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他……”扶着冰冷的牆,氧氣似乎變得稀薄,何念喘得有些吃力。
“時日無多。”眸光溫潤卻不夾任何感情,宋晤回答得簡短而迅速。
得到這樣的回答,何唸的心倏然平靜了下來。寒潭般幽深的目光在身邊的醫生身上掃了一眼,何念喉結動了動。
彷彿知道他要說什麼,宋晤淡淡地說:“我是醫生。”
他是醫生,他有醫德,也就不會因爲和自己的個人恩怨而對病房裡的人做些什麼。
這是宋晤想要和他說的,何念心領神會。
半年前,處理完那件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當他看到他穿着白衣夾着病例彬彬有禮地推門進來的時候,何念吃了一驚。沒想到以爲一輩子都不會再見的人,在他最無助、焦慮、狼狽的時刻,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而宋晤則要沉默得多,甚至連溫和的笑容都依舊那麼自然。他本就如此,淡雅如水,清澈卻不見底。
沒有再和他說話,何念推開門,躺在病牀上的人一動不動。不自覺地低頭苦笑一下,何念走了進去。
病牀上的人叫吳辰,是他愛着的人。胃癌晚期,就算宋晤不做什麼,他也時日無多了。
深吸一口氣,消毒水味讓何念嗆得眼紅了一圈。靜靜地走到病牀邊,小心翼翼地拉了把椅子坐下了。
儘管何念聲音很小,吳辰還是醒了。病魔將他折磨的虛弱枯槁,但是濃黑的劍眉下,雙眼依舊銳利而堅定。
看着像貓一樣蜷着身子看窗外落雨的青年,吳辰眸光柔和了些。
何念是演員,長相很出衆。臉型瘦削,五官精緻,氣質清冷。但笑起來時,卻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妖冶。左眼角下有一顆淚痣,更添魅力,讓他的笑變得不張揚,很沉得下來。
雨水滴答滴答地敲打着窗臺,何念不知道想什麼想出了神。直到吳辰動了動,他才察覺到他醒了。臉上的疲憊隱下去,何念轉過頭衝着吳辰一笑,問:“醒了?”
吳辰應了一聲,問他:“怎麼不戴墨鏡?”
“三線野明星,沒人認識。”何念不在意地說。
似乎是累了,吳辰閉上眼睛,緩緩地問道:“那也要注意一下。”
注意什麼呢?何念自嘲地笑了笑。他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電影學院畢業,長相也沒得說,混了這麼多年,怎麼還是三線?
這個問題,無數個人都問過他,他都沒有回答。其實對於他一直這樣窮愁潦倒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樣問或多或少的帶了些侮辱的意思。誰都知道當年他性子太驕,因不與豔星出道的某大牌明星搭戲從而被雪藏的事。
娛樂圈裡,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大牌,特別是有後臺的大牌。
他選擇電影學院,是因爲喜歡演戲,儘管被雪藏,他也從沒有放棄過。所以當吳辰聯繫他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救活了。
吳辰在圈內的知名度不像演員一般那麼漂浮,他的知名度是用一部部票房成績堆砌起來的。有了他這個伯樂,何念自然就有了翻身的機會。
但是吳辰卻沒有馬上讓他拍戲,只是和他做朋友,這讓何念驚訝而疑惑。吳辰是名導,平時工作很忙。可是卻和他一起吃飯、一起去山莊玩、甚至在他生病的時候照料着他……
這是經歷了半年前的那件事後,他第一次覺得那麼溫暖。吳辰不像宋晤那般細心到滴水不漏,但是那種大男人的鋒利和笨拙卻讓他無法自拔。
等到吳辰籌拍下一部電影,告知他讓他做他男主角時,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恍惚了。他覺得男人應該也是喜歡他的,他自信地告白了,卻馬上被拒絕了。
在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吳辰的時候,男人卻沒有因爲他這個驚世駭俗的表現把他的角色換掉,他說這是他應得的機會。
爲什麼是應得的機會?是因爲他演技精湛,還是因爲他招惹了他卻拒絕了他?
沒等何念想明白這個問題,吳辰就病倒了。胃癌中期,手術失敗,現在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全身。
陷入了長長回憶的何念,忘記了吳辰剛纔的問題。吳辰看着青年沉默的臉,抿了一下乾裂的脣,放佛自言自語般地說:“如果我早些遇到你,說不定我們就在一起了。”
低沉的聲音雖然沒有往日的威嚴,但是仍舊字字千鈞,何念心中一慟,眉峰緊皺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你先去忙吧。”吳辰沒有再說話,閉上了眼睛。
何念漸漸被解封,平時會接一些通告。
看着牀上連呼吸都輕不可聞的男人,何念沒有任何動作。吳辰已經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消失的地步,也是媒體們關注的焦點。他每天只有開拍前偷偷過來看一眼,然後就去拍戲。可是今天,他一點也不想走。
重重地嘆了口氣,吳辰又睜開眼,說:“你不相信我能活到明天麼?”
