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靜芸也沒有等鍾良說些什麼,整理了一下就下車離開了,這車子撞成這個模樣,開進去肯定免不了要去局子裡走一趟,她可沒有這空閒。
鍾良坐在車裡,忍不住扶額,眉頭緊緊的皺起,他身爲離社的高層,傅爺的親信,自然是有很多人盯着他的,但是他纔剛在港都露面就被人算計,這裡頭透露的信息可不少。
他覺得大概是離社內部出了叛徒,而且還應該是高層人士,不然自己的行蹤也不會被把握的這麼準確。
就在這時,車窗被敲了敲。
鍾良猛然擡頭,就看到剛纔那個女子站在外面,不由挑眉,詫異地一笑,搖下車窗,淡笑道,“小姐還有什麼事情?”
唐靜芸伸出手,“我身上沒錢了,你給我幾張。”
剛纔趕着下車,唐靜芸壓根就來不及顧忌自己的包,現在好了,身上只有一把槍、一部和一張銀行卡,連一分現鈔都沒有。
鍾良頓時瞭然,掏出錢包點了五張給唐靜芸,“我叫鍾良,這回真的謝謝你了。”
唐靜芸看了一眼手上的錢,淡淡一笑,“這錢我就不還你了,就當是救你的一條命換來的吧。”
說着轉身就要走。
鍾良爲什麼覺得她看到這錢的時候眼底滿是不屑?下意識的就是一把拽住唐靜芸的袖子,隨後就是嘴角抽了抽,惡聲惡氣地道,“回來!你的意思我鍾爺我的一條命就值五百?!!”
說着,將錢包了剩下的十幾張大鈔都塞到了唐靜芸手裡,這才舒了一口氣。
但是鍾爺,難道您來覺得自己的身價就只有區區兩千多嗎?其實這也沒和五百有太多的區別呀。
唐靜芸看了一眼手裡的錢,也懶得推辭,“是啊,鍾爺你的命好值錢啊。”
說着將錢塞到了口袋裡,轉身離開,留下一個臉色發青的鐘良坐在車裡。
等到小弟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他們眼中威風凜凜的鐘爺,在一旁默默的數錢,錢包裡就空蕩蕩的幾個硬幣和毛票,頓時感動的熱淚盈眶,鍾爺可真是清廉啊,被傅爺那麼信任,卻從來都不奢侈。
唐靜芸這一回在不遠處的休息站裡找了一輛還有空的車子,這一回倒是平安的回到了市區裡。
她沒有去孟麗珍那裡,而是去了自己找人提前買好的套房,畢竟在港都這邊她也有自己要辦的事情,還是需要一點自由的空間的。
她有些慶幸好還自己的行李是託運到小區的,不然還要重新買起來,麻煩不少。
她買的是在尚通小區的一套房子,兩室一廳一廚一衛,是一對老夫婦給兒子的新房,結果兒子在國外定居了,於是就將房子給賣了。
唐靜芸打開門進去,或許是因爲用於新房的原因,裡面佈置的頗爲溫馨,這讓她滿意的點了點頭。至於房間的衛生,已經在她要來之前找了鐘點工清理過。
初來乍到,經歷了飛機和路上的兇險,唐靜芸倒是感覺有些疲憊了,換上了新的牀單,唐靜芸就倒頭睡了下去。
她不知道,在她睡着的這段時間,港都的黑道已經悄悄醞釀起風暴。
——
一棟很奢華的別墅內,一個老者將手上得茶杯“啪”的一聲放到了桌子上,茶水四溢,在檀木桌子上留下一圈水漬。
“哼,四海幫這幫小狗崽子胃口被養大了,仗着有榮家大少撐腰,真是愈發給臉不要臉了。”老者鬚髮皆白,但聲如洪鐘,坐在書桌後,身上氣勢十足,令在場的人不自覺的敬畏的低下頭來。
如果有港都黑道上的人在,就會知道這位老人就是港都黑道鼎鼎有名的傅爺,正是他一手創建了離社,成爲了港都三大幫派之首。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離社蒸蒸日上,而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的老人卻是老了,當然,脾性不改當年。
“良仔,說說你的猜測。”傅爺眉頭蹙起,指着面前一個國字臉、濃眉大眼的男人道。
鍾良擡起頭看着傅爺,“這事情沒那麼簡單,我這一回是去和意大利那邊談生意,按理說我的行蹤是嚴格保密了,那麼四海幫那裡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的話音一落,房間裡一片寂靜,沉悶的氣氛漫延,能夠知道這個消息,八成就是幫裡出了吃裡扒外的人。
“查!”傅爺大手一揮,“這事情我總得給你一個交代。”像是想起什麼,他又皺眉道,“那個小姑娘也去查一查,我倒是不知道港都什麼時候來了條強龍。”
他的話音落下,自然有人領命應聲下去。
等到這些人都下去了,傅爺才揉了揉自己脹痛的額頭,有些感慨,“時光不饒人噢,老了……”
——
唐靜芸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暮色沉沉,她看看桌面上的時間,不由搖了搖頭起牀,覺得有那麼一點不習慣,大概是這牀上少了某個人的氣息吧。
她梳洗了一下,紮了一個馬尾,換了一休閒的衣服,轉身出門覓食,今天的晚餐還沒有吃呢。
打開門的時候,正好碰上了對門的鄰居也打開門出來,是個長相甜美的女生,手上拿着垃圾袋,看樣子是去丟垃圾的。
女生臉上詫異一閃而過,隨後就是友好的笑了笑,露出嘴角的一個酒窩,“你好,你是我的新鄰居?”
