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建飛轉頭看看季夏:“你沒有做過助訓員,不合適。
“沒關係的,我剛纔看那個助訓員演示過了,知道怎麼閃避。”季夏猶豫了一下,“不過我有個要求。”
“說。”
“飛電能不能不參加?”季夏知道,訓導員做助訓員的時候,自己的犬一般不出訓。在撲咬訓練中,助訓員一直都是唱黑臉的角色,扮演匪徒、暴徒等,如此方能刺激軍犬的撕咬**,如果是自己的犬,那是不可能有效果的。而充當助訓員,通常都會給軍犬留下壞人的印象,季夏不想讓自己跟飛電敵對起來。
羅建飛看着他:“爲什麼?”
季夏說:“我喜歡飛電,不想它仇視我。”看見羅建飛逐漸嚴肅的臉,心裡不禁忐忑起來,飛電是羅建飛的犬,自己說得這麼直白,這分明就是司馬昭之心。
誰知羅建飛竟然說:“行,我把飛電送回犬捨去。”
這天上午,季夏穿着厚厚的防護服,被十幾條軍犬輪番攻擊,一次一次被撲倒在地。最多的時候,他的胳膊、腿上吊了四條犬,累得他出了好幾身透汗,簡直比極限訓練還辛苦。訓練快結束的時候,有一條特別兇猛的犬犬齒毫無預兆地穿透厚厚的防護服,徑直磕進了季夏的左小腿肚。
季夏往後一倒,趕緊護住自己的頭,訓導員看情況不對,紛紛都喝止住了自己的犬。只有那條犬死死咬住季夏腿不鬆口,季夏痛得冷汗都流出來了。訓導員和羅建飛都跑了過來,掰住那傢伙的嘴:“吐!快吐!鬆開!”
費了好大的勁,終於將那傢伙的嘴掰開了,那傢伙還對着季夏狂吠不止。羅建飛撕開厚厚的防護服,發現鮮血將防護服的內層上都沾溼了,心裡突然被什麼東西刺中了,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撐得住嗎?”
季夏坐起來,伸手抹了一把汗:“還行。”吃力地將左腿移過來,在羅建飛的幫助下,除了防護服,血已經將他的迷彩褲染紅了一大片。
羅建飛站起身:“今天的撲咬訓練已經結束了,接下來你們自由訓練。”然後彎腰扶起季夏,“我送你去衛生所,能走嗎?”別的戰友都帶着犬,就他沒有,自然該他去送。
季夏點點頭:“可以。”
羅建飛將他的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攙着他往衛生所去。季夏心如擂鼓,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覺得這點傷簡直是太合算了,啊啊啊啊,這就親密接觸了!
季夏的半邊身子掛在羅建飛身上,一扭頭,鼻子差點就碰到羅建飛的脖子了,忽然驚覺,自己居然和他差不多高了。也對啊,羅建飛身高一米八三,季夏身高也不矮,比自己原來的身高要高七釐米,有一米八一,這樣的身高和羅建飛真般配!季夏心裡那個美啊,粉紅色的泡泡抑制不住地往外冒。
“隊長你多高?”季夏沒話找話。
羅建飛答:“一八三。”
“哇,比我還高兩釐米。”繼續明知故問,“隊長,聽你的口音是東北人吧?”
羅建飛從鼻腔裡嗯了一聲。
“那咱們離得不遠啊。我北京的。”季夏裝作很興奮的樣子,“哪個省的?”
“吉林。”
季夏裝作喜出望外:“真的嗎?我有個朋友就是吉林白城的,我去年暑假還去看過他。”睜眼說瞎話,那朋友就在眼前。
羅建飛的眉心動了動,沒有接話。
季夏繼續嘮:“那地方不大,但是很漂亮,都快到內蒙了吧。我朋友說,到了冬天會更漂亮,冰天雪地的。我們北京很多年沒下過大雪了,真羨慕他那兒。”
好半天羅建飛冒出一句:“冷死人。”
季夏臉上樂開了花,終於撬開嘴了:“隊長你也去過白城?”
羅建飛不置可否。
季夏繼續打哈哈:“隊長你要是回家的話,肯定要經過北京,到時候我請你吃烤鴨啊。”烤鴨真是個好物!
羅建飛吐出兩個字:“不了。”
季夏的心裡一痛,獨角戲終於唱不下去了,羅建飛家裡什麼人都沒有了,還回去個屁啊。
進了衛生所,羅建飛將季夏扶坐在病牀上,衛生員趕緊過來給季夏檢查傷口。季夏捲上褲管,露出血肉模糊的左腿來,衛生員拿着酒精給他消毒:“是不是又是黑熊乾的?那傢伙下口總是這麼狠。”黑熊就是咬傷季夏的那條軍犬。
“是那傢伙。”羅建飛扭過頭去,不看季夏的傷腿。
衛生員又說:“咦,你腿上還有鋼板,傷愈沒多久吧?”
季夏被酒精刺激得噝噝倒吸冷氣,一邊答話:“嗯,纔出院沒多久。”
“腓骨骨折,當時應該很嚴重吧。怎麼弄的?”
