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米子軒幫錢志凡完成遺願的時候趙縣縣醫院的會議室裡正在開會,參加這次會議的人不是太多,有院長薛一涵,內科的主任柏春華,錢志凡的主治醫生鄧一可,內科的護士長顧鳳惠,以及醫務科科長蘇方剛。
鄧一可跟顧鳳惠不抽菸,但是柏春華、蘇方剛、薛一涵卻是老煙槍,會剛開了沒幾分鐘這幾個人眼前的菸灰缸裡堆了不下七八個菸頭,不大的會議室裡也被他們弄得煙霧繚繞的,嗆得鄧一可、顧鳳惠直咳嗽,但也不好說什麼,畢竟跟在坐的人比起來,他們只是普通的職工而已。
薛一涵面衝着窗戶,陽光撒進來照在他臉上,讓其他人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薛一涵右手夾着煙放到嘴裡深深吸了一口,順着鼻子裡噴出一股煙霧,他微微側頭看向鄧一可道:“小鄧你說搶救錢志凡的那個小年輕是大夫?”
此時薛一涵微微側頭躲過了一部分有些刺眼的陽光,到讓其他人看清了他少半張臉上的表情——凝重、不耐煩、思索。
鄧一可點點頭道:“對方確實是大夫,不然搶救沒那麼專業,不管是用藥,還是徒手心肺復甦都沒有任何問題,甚至……”說到這鄧一可不說了,轉過頭看向自己的主任柏春華。
薛一涵也看向剛把煙按滅在前邊菸灰缸裡的柏春華。
柏春華把嘴裡的煙霧吐出來接過鄧一可的話題道:“那小子的技術相當不錯,尤其是對急性心力衰竭的患者的搶救上,用藥大膽,卻非常有效,甚至比我們醫院的大夫都強,如果不是……”說到這柏春華也不說了。
其實他後邊的話是如果翟穎早點把錢志凡的各項檢查單拿給米子軒看的話,那麼在米子軒的救治下錢志凡活下來的機率相當大。
但是翟穎跟薛一涵有親戚,還是很近的親戚,是薛一涵老姨家的孩子,這事是因她而起,雙方又有這層關係,薛一涵肯定是要維護翟穎的,這時候柏春華把上邊的話說出來,肯定會引得薛一涵心中不快,甚至得罪他,柏春華當了這麼多年的主任,這點爲人處事的道理那可能不知道?所以不說。
鄧一可最後不說了,差不多也是這意思,從他嘴裡說出米子軒的技術過硬跟從柏春華嘴裡說出來是兩個概念,他只是個普通的小大夫而已,也知道薛一涵跟翟穎的關係,並且已經猜到了薛一涵肯定是要維護翟穎的,那麼關鍵問題就是米子軒醫術,對於薛一涵來說,米子軒最好就不是個大夫。
如果米子軒不是醫療體制內的人,那麼翟穎造成的醫療事故就好遮掩過去了,因爲不是這個體質內的人,就不知道給患者診療的詳細相關流程,薛一涵完全可以睜眼說瞎話,說翟穎在工作中不存在差錯,反正米子軒不是大夫,不懂這裡邊的事。
但如果米子軒要是這個體內的人那可就麻煩了,他知道診療過程中的詳細療程,肯定會知道因爲翟穎的玩忽職守耽誤了錢志凡最佳的治療時機導致了他的死亡,這是嚴重的惡性醫療事故,米子軒咬死不放的話哪怕有薛一涵護着翟穎,她這護士也別想當下去了,最輕也是個吊銷護士行醫執照的下場,還得賠給患者家屬一大筆錢。
但是鄧一可看過米子軒的搶救,並且不是他一個人,而是有患者以及柏春華還有急診的主任、大夫,大家都看到了,鄧一可不可能不承認米子軒不是醫生,不然米子軒全套沒有任何問題搶救流程根本就說不通,就算鄧一可昧着良心說米子軒不是大夫也不行,因爲目擊者太多,這事根本就瞞不住,醫院又是個人多嘴雜的地方,想必現在醫院上上下下的人就已經知道了凌晨四點多的時候,有個小年輕單獨完成了對危重患者的搶救,並且搶救手段相當高明。
如果鄧一可睜眼說瞎話,醫院上上下下的人會怎麼看他?怎麼說他?肯定會說他鄧一可就是個只會拍院長馬屁的小人,爲了討好院長薛一涵就睜眼說瞎話,白的說成黑的。
這樣的壞名聲鄧一可不想要,這會限制他的發展,所以他上來就說米子軒是個大夫,但是米子軒到底太年輕了,如果不是鄧一可親眼看到米子軒搶救錢志凡的過程,他絕對不相信這麼個小年輕竟然有如此好的搶救技術,哪怕他沒把錢志凡救過來,但誰看到米子軒的搶救流程也得這麼說,就算是把那些國內的醫療專家、教授請來,也絕對挑不出半點毛病來,反而還得豎起大拇哥誇米子軒幾句。
