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南京是總理的陵墓所在地,全國的至誠瞻仰在這裡!全世界翹首切盼付與最大的注意力,也是在這裡,我們不能輕易放棄!現在首都正面臨危難時刻,我願意和大家共同負起守衛的責任。但是,現在各方面的戰爭形勢都在繼續發展,我不能偏於一偶。所以,責任逼着我離開。今天,我把保衛首都的責任交給唐生智將軍。唐將軍是身經百戰,智勇兼備的將領,他必定能秉承我的意旨負起責任,大家服從唐將軍,正像服從我一樣。”
七月二十五日,南京衛戍司令部正式成立,南京衛戍司令部下屬除了葉肇的八十三軍以外,其他的都是中央軍的嫡系部隊。副司令長官又是蔣中正的嫡系將領羅卓英。這讓自中原大戰後輸光本錢,一直做冷板凳的名譽官員企圖藉此恢復軍權的唐生智擔心自己會被架空,指揮不動這些嫡系悍將,除了力薦他原第八軍的老部下——十五軍團軍團長兼江防司令部總司令劉興出任副司令長官,和原來在軍事參議院同樣坐冷板凳的周斕出任參謀長外,還特地請蔣中正在衛戍司令部成立之日召集下屬各個部隊的主官進行訓話。
不管唐生智出於什麼目的,但是他畢竟在關鍵時刻挺了自己,投桃報李,蔣中正也給唐生智這個面子。
今天除了正在廣德一線阻擊霓虹軍的七十四軍長俞濟時未到場外,其餘各部隊的主官,包括榮譽第一師師長沈修文悉數在坐,聆聽校長的訓示
。
其實,自從上次會議結束後,何應欽、李宗仁、白崇禧、張治中甚至是還在前線的陳誠都再次勸過蔣中正放棄南京。從內心來講,老蔣也是主張放棄南京的,因爲即使霓虹軍佔領南京,在戰略上也沒有任何實質意義。但九一八事變以來,張漢卿的不抵抗,讓作爲國家領袖蔣中正一直被貼上不抵抗的標籤,甚至因此還曾下野。他害怕下令不戰而放棄南京,又會被社會輿論和政敵指責爲投降和賣國。正是基於這樣的心理,所以他希望在南京進行一下象徵性的短期抵抗,以應付社會輿論。但唐生智的充滿愛國激情的死守南京建議,在道義上盡佔上風,社會輿論爲此也大唱讚歌,這些使得蔣中正逐漸堅定了死守南京的信心。
面對會議桌兩旁正襟危坐的部下,老蔣越說越激動:“我在外面,自當調動部隊前來策應首都。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雲南等幾方面的部隊已經在向南京開進了。首都還是有希望能守住的。即便萬一有什麼不幸,那也是成了保衛國家的民族英雄!人誰不死?我們要看死的價值和意義,在這個偉大的時代中,能做這件不平凡的工作,是何等光榮!”
接着是唐生智發言,他以悲壯的語氣表示願與請將領共負守城的責任,誓與南京共存亡。
聽着臺上唐生智大放厥詞,沈修文暗自嗤之以鼻。如果說老蔣是考慮政治和外交因素,極力主張守南京的話,那唐生智就是一個利慾薰心的投機者。拿南京十幾萬將士和數十萬平民的生命去換取自己的前程。
南京地處長江的彎曲部位,西北兩面背水,正是兵家所謂的“背水一戰”的絕地,在冷兵器時代,高山大江都是天然屏障,易守難攻。但是如今是熱兵器時代,完全倒過來了,高山大江成了守軍的死地。在坐的所有將領心裡都清楚這個道理,但此時誰也不敢說。
自從七月二十日,國民政府正式宣佈遷都重慶之後,整個南京城一片人心惶惶,有門路的都在千方百計的內遷。南京的火車票、輪船票一齊上漲,十倍甚至二十倍的價錢都買不到。沈家要不是有自己的船隊,前兩天沈修平、何真如、俞文紈她們回萬縣還是問題。此時的沈修文根本沒有心思考慮如何守衛南京,其實他也不用考慮,從上軍校那會一直到現在,南京的地圖都快翻爛了,整個南京城以及外圍也都有他走過的腳印。綜合南京的地形,結論只有一個守南京只能守外圍,外圍如果失守,那就真正成爲一塊死地。