“還好。”季夏嘻嘻笑,“當時在武裝越野,碰上地震了,山上滾下來的石頭壓的。”
“那你點兒還真夠背的,這都能碰上。記得短期內別進行高強度的訓練。”衛生員一邊清洗一邊囑咐。
“嗯,謝謝衛生員。”
衛生員又說:“你之前有沒有打過狂犬疫苗?沒有的話,我給你打疫苗,三天後記得再來打。”
“好,以前沒有打過。”
羅建飛回頭來看了一眼季夏的小腿,那兒有一條猙獰的鮮紅色疤痕,像蜈蚣一樣趴在白皙的腿上。
季夏打好針,再三道謝。羅建飛扶他出來:“回宿舍去歇着吧。”
季夏連連擺手:“不用,不用,隊長,我這沒事,一點皮外傷。”
“也沒你的事,叫你回去就回去。”羅建飛板着臉說。
季夏愣了一下,哦了一聲,心裡卻說,真不會說話,說點好聽的能死啊,明明是關心人的話,說出來怎麼這麼傷人心呢,虧得我善解人意,聽出來了。嘴角不由得咧了上去。
回到宿舍,季夏躺在牀上翻書,翻了一會覺得無聊,又去整理自己的行李,翻出來兩大包火腿腸,這纔想起來,還一直沒有機會拿給飛電吃呢,不知道飛電會不會受誘惑啊。他想起飛電對着火腿腸想吃又不敢吃的流口水的饞樣子,就不由得笑了。算了,還是不去調戲飛電了,做點好事吧,便將火腿腸放在羅建飛桌上。
季夏看了一眼羅建飛收拾得工工整整的桌子,突然產生一點好奇,要不要翻翻他的東西呢。想了想,還是否定了,羅建飛是偵察兵出身,又是特種狙擊手,偵察能力非凡,多了一根頭髮都能發現,還是別做自掘墳墓的事吧。季夏嘆了口氣,又躺回了自己牀上。真想問問他爲什麼不做狙擊手了,但是怎麼問呢?
中午開飯之前,羅建飛回來了一趟,拿走了季夏的飯盒,說是替他帶飯上來。季夏覺得生活忒美好了。
羅建飛吃了飯,將季夏的飯盒帶上來,季夏打開蓋子,米飯被菜湯染得紅通通的,愕然道:“這是什麼?”
“紫莧菜,補血。”羅建飛頭也不回,拿起自己桌上的火腿腸,“哪來的?”
季夏哭笑不得,他不怎麼吃莧菜的,但是覺得對方的心意實在珍貴又可愛,還是很歡喜地用勺子舀了一口紫紅色的米飯,一邊吃一便說:“火腿腸,給飛電的。”
羅建飛回頭瞟了一眼季夏:“你知道飛電愛吃?”
“啊?飛電愛吃火腿腸嗎?那真是太好了。我上次在大理買的,想着我訓的犬也許會喜歡吃火腿腸,就買了兩包。但是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訓犬,怕放久了過期了,所以拿給飛電吃。”怎麼可能讓他知道是特意買給飛電的。
“謝謝!”羅建飛將火腿腸放進抽屜裡。
季夏一邊吃飯,一邊趁機問羅建飛:“隊長,我看咱們這軍犬班的犬,飛電的表現最好。你真行,到底是怎麼訓的?”
羅建飛坐在桌前,背影有些僵直:“飛電不是我訓的。”
“啊?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是飛電的第一個主人?”季夏小心地問,心跳卻驟然加速。
過了許久,羅建飛才黯然地說:“嗯,它的前一個主人犧牲了。”
季夏的鼻子有些酸,不知道是爲自己,還是爲黯然神傷的羅建飛:“對不起,隊長。”
羅建飛站起身,從抽屜裡摸出一包煙:“我出去一下。”
季夏知道羅建飛是出去抽菸去了,心裡不由得百感交集,看來自己的死對他不是沒影響的,可是讓他這麼難受,也不是自己所願的,他想站起來叫住羅建飛,告訴他,自己沒有死,正坐在他面前。但是他什麼也不能說,看着羅建飛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季夏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飯,塞進嘴裡,機械地咀嚼着。雖然吃得沒滋沒味的,季夏還是將所有的飯菜都吃了,這是羅建飛第一次給他打飯,不能浪費他的好意。
吃完飯,季夏拖着腿去刷了碗,又四處找了一圈,想找到羅建飛,最後在二樓的樓頂上發現了他的身影。羅建飛的一條腿垂在天台外,另一條曲着,一隻手放在身後撐着,另一手夾着煙放在腿上,仰頭看着天。那身影孤獨又哀傷,季夏看着那個身影,心便抑制不住地疼痛。
這時從外面來了個人,站在樓下跟季夏一樣仰着脖子看着樓頂,然後破口大罵:“羅建飛你個王八羔子,是不是想死啊,又給老子抽菸去了,你信不信老子現在就來抽死你!”
作者有話要說:
Shiraki扔了一個火箭炮,謝謝親的支持和鼓勵^3^
看文的親們,是不是劇情寫得太平淡啊,所以沒話說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