也正是因爲米子軒的年輕,所以鄧一可推斷薛一涵是不希望也不想從他嘴裡聽到米子軒技術好的,因爲一旦他說了,這就代表這米子軒不是剛參加工作的菜鳥醫生,而是個經驗豐富、技術精湛的優秀醫生。
遇到這樣的醫生薛一涵想把翟穎的事矇混過關那是不可能的,他希望的是米子軒哪怕是個大夫,但技術也不要太好,最好就是個一桶水不滿半桶水晃悠的菜鳥,菜鳥意味着剛參加工作,還不是太熟悉對患者的診療程序,這樣薛一涵還是可以做文章的,還是可以矇混過關,睜着眼說翟穎的工作沒有出差錯。
心裡想清楚這些的鄧一可最後就沒說米子軒技術好的話,因爲他不想得罪薛一涵,只能看向自己的主任,看柏春華怎麼說,不管他說米子軒的技術好,還是說他的技術不好,鄧一可都會同意他的意見,這樣這件事就跟他沒太大的關係了,他也不會把院長薛一涵給得罪了。
但是現在柏春華直言不諱的點出米子軒搶救技術相當好,可就讓鄧一可搞不明白了,主任應該很清楚薛一涵是要維護翟穎的,幹嘛還專挑他不樂意聽的說?
其實柏春華之所以這麼做也是因爲翟穎,當然不可能是爲了維護她,而是真受夠了,翟穎仗着自己是院長的表妹,在科裡誰都不放在眼裡,就算是主任柏春華她也不放在眼裡,根本就使喚不動她,要光是這樣也就算了,最讓柏春華接受不了的就是翟穎對患者以及家屬的惡劣態度,她來內科一年還不到,結果就因爲態度惡劣,已經跟患者、家屬打了十多次架了。
翟穎是姑奶奶,明知道自己錯了,但就是不認錯,最後還得柏春華去給她擦屁股,去給患者跟家屬說好話、賠禮道歉。
翟穎工作又是吊兒郎當的,這次鬧出這麼大的醫療事故來,柏春華還敢留她嗎?真要是把她留下了,就算這次這事有薛一涵護着她,幫她矇混過關,但就翟穎這種不負責的工作態度,以後還得出事,出大事,到時候柏春華還得跟着吃瓜撈,所以他寧可這次得罪了薛一涵,也不能在把翟穎留在科裡了,這纔想也不想就點名米子軒的技術相當不錯這事來。
事情跟鄧一可想的沒錯,一聽柏春華的話薛一涵就是一臉的厭惡、不耐煩之色,伸手一拍桌子道:“他一個小年輕技術能好到那去?柏主任你眼花了吧?”
顧鳳惠是個馬屁精,一看薛一涵發火了趕緊道:“薛院長這事吧跟那小夥子技術好不好,是不是醫生都沒關係。”
薛一涵一愣,側頭看向顧鳳惠。
顧鳳惠四十多歲的年紀,早已經滿臉的皺紋了,但爲了遮擋住這些皺紋也不知道往臉上抹了多少粉,一張臉慘白、慘白的,跟老妖精似的,她這一笑,在陽光的映射下衆人都能看到她臉上的粉簌簌往下掉,很是倒人胃口。
薛一涵拿出一根菸再次點燃道:“護士長你有什麼話直說,這裡沒外人。”說到這狠狠瞪了一眼柏春華,意思很明顯,你要是在向這那小子說話,你就是外人,別怪我以後收拾你。
顧鳳惠伸手捋了下頭髮笑笑道:“院長是這樣,那個小夥子跟患者可不是直系親屬,連病友都算不上,是他對象住院,既然他們非親非故的這件事怎麼處理跟他有什麼關係?有關係的是患者家屬,我用患者的手機打了幾個電話,現在患者就一個老母親,老婆孩子聯繫不上,聽他母親說去國外了,這會他母親正往咱們這趕。”
一聽這話薛一涵就是眼睛一亮,是啊那小子不是患者家屬,這事根本就輪不到他管,他是醫生怎麼樣?技術好怎麼樣?熟悉診療過程又怎麼樣?這事跟他就沒關係,他根本就沒理由揪着這事不放,醫院也不用跟他談,找患者那老母親就是了,一個年紀很大的老太太還不好糊弄?到時候給點錢這事也就了了。
想到這薛一涵是長出一口氣,心裡感嘆自己這真是急糊塗了,怎麼忘記了那小子跟死去的錢志凡非親非故這事?
此時薛一涵看顧鳳惠的眼神是越發的讚賞了,他咳嗽一聲站起來道:“好,方科長這事就交給你了,你去跟患者家屬談,怎麼談不用我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