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對話，讓後邊的張懷水有些發矇。
在他看來，小川一直好像只猴子一樣自己在那跳來跳去，跳了半分多鐘終於跳累了，然後就停下來開始休息。
怎麼聽這倆人的對話，好像剛纔真的很激烈的打了一架一般？
張懷水看不明白，可就在他的旁邊，一直全身無力的侯振邦，雙眼之中卻已經充滿了一片駭然。
自幼習武的他只聽老師說過這種情況，今天，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雖然他自己也沒有完全看清楚，但他知道，剛纔的兩人，的確已經實打實的戰鬥了一番！
小川爲什麼每次進攻都突然半途改道？
那是因爲就在他剛剛出招的剎那，林清就已經預判了他的動作，並且做出了相應的反擊姿勢。
小川看見了林清的動作，但卻沒有把握能夠變招反擊！
縱使擁有“貓擊”級別的控體能力，但他小川不是神，不可能違揹物理規則。
比如小川原本出招要斬林清的脖頸，可肩肘剛動，林清短刀已經對準了他腋下即將出現的位置，只要他不變招，林清直刺直接可以貫穿他的肩膀。
可他就算貓擊，左斜斬最多變成左正斬，是不可能跨時空變成右斜斬的。
林清的動作，要遠小於他，也必定遠快於他！
也就是說，他這一招只能收回後撤，如果繼續進攻，不論他怎麼變，林清都必然會直接戳穿他的肩頭！
侯振邦已經徹底驚了！
他只在小時聽師父曾經說過，在他還年輕時曾經見過兩位民間高人交手，兩人都是一方赫赫有名的宗師，原本所有人都以爲能看到一場驚天動地的戰鬥，可兩位宗師一動手，大家卻都傻了眼。
這兩位互相就在距離多遠的地方來回比劃，就好像兩人在隔空跳舞一般，兩人的動作倒是越來越快，距離也越拉越近，可直到最後，其中一人卻直接抱拳認輸，倆人自始至終，也根本沒交上手。
曾經的侯振邦只當老爺子喝多了在給他們講演義故事，格鬥比武當然最重要的就是動作預判，可那得是什麼樣的水平，兩人隔空就能光憑預判互相交手，而且發招收招，全都只在毫釐之間？
要知道，想要達到那樣的場景，兩人的意識都得是要怎樣的迅捷？眼力是要怎樣的精準？對身體的控制是要達到怎樣的變態？
怎麼可能？這世界上，怎麼可能真出現那樣奇怪的戰鬥方式？
然而，曾經他以爲完全不可能出現的畫面，今天就出現了！
而且面前這兩個人，都要比他歲數小得多！
開玩笑！
侯振邦突然心中一陣後怕。
曾經在林清孤身闖他的廢棄工廠的時候，他竟然還可笑的想要跟這個“孩子”試吧試吧！
直到剛纔，他還自以爲自己只是輸在了小川的陰險手段上！
這世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呼......呵呵呵......好了吧小川君，該試的也都試過了，什麼結果，你現在心裡也已經有數，如果你還殘存了點武士的榮耀，就別在這死纏爛打的浪費時間了，告訴我江中嶽的去處，然後咱們就此別過，你看可好？”
眼見着小川已經不再進攻，林清這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
說句實話，剛纔的戰鬥，他可也不似表面看起來的這麼輕鬆。
小川畢竟也是絕對超一流的高手，要全神貫注的注意他的攻勢，要做出預判還要防備對方變招。
別看小川進攻十餘次都未果，那人家也是有能力變了十餘次的招。
如果是換二一個旁人的話，一次就給扎透了，還用得着林清一直緊繃了快半分多鐘的神經？
“嘶......呼！”
也長長的深吸了口氣，小川的臉色一片灰敗，可眸子裡，卻還是閃爍着一絲不甘的神情。
“林清君，我必須承認，如果只考慮體術的話，你已經絕對是這世界上第一流的水準，不過我還是有一件事不明白，想要請你不吝賜教。”
小川的語氣，忽然顯得認真異常。
“哦？什麼事？”
林清不禁微微一愣。
卻只聽小川狠狠咬了咬牙緩緩開口，那聲音裡，竟還略微充斥着一絲執着。
“你剛纔說，我註定了不可能比得過我的哥哥左衛門，你還說我的‘武士道’是僞善，我不畏死，自認爲在武道上也擁有着不下於哥哥的執著，可你爲什麼一眼就肯定我不如他？這其中，到底是什麼原因？”
能夠看得出來，小川始終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以至於哪怕是如今生死之戰，他卻還固執的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大案。
“哦，你說的是這個啊......”
