很偏僻,此時此刻外面亂作一團,即使他放聲叫喊,也不可能會有人趕來。
他輕蔑地瞪了一眼歆康,轉身向着窗口爬去。
歆康呆呆地愣着,呆呆地愣着,突然傻傻地張嘴問道:“你犯得什麼罪。”
那名高大的犯人看着近在咫尺的窗口,聽到外面鳴響不停的警笛,眼神中現出一份對自由的渴望和一抹得意,冷酷地回答:“搶劫強姦殺人,什麼都幹過。”
歆康呆呆地愣着,臉上充滿不可置信,突然大聲叫道:“你騙人,那不可能,那是死刑,若是那樣,你早就死了。”
那名高大的犯人眼中流露出一種看白癡的神情,輕蔑地說道:“你這個白癡,他們不知道,他們查到的只是我當過盜竊集團的首腦,其他的案子他們還不知道。看你這樣的白癡,都不知道怎麼會進看守所。”
他雙手攀住那空缺的窗口,寒冷的夜風不斷從窗外灌進來,滿室生寒,他向着窗外望着,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說道:“憋死老子了,出去要狠狠地再幹幾票。”
他只顧着向外面爬去,卻沒有注意到原本呆若木雞微微顫抖的歆康,臉色一片蒼白,眼中充滿恐懼,似乎擔心他臨走之前和他來個你死我活。卻在聽到他說完這句話,被徹底地激怒,忘記了害怕,他眼神中露出一抹詫異,一抹兇光,咆哮了一聲,從自己的牀上躍起,狠狠地拉住那名犯人的雙腿,綴在了他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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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犯人本來再向前一探,就可以鑽出窗口,卻不料到歆康猛地撲上來,死死抱住他兩條腿。他用盡全力拼命地掙扎着,把兩條腿努力想要分開,狠狠地向着身後的歆康踢去。
歆康被他踢開,踉蹌一下,隨即一腳踹在胸口上,一陣氣血翻涌,猛地咳嗽起來,好像要吐出血來,他拼命壓住那股疼,猛地向上抱着那名高大犯人的腰,任憑他怎樣連踢帶打就是不肯鬆手,身上彷彿被捶打成了一個破麻袋,隨着一下下的打擊震動起來。
那名高大的犯人眼看着看守所院子裡亂成一團,正是出逃的最好時機,從窗口跳出就能逃出這見鬼的地方,卻無論如何難以掙脫歆康。他心頭火起,只恨剛纔沒有用鋸條在他熟睡時,將他直接捅死。
他想到鋸條,掏了出來,向着身後的歆康捅去,一下子插在他的肩膀上,豔紅色的鮮血涌出來,被風一吹一片涼意。歆康咬緊牙關還是不肯鬆手,那名高大的犯人雙手一頂窗口,用力地從窗口處跳了下來。
兩個人在狹小的空間裡怒目對視着,他氣急敗壞地問歆康,說道:“你要幹什麼,你不要命了嗎。”
歆康抹抹肩膀的血跡,眼中一抹堅定,輕聲說道:“不能讓你出去再害人。”
那名高大的犯人頓了一下,喉嚨中爆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拿着鋸條向歆康撲過來,歆康向旁邊閃開,隨即雙手死死地握住他拿着鋸條的手,兩個人四隻手都緊緊地握着那根鋸條,想要搶奪到自己手裡。
鋸條隨着兩個人的力道變化,來回地移動着,最後到了歆康的眼前,彷彿一根帶着血跡的鐵片在他眼前無限地放大放大。那鋸條馬上就要捅到他的眼睛上,歆康怒吼一聲,猛地提起膝蓋向着那名犯人的肚子上一頂。
他痛苦地嚎叫了一聲,歆康雙手用力將鋸條搶了過去,向着他的脖子狠狠的一拉,飛濺出一條血痕,鮮血噴濺出來,那名高大的犯人怒睜着兩眼,向前探手來抓歆康。歆康手持那根鋸條,驚得目瞪口呆,那名高大的犯人卻也像受到太重的傷,身子沒有力道,他軟綿綿的身子向前一步步追着歆康,歆康拿着鋸條再也沒有勇氣捅下去,一步步地向後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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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時一個多小時的看守所犯人暴亂,由於武警部隊的及時趕到被鎮壓下去。沒有跟隨出去鬧事的犯人們蜷縮在各自的監市裡,聽見外面炒豆子一樣的槍聲,暗自慶幸。
奪槍殺人殺管教越獄,這在一部分輕微犯罪的犯人心目中想都不敢想,當那些窮兇極惡或者腦子一熱跟着那股犯人向外衝的犯人都衝出去時,他們只是老實地呆在原地等待着。