目光閃了閃,何念安靜地一笑。站起身來,又盯着男人的脣看了半晌。最終,轉身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宋晤正翻着病例,白大衣裡的淺藍色襯衣鈕釦開了兩顆,露出精緻的鎖骨。見何念出來,宋晤合上病例就要進病房。修長的大腿還沒邁出,胳膊就被扯住了。
眸光一轉,宋晤恬淡地看向何念,不發一言。
兩人就這樣陷入了沉默,何念不出聲,宋晤也不急躁,耐心地等待着。最終,何念擡起頭看着宋晤說:“他撐不過的時候,通知我。”
眼中沉靜似水,宋晤說:“好。”
一個字像一根針一樣扎破了何念,眼前一黑,何念雙腿一軟,死死抓住宋晤的衣服才勉強站穩了。
似有似無地說了句“謝謝”,何念轉身走進了長長的走廊。
就算漸漸解凍,如果想折磨他,也有很多種方法。三伏天,天空彷彿要下火,地上也是被曬得鑽腳心的燙。何念從醫院到劇組後就定妝了,一直在等拍。等了一天,都沒有到他。服裝助理不在,他穿着厚重的戲服,熱得渾身溼透了,卻不能脫掉。
劇組吃飯是按照拍攝時間安排的,但是卻一直沒有到他,劇組裡的人放佛都忘掉了有他這麼個人。從早上到晚上,他滴水未進。
但是他也不在意,一整天握着手機。手機被攥得發燙,比他還熱。
忐忑又害怕了一天,等收工的時候,何念舒了一口氣,渾身又出了一身汗。脫掉戲服,何念用不知道誰剩下的半瓶礦泉水洗了把臉,飯都沒吃就趕去了醫院。
醫院是沒有白天和黑夜之分的,每時每刻都在上演着新生和死亡。但是今天,死亡的主角不是吳辰。想到這,何念沉甸甸的心情又輕鬆了些。
推開病房的門,何念臉上的笑容漸漸斂了去……
空蕩蕩的牀上沒有一個人,將眼前的暈眩壓制下去,何念扶着門框擡頭看了看病房號。
確實是這個房間。
吳辰呢?
腹部一陣絞痛,何念扶着門框緩緩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拿出他握了一天的手機打了個電話。
電話馬上接通了,宋晤柔和的聲音傳了過來。
“吳辰呢?”何念安靜地問。
電話那邊是長長的沉默……
何念掛掉電話,坐在地上緩了一會,然後默默站起來朝着醫院外走去。他早該料到的,宋晤就算事前不做些什麼,事後也肯定會做。他竟然無助到讓他幫自己,他是那麼恨他。
一天沒吃飯,早就沒了體力,何念邁步邁得很艱難。
吳辰死了,在娛樂圈是一件大新聞。可是他在拍戲的時候,不管是宋晤還是媒體,都沒有推送任何消息。這說明,要麼是有人故意而爲之,要麼就是吳辰剛剛去世。
不管是哪個,他都沒有再見吳辰一面。
走了一會,身體都脫力了,何念扶着路邊的法桐站着緩一會。斑駁的樹影打在他蒼白的臉上,涼爽的風吹過,何念舒服了不少。
也沒有再繼續走,何念倚靠在了法桐上。這座城市環境保護得不錯,仰頭就能看到璀璨的星空。這種沉幽的夜,很容易讓人平靜下心來。
當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時,何念很快轉了身,昏暗的路燈讓他好不容易看清了來人的臉。
是宋晤。
看不清宋晤臉上的表情是什麼,何念平靜地問:“高興了?”
宋晤沒有說話,白大衣在樹影下特別醒目,他還在慢慢地往他身邊走。等兩人僅差兩步的時候,宋晤停下來沒說話。
“你肯定一刀殺了我才高興。”何念恍了恍神,腦中一片血紅。擡起頭繼續仰望夜空,輕聲一笑,他不知是何情緒地說:“就像我媽殺了你媽那樣。”
半年前,何唸的母親一刀捅向了宋晤的母親,後者當場斃命,前者卻因爲檢查出精神病而遲遲不被判決死刑。
“你很自豪麼?”宋晤問。
腹部又是一陣絞痛,何念蹲下身,身板卻挺直。沒回答宋晤的問題,他卻反問了一句。
“你很委屈麼?”
男人比半年前更瘦了,瘦得皮包骨頭,明明一米八的個子,蹲在地上蜷縮着卻像只貓一般。就算像貓,他也是一隻清冷而孤傲的貓。
宋晤沒回答,何念卻徑自笑了,笑得很慘淡。
“我媽,在獄中自殺了。”
黑暗中,宋晤眸光一動。
腹痛緩解,何念不想被人低着頭看,他一點點站起來,邊起身邊說:“宋晤這個名字,原本是爸給我取的。你看,我剛出生,你就把我名字搶去了。十歲,你把我爸搶去了。二十六歲,你把我媽搶去了。二十七歲,你連我見我愛的人最後一面的機會都不給我……”
說到這,何念住了嘴,微微擡頭看着宋晤俊美無匹的臉說:“我從來就不欠你的。”
宋晤又沉默了,似乎因爲他的這句話而陷入了深思,一瞬不轉地看着他,連他旁邊那輛衝着他失控而來的車子都沒看到。
刺眼的燈光打在何唸的臉上,讓他原本蒼白的臉變得慘白。何念大叫一聲“小心”,用盡全身的力氣推向宋晤……
“砰!”
半夜,醫院裡傳來刺耳的剎車聲……
作者有話要說:
戳圖可進喲~
新文已開嗷嗷嗷嗷:
夏谷重生後,突然多了一根金手指。這根金手指讓他能夠預見他所見到的人的死亡,包括死亡時間、地點、方式……於是,善良的夏谷利用這根金手指,踏上了漫漫救人路。
但是,漸漸接到地府工作人員投訴人手不夠用的閻王不樂意了。
閻王攻:你,可知罪?
夏半仙受:我就趴在牀上,雙手背在身後,不說話!
一句話文案:這就是個索命閻王和假半仙之間不得不說的逗比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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