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一飛年少愛慕的人確實是焦騰飛現任妻子,但是現在離開他的是跟他相守半生的妻子,初戀在不捨,但也只不過是年少時遇到的一道美麗的風景線而已,早已經深埋心底逐漸模糊,如何能跟他相守半生的妻子相比?餘曉傑的離開,對巴一飛來說是有生之年來最沉重的打擊。
一個男人最失敗的是什麼?最失敗的就是在自己最愛的人眼裡看到濃濃的失望,餘曉傑沒有跟他吵,也沒有跟他鬧,就那麼一言不發的離開了,但這比跟巴一飛大吵一架,還要讓他感到難受,只因爲他在餘曉傑眼裡看到了深深的失望。
巴一飛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落到這般田地,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他知道自己錯了,可又感覺自己沒錯,他清楚他對家裡這些兄弟姐妹一次次的妥協、忍讓並不會讓他們明白感恩,反而會助長他們的貪婪,讓他們越發的得寸進尺,他知道這是錯的,可他又認爲如果沒有他這些兄弟姐妹的幫襯以及當初的讓步退學,他絕對不會有今天,十有八九也會跟他們一樣成爲一個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根本就不會成爲今天患者、家屬敬仰的巴大夫,所以他應該幫他們一把,這似乎又沒錯。
此時巴一飛的心情是糾結的,是沉重的,更是悲傷的,他搞不懂自己到底是錯了,還是對了,他從沒感覺自己活得這麼失敗過,現在他想的就是求醉,大醉一場也就不會如此的難受了。
在巴一飛買醉的時候,米子軒也把電話打到田思陽那,讓她幫着問問巴一飛的情況,田思陽很快就把消息反饋回來,巴一飛確實是白臺村的人,更是當年村裡唯一的大學生,但田德亮這些人之所以根本就不提他這個當年全村人的驕傲,就是因爲巴一飛那些兄弟姐妹,打巴一飛參加工作後,這些人隔三差五就去找巴一飛要錢、要物,逢年過節更是想方設法的讓他回來,因爲只要巴一飛回來,他們就能提條件、要好處。
一年兩年行,時間一長巴一飛那抗得住?最近這些年是真的怕了,根本就不敢回來,時間一長村裡人也就逐漸忘記了巴一飛這個曾經全村人的驕傲,慢慢的也就不會提到他了。
米子軒聽後是苦笑連連,他不知道該說巴一飛傻好,還是說他是個感恩圖報的人好,就算當年你們一家人傾盡所有供你上學這份恩情比海還深,你發達了是要拉一下家裡的這些親戚,但是這樣的事是要掌握個度的,不能他們說什麼你就儘量滿足他們,這非但不會讓他們感到知足,反而會讓他們得寸進尺,於是就出現了今天白天的事。
米子軒是真想說巴一飛這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這麼多年的大夫也算是白當了,怎麼連這點事都看不清楚?醫生這個職業每天面對的都是生離死別,見慣了太多的人情冷暖,所以對世態炎涼這句話有着很深的理解,但偏偏巴一飛這老大夫竟然幼稚到這種程度,辦的這都什麼事?難道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米子軒懶的多想了,跟田思陽說了會肉麻的情話就掛了電話,接下來他就要靜下心來想想能不能靠巴一飛的情況爲突破口,讓老巴這頭有些沒腦子的倔驢乖乖聽他的話拉磨幹活。
次日一早米子軒就見到了愁眉苦臉的巴一飛,一夜的功夫他竟然好像老了十多歲似的,滿眼血絲,鬍子拉碴的,頭髮也有些凌亂,焦騰飛看到老對手成了這個德行,自然是坐在那幸災樂禍,換成以前巴一飛看焦騰飛這個表情,肯定要沒事找事的譏諷他幾句,可今天巴一飛卻一點這樣的心思都沒有,早上餘曉傑回來了一趟,不是跟他和好,而是遞給他一張離婚協議書,出了這麼大的事,巴一飛心情如何能好得了?他又那有心思跟以前似的跟焦騰飛明爭暗鬥?
巴一飛落寞的神情米子軒看在眼裡,但也沒說話,跟以前一樣當他的泥菩薩,除了一開始說交班兩個字外,之後就在也不說一句話了。
查房結束米子軒跟閆浩傑這倆難兄難弟繼續在辦公室看報、玩遊戲、扯閒篇,上午十點多的時候,護士長阮美晨屁股着火一般門都不敲就闖了進來,一進來就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米子軒放下手裡的茶杯道:“怎麼了?”