眼見着對方那一副不憤的樣子，林清忽然恍然的點了點頭，緊接着，卻又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小川君，我敢大膽的猜測，若單論訓練和體術，你應該不會弱於你哥哥很多，但你二人一但交手，他卻應該要遠超於你，是也不是？”
“......”
林清一句話出口，對面的小川並沒做聲，不過能夠看得出來，他此時緊緊抿着嘴脣，目光之中充滿了懊惱與不甘。
“嗯，呵呵......你我一場也算有緣吧，也許咱們今生緣分也盡了，我就跟你說上一說。”
林清看得出對方眼中的死志，雖然江中嶽已經漸行漸遠，但如今的林清，也再不是曾經決絕的孤狼。
“小川君，你的體術、反應、意識都絕對合格，但你的潛意識裡，卻並不想受傷！”
林清一句話，直接說出了問題的關鍵。
“你該不會認爲，像你我這種程度的交手，勝者可以毫髮不傷的輕鬆取勝吧？
你口口聲聲說你不畏死，可實際你的武道里，充斥着自保和妥協，充斥着生存的執念。
人生之道不外如是，你信封忠於主上，就已經喪失了一往無前的銳利，隨時留力當然能夠保證你變招靈活，但同時卻缺乏了一往無前的氣勢。
你哥哥性情孤僻，心中從無‘忠義’可言，在你眼裡，這樣的人堪稱人渣，毫無道義，可不得不承認，他那種絕對利己的性格，反而更適合做一名獨來獨往的殺手。
他的命是自己的，不需要向任何人負責，同時，也就沒有任何人需要爲他負責，他要自生自滅，所以每次出手，全都帶着一往無前的殺機。
而真正的高手作戰，往往放手一搏，才能夠置之死地而後生。
就拿剛纔你我的戰鬥來說，如果換做是他，明明看到我的防禦，他絕對不會收招，只是要變大招爲小招，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對我造成最大的傷害。
如果我與你哥哥戰鬥，那麼最多隻虛一招，敗者身死，勝者，也絕對會重傷，甚至完全同歸於盡。
這，纔是頂級刺客在面對面交手時最常見的結果。
小川啊......”
說到這裡，林清忽然悠悠的一聲輕嘆。
“你可知道，有些執念，甚至不是你說，或者你認爲相信就真的相信的，要想做到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放棄，那得是要經歷過怎樣的絕境，才能明白什麼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想也許相對於你哥哥，你的生活，應該要更加安逸得多了吧？”
林清的聲音，忽然顯得悠遠異常。
“嘶......呼......”
林清的一番話語，就好像一柄重錘一般，用力的擊碎了小川心中堅實的壁壘。
臉上的血色已經徹底消散，足足過了良久，狠狠一聲長長的呼吸，小川咬了咬牙，忽然從袖口裡，翻出一枚赤紅色的小小藥丹。
“林清君，謝謝你......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刻，能夠聽君一席教誨，也算解了我多年的迷惑。
君言我心中畏死，我無法證明，甚至也許就像你說的，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否真的畏死，不過最後，我還是想要突破一下，以求此生圓滿。”
說到這裡，小川忽然緩緩捏起手中藥丸，輕輕放入口中用力咬碎。
“林清君，此藥耐我家族密藥，若服下，可激發我體內潛能，一分鐘內，我的力量、速度以及戰鬥意識都將達到平常的三倍水平。
但與此同時，那樣的強度已經遠超肉體所能負荷，一分鐘後不論結果如何，我必身死。
林清君，我想要用這人生的最後一分鐘，來突破我心中魔障，已經無路可退，看我是否能夠真正的放手一搏，與君來一場華麗的，完美拼殺！”
“嗖！”
一句話悠悠出口，突然場內一陣風暴，小川的身體，竟硬生生的，消失在了衆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