度日如年,每一分一秒的時間都過得那麼漫長,足足一個多小時後,外面的槍聲停止,不斷傳來武警的喊話聲,有個監室的窗戶臨近看守所院子,一名犯人乍着膽子靠近窗戶看了一眼。探照燈打在院子裡,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具屍體,那些全副武裝的武警們在院子裡巡視着,還有一大羣犯人雙手抱頭蹲在一起,聚集在一起。
那名犯人剛剛一露頭,探照燈的燈光掃射過來,嚇得他立即蹲了下去,向着屋子裡其他沒有跟出去的犯人心有餘悸地說道:“好了,好像事情結束了。”
他正說着,監室裡的門砰地一聲被踹開,一名管教大聲喊道:“還在的人報數,趕快報數。”
那名犯人一怔,隨即和其他人一起乖乖地報數,想來是看守所在查點犯人,好覈對有沒有犯人逃亡出去,他報完自己的名數,突然想起什麼叫道:“對了,還有個犯人本來在我們監室,但是今天被關禁閉,叫歆康,他也挺老實的。”
那名管教沒有回答,卻想起禁閉室,那裡很偏僻,他腦海裡一想清楚,已經用對講機提醒其他的同事過去查看那裡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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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康手裡拿着那根鋒利的鋸條,鋸條上滴着鮮紅的血跡,他一步步向後退着,眼神驚慌地看着向他追來的高大犯人,卻無論如何再也捅不出第二下。
他看着那名犯人,看着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心內更加張皇,他千萬不能死,他死了他可能就出不去了。
正在這時,禁閉室的門打開,他着急地回頭,看見一名管教站在門前,慶幸地叫道:“管教。”
那名管教看見禁閉室的窗戶處破了一個大洞,那名高大犯人滿身血跡,歆康手持兇器,不由得皺皺眉頭,他不敢大意,掏出手槍,說道:“舉起手來,把鋸條放在地上,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
那名高大的犯人似乎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向前撲倒在地上,歆康猶豫了一下,趕快將鋸條扔在地上,輕聲叫道:“不是我。”
那名管教看他一眼,眼神十分平靜,冷聲說道:“不管是誰,一定都會搞清楚的。”
歆康頹喪地靠在牆壁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眼神顯得疲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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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看守所昨天夜裡響了很久的槍聲隱瞞不了市民,也沒有辦法隱瞞,一大早H市早間報道就第一時間報道了這件事情,同時播報的還有提示信息。
大大的懸賞榜,昨天晚上一場看守所暴亂中還是逃跑出去兩名犯人,不幸中的大幸是看守所連夜徹查出逃跑犯人的身份和資料,在整個早間新聞上播報出來,也給廣大市民提醒注意安全。
即使如此,還是弄得人心惶惶,整個H市的居民都深深震驚,心裡不由得開始擔心。
緹娜在早上的公交車上看到H市看守所的這則新聞,已經無心上班,無心工作,一顆心着急地幾乎要蹦出胸膛。
而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響起,接到電話是駱羣航,聲音很簡短,但是讓她稍微感覺到安定。他直接說道:“看守所昨天夜裡出事了,我已經打過電話,歆康沒有事情你不用擔心。”
緹娜長長鬆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否則不知道歆恬媽會難過到什麼地步。
駱羣航卻又繼續說道:“但是他還有點小麻煩,沒有查清楚,現在還在單獨調查中,我們最好能過去看看,當面問問看守所的人,也能夠了解清楚情況,放心一些。”
即使駱羣航不說這句話,她也要第一時間去看看歆康,何況駱羣航還提示她,她連連點頭,向着駱羣航問道:“那在哪裡集合。”
駱羣航問了問她所在的地方,讓她立刻在下一站下車,就站在路邊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