阮美晨急道:“出事了,出大事了,巴一飛不知道怎麼搞的,把人髂腰動脈給弄斷了。”
這話一出米子軒跟閆浩傑大驚失色蹭的站起來,異口同聲道:“什麼?”
也難怪倆人嚇成這樣,髂腰動脈可是下腹腔中最大的動脈,這動脈斷了的話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患者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出現失血性休克,幾乎是沒救的,實在是髂腰動脈太大,別說斷了,就算是弄出個口子來,血都會跟從高壓水槍中激射而出的迅猛水流般洶涌而出,毫不誇張的說,血能從腹腔中一直噴到手術室的天花板上,如此兇猛出血怎麼結紮止血?
因爲是髂腰動脈,是不可能跟普通血管似的在出血點上下兩端用止血鉗夾死,行結紮止血,髂腰動脈是供給下腹部臟器組織的主要動脈,沒了它爲臟器組織運送血液提供養分,這些臟器組織都會壞死,所以是不可能進行結紮止血的。
只能行血管修補術,但這是動脈啊,還是下腹部最大的一條動脈,血跟高壓水槍中噴出的水柱似的,怎麼縫?看都看不清楚,就算強行止血,但因爲出血量太大,哪怕開六條靜脈通道給患者補充血液,但也沒有失血的速度快。
就好比那道操蛋的數學題,一個水池中有一個出水口,一個入水口,光開入水囗要5個小時放滿,光開出水口半個小時放光。問:同時開要多久放滿?這不是扯淡嗎?怎麼可能同時開,還能把水池注滿?
患者的情況就是這種情況,除非有人能在非常短的時間內行血管修補術,不然患者必死無疑,但這種大動脈破裂出血,別說小小的合德市市醫院有這樣的能人了,就算是京醫大第一附屬醫院裡的一干大專家、大教授也沒這個本事。
實在是情況太棘手了,出血量又快又迅猛,這樣的情況下怎麼縫嗎?沒有術野,看不見,盲縫?這本事先不說有人有沒有,就算有人有,可血跟高壓水槍中噴出的迅猛水柱似的,去勢太猛,剛縫了一針,頃刻間就會因爲血液洶涌而出產生的巨大壓力把縫好的一針給扯開,造成更大的破損,出血量會更大。
所以患者出現這樣的情況幾乎是雙腳踏進了鬼門關,想救都難。
今天巴一飛有一臺直腸癌根治術,不然也不會造成髂腰動脈斷裂的情況,但正是因爲這個情況,這事麻煩了,這是重大醫療事故,毫不誇張的說,剛進醫院沒幾年的小年輕都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但是在醫院幹了小二十年的巴一飛卻偏偏就犯了這樣的錯誤。
出了這麼大的事焦騰飛肯定是不會管,坐在一邊看巴一飛的笑話,而這時候就要用米子軒這名不副實的主任了,科裡出了這麼大的醫療事故,雖然不是米子軒造成的,但他是主任啊,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也有責任跟義務去想辦法怎麼解決這個事,所以阮美晨跑來找他。
米子軒心裡其實是憋屈的,媽的從我來那天開始,你們那個把我當主任看了?現在出事了,想起我這主任來了,讓我承擔一部分的責任,在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把這事平息了,什麼玩意啊?
米子軒不想管,但卻不得不管,第一這牽扯到人命,第二他哪怕在腫瘤科被架空了,但也是主任啊,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必須出頭,誰讓他掛着主任的名頭那?
米子軒呼出一口氣道:“走,去手術室。”
聽到這話阮美晨是長出一口氣,她剛纔還怕米子軒心裡惱科裡一干人等根本就不把他當主任看,而是把他當成空氣、小透明看,心裡有怨氣不想趟這渾水,這事有沒有主任出面可完全是兩個概念,米子軒不出面,所有的責任就得巴一飛承擔,最好的結局也是被吊銷行醫執照,如果米子軒出面承擔一部分責任的話,巴一飛就算不能在腫瘤科繼續幹了,但卻可以去其他醫院繼續當大夫。
阮美晨跟巴一飛公事這麼多年,自然不想他最後落得個沒結果的下場,看着米子軒離去的背影,阮美晨拍拍胸口喃喃自語道:“幸好這米子軒還是個有擔當的,不然老巴這次算是完了。”
路上閆浩傑急道:“米主任這事你真想管啊?”閆浩傑的意思很明顯,巴一飛都不把你放在眼裡,你管他這閒事幹嘛?你是主任怎麼了?你不是剛來嗎?你就跟院長說你剛來還不熟悉腫瘤科的情況,現在一干科裡的工作都是巴一飛他們主持,雖然丟人,但不用背這個黑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