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五十五 責任
“胡鬧!”一臉憤怒的是金陵的市長葛純,作爲幸運兒中的一員,病情暴發時他正好在外地公幹,得以逃過這一劫,他拍案而起,“一定要嚴肅處理!”
張季環看了他一眼:“怎麼個嚴肅處理法?”
“當然是……”正說到這,葛純突然看到副總理徐進祥隱蔽地衝遞來一個眼色,他心中頓時一突,高昂的嗓門立即轉下來,“當然是張司令你來決定了,這可是你的兵!”
張季環不動聲色地哦了一聲:“既然是監控防治中心的會議,當然由會議來決定。”
他心中頗有些失望,倒不是他和葛純有什麼仇什麼怨,而是莫靈馨的事太過棘手。
莫家老爺子當年可是軍中數一數二的大佬,現在雖然退了,但門生子弟還是遍佈軍中,對於軍隊有莫大的影響力,莫靈馨可是他唯一的寶貝孫女,即便莫老爺子當初以公正自律著稱,張季環也不願意用莫靈馨來試探下老爺子是不是名符其實,所以他纔不動聲色地給葛純下了套,想讓葛純這個軍隊外的人來幫他處理。不過沒想到葛純不上當,他只能把這事提到了會議上,讓在場的軍政大員來幫忙分擔責任。
葛純也是久經考驗的老政客了,雖然他並不清楚莫靈馨的身份,但從張季環的話裡還有徐進祥的態度中已經感覺到了不對,他感激地看了眼徐進祥,再看向張季環的眼神就有些陰騖。
徐進祥是在場中人清楚莫靈馨身份的一個,對於張季環的打算也清楚得緊,不過地方政府與軍隊可是天然的對方,互相拆臺是天然的政治正確,聽到張季環想拉他們所有人下水,當下呵呵一笑:“只是你們軍隊的一個小軍官,該什麼責任你們自己處理就好,不用拿上會議來說。”
雖然莫靈馨所做的事情很嚴重,但本身的職位並不高,他這麼說倒也是無可指摘,
看到馮鶴一言不發,顯然默認的意思,張季環知道他分擔火力的願望落了空,本來有些失望,不過轉念一想,反正莫靈馨也不屬於東洲軍區,這事他還是可以推個乾淨,當下也就不再糾纏。
看到場面安靜下來,馮鶴輕咳了一聲:“我們還是討論下該怎麼處理這事,關於那些正在轉移的居民,我們要怎麼安排纔好。”
看衆人都不說話,馮鶴道:“大家都說說吧!”
作爲在場職位最低的人,193軍軍長蕭放知道又該他開腔了。
他雙腳有些拘束地挪了挪,沉聲道:“關於居民該怎麼安排,我畢竟不屬於民政官員,不太瞭解運作情況,沒有什麼好的建議,但作爲‘政府的槍’,我可以保證,只要會議做出決定,不管付出多大代價,我們193軍一定堅決執行,保證完成任務!”
口號是喊得響,卻沒有什麼實質的內容,在場的每個人果然都是老油條。
馮鶴點點頭沒有說話,蕭放卻彷彿受了莫大地鼓勵,激動得胸脯也挺起來了,臉也紅了,就是稍過靈活的眼神顯得這表情的說服力弱了一點,顯然他還需要更進一步的修煉。
軍方的炮灰已經出場,接下來就政界了,葛純已經好久沒有擔任過這樣的角色,禁不住有些不習慣地在座位上扭了兩下身子,又想到剛纔張季環的使壞,他立即有了個頓悟,都因爲官不夠大才會這樣!他一掃當上市長以來的驕傲自滿,決心還要繼續努力,當官就要當大官!
這個決心改變不了他現在的處境,他稍想了想,輕咳一聲:“我覺得,不管怎麼樣,這些居民絕不能離開住所。”
看所有人都嚴肅地看着他,他心裡有些發緊,但開弓沒有回頭箭,話已出口,再想改也來不及了。
再說了,他剛纔是設身處地地替換到衆人位置上考慮的,他覺得,衆人心裡想的應該也是一樣,絕不會拿政治前途冒險,承擔傳染病擴大的責任。
這個想法讓他心中稍定了一點,他用力握了下手裡的茶杯,接着道:“我知道,一直有傳言說這個病不會傳染……”
“我補充一下,”徐進祥突然打斷了他,“其實這個說法是莫靈馨提出來也是她一力獨自堅持的,她說這是她在觀察病人的過程中通過自身經驗得出來的。好了,葛市長你繼續說!”
在會議上打斷人的發言是極不尋常的一件事,葛純腦子轉得飛快,極力想判斷徐進祥的意思:這是在表示不滿,還是要暗中推他一把?
只是現在他的心已經亂了,實在沒法清楚地判斷,他只能暗歎他自己道行不夠,繼續一條道走到黑:“多謝徐副總理剛纔的補充,現在相信大家已經明白,這個病不會傳染的說法,其實只是由一個非專業人員通過她自己的一點經驗作出的判斷,這樣的結論有多少說服力大家肯定心理有數了。”
前面他還說得有些遲疑,但隨着慢慢往下說,他思路越來越清晰,也漸漸覺得徐進祥這是在給他“提供彈藥”,這讓他越發的流利起來:“金陵傳染病雖然說起來很兇險,但作爲實際的管控者,我們應該很清楚,到目前爲止這個病都沒有真正的爆發,這個主要原因我覺得和隔離工作做得好是分不開的,要是讓這麼多居民隨意走動,傳染病因此擴散,責任誰來背?”
“責任誰來背”這句話正說到了在場這些人的心裡,做官說簡單也簡單,什麼事都可以不做,聽聽報告喝喝茶,發現意見講空話;說舒服也舒服,想做什麼都可以做,傻事蠢事多事甚至沒事找事;但一有點大家都門清得緊:擔責任的事堅決不碰。
眼前這事的責任可是大到了天,誰沾誰倒黴。
就是因爲確定這點,葛純纔會肯定大家會站到他這邊。
徐進祥這時突然道:“要是這病確實不會傳染怎麼辦?正在撤離的居民也有二三十萬呢!”
要是這病其實不傳染,這些居民又因爲他們的命令被毒氣毒死,這責任也是天大呢!
葛純愣住了,難道徐進祥剛纔確實是表示反對,是他領會錯了意思?
不過徐進祥後面的話倒是讓他反應過來,對方確實是贊同他的。
徐進祥道:“我覺得,這個病會不會傳染我們還需要更加專業的意見,各大醫院不是抽調專家骨幹組織了一個攻關小組嗎?還有科學院那邊也有研究小組吧,把他們召集起來開個緊急會,要是他們確認這病不傳染,我們就同意撤離計劃,要是覺得會傳染,那就必須繼續隔開!”
葛純終於明白他爲什麼只是市長而徐進祥是副總理了。
有了徐進祥的補充意見,他們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只要專家們拿出了結果,不管他們據此做什麼決定,出了問題都可以由這些專家背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