唐靜芸笑着點點頭,“你好,剛剛搬過來,很高興認識你。”
“我叫衛秋,”女生自我介紹道,臉上有幾分錯愕,“你是從大陸來的?”
畢竟唐靜芸的口音明顯就不是港都人,這個很容易分辨。只是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唐靜芸緊閉的家門,一個來自大陸的女生住在這裡,感覺有些奇怪啊。
唐靜芸笑着點點頭,“我叫唐靜芸,來港都散散心。”
兩人一邊聊着一邊下了樓,隨後就道了別分開了。
唐靜芸在這裡轉了一圈,找了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餐廳就推門進去了,找了一家看上去高檔的中式餐館就推門進去了。
服務員一開始很熱情的詢問,不過在聽到唐靜芸大陸口音的時候,那熱情就變爲冷淡,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連看人的時候都是斜視的。
唐靜芸見此“啪”的手上的菜單放在了桌子上,優雅的用桌面上的紙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緩緩的站起身來,用不算小的聲音,道,“抱歉,我突然覺得沒有胃口了,一家餐廳不能讓我感到賓至如歸,我覺得並不配讓我坐下來用餐。”
周圍用餐的人不少轉頭看向了這裡,目露詫異。
女服務員臉上閃過尷尬,隨後就是冷笑道,“一個大陸來的鄉巴佬,還在這裡拿架子,勸你還是滾回大陸去吧。”
唐靜芸悠悠一笑,這個年頭的確很多港都人有着一種優越感,似乎所有大陸來的人都是低人一等。
唐靜芸覺得有幾分可悲,又有幾分憐憫,她都不知道這些人的優越感是從何而來的,淡淡地道,“你是個服務員,到了大陸,你也依舊是個服務員,我看不出你有什麼優越的資格。”
看了眼匆匆過來的大堂經理,唐靜芸眯眼一笑,“抱歉,這真是一頓並不愉快的用餐經歷。”
隨後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慢條斯理地轉身離開了。
大堂經理早就在注意到這裡的時候,就心裡咯噔一聲,倒不是因爲唐靜芸這張臉有多出名,而是因爲那身氣質,優雅中帶着幾分傲慢,一看就是身出名門的。
語言有障礙,但是全世界的優雅貴氣都是有共通的,單是這一點就能夠看出眼前這個女子不是尋常人。
同一個動作,有的人做出來是色厲內荏,有的人則是傲慢高貴,所以在看到唐靜芸平和中透着冷漠的眼神的時候,大堂經理心裡恨不得開除了那個服務員。
但是想起家裡婆娘那撒潑的樣子,他也只能咬牙忍了,畢竟這是自己老婆的妹妹。算了,這個女子雖然優雅,但是說不定家道中落呢,不然怎麼會忍氣吞聲轉身呢。
這樣安慰着自己,他才鬆了一口氣,不過對待剛纔的服務員依舊沒有好臉色。
“真是的,傲氣什麼,這年頭一個個都是看不清自己地位的。”服務員看着唐靜芸離開的背影,唾了一口。
在場不少吃飯的人都是皺起了眉頭,不說別的服務員的素質真的不算好。
唐靜芸走出餐廳後,轉身看了眼招牌,“臻味餐廳”,心中默唸了兩遍後,搖着頭離開了。
她的心情多少有些不好,前世的時候衣食住行總是有人安排好的,遠沒有現在這樣鮮明的感覺。
在美國如此,在港都亦如此,身爲一箇中國人,她感覺到的不是尊敬,而是歧視,是輕蔑。這不是針對唐靜芸一個個體,而是針對這個民族的絕大多數人。
唐靜芸突然覺得有些渺小,這個情勢並不是她個人能夠扭轉的,而是國情決定的。想起後世的情形,她有些迫切的期待着,等着吧,沉睡的東方雄獅,已經在逐漸甦醒。那些曾經對此不屑一顧的人,遲早是要震驚的。
這樣想着,唐靜芸也懶得去找什麼好的餐館了,注意到前面的一條街上,搭着簡陋的照明和桌椅,就徑直向着大排檔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