沈修文現在的腦子裡想的就是南京城裡的平民該如何疏散,萬一失守部隊該如何撤退。但是唐生智在洋洋灑灑地大講如何死守南京,如何與南京共存亡。老百姓的疏散,萬一失守部隊如何撤退卻是一字不提。
“國家的首都要靠你們來保衛,你們大家都說說。”唐生智一番慷慨陳詞的長篇大論結束後,蔣中正微笑着看着與會的將領們說道。
熟悉這位委員長的將領們都知道,這是到了該各自向委員長表決心的時刻到了。儘管心中無奈,但一個個還是站起來慷慨陳詞,誓與首都共存亡。但是至於心裡的真實想法,也只有他們知道了。
沈修文的資歷最淺,自然輪到最後一個發言。沈修文知道今天的會議是避免南京大濫殺無辜最後一個機會,他不管怎麼樣也要抓住這個機會,棄守南京顯然是不可能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疏散市民,避免城破後平民遭到濫殺無辜
。
“……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保衛國家爲神聖使命,我們榮譽第一師上下全體官兵早已做好殺身成仁的準備,誓死保衛首都,揚我中華國威。”
沈修文的一番取義成仁,揚我中華國威,很合蔣中正的胃口。他最看好的就是能和自己保持一致的將領。再他看來,軍人就應該是純粹的軍人,服從命令,服從自己的命令,這纔是他所希望看到的軍人。更何況,沈修文是他看中的,着力培養的,繼保定系和黃埔前幾期之後的第三代年輕軍官的代表。
“好,光復說的好。”蔣中正在擊掌稱讚的同時,笑眯眯地說道:“光復,你在淞滬戰場的表現非常好,特別是松江保衛戰,掩護了淞滬主力的撤退。我希望你們能拿出松江保衛戰的精神,來保衛首都。”
“校長訓示,學生銘記在心。學生自當率部拿出松江保衛戰的精神和霓虹軍寸土必爭。不過,不過,校長,學生還有顧慮。”沈修文故意表露出一番憂慮的神色說道。
“說,有什麼顧慮儘管說出來。我剛纔就說過,南京要靠你們去守,我負責給你們解決問題。”儘管沈修文的話有些突兀,不過蔣中正的心情不錯,揮了揮手說道。
“校長,松江保衛戰,之所以能取得勝利。全在於開戰之始,松江城內的老百姓早已撤離一空,這樣學生以及所有保衛松江的將士才得以放開手腳,外圍失守,就和敵人展開巷戰,讓敵人每前進一步定要付出血的代價。但是校長,現今的南京有幾十萬乃至上百萬我們的同胞,一旦南京成爲戰場,我們這些同胞將會受到戰火的塗炭,而我們也勢必無法放開手腳和敵人決戰。所以,我懇請校長,儘快疏散南京的市民。”沈修文一口氣把自己盤算了很久的想法說了出來。
沈修文的話說完,會議室一片沉默,蔣中正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皺起了眉頭,和沈修文關係不錯的孫元良和宋希濂也是一臉吃驚地看着沈修文。
疏散?象松江這種人口不過一兩萬的小縣城,疏散自然容易,但是南京畢竟是一個上百萬人大城市如何疏散,這絕對是個大問題。
看到蔣中正的神色陰晴不定,沈修文連忙又道:“校長,吳福線失守,蘇州就已經毀於戰火,平民死傷不計其數。如果南京不疏散的話,戰火一起,部隊勢必要分散精力去保護市民,於戰事不利。而且,一旦南京失守,殺紅了眼的霓虹軍非常有可能殃及普通平民。如果真的出現這樣的局面的話,那社會輿論和歷史責任……”說到這裡,沈修文沒有再往下說。
沈修文知道蔣中正堅持不放棄南京就是怕社會輿論和國際影響,所以他也故意把話往這個方面引。果然,此話一出,個個臉上都動容。
五天前蘇州失守,在吳福線被擋了一個月,傷亡慘重的霓虹軍進蘇州城後,展開了瘋狂的報復,逢人即殺,城廂屍橫遍途,運河浮屍滿布,同時大肆縱火焚燒城內民居、廠房、店鋪,頓時城內火光沖天。夜間,甚至在無錫都能看到蘇州方向大片火光沖天!城內所有繁華街道和許多廠家盡付一炬,素有“小上海”之稱的蘇州工商業被燒、被搶、被拆毀,破壞十之八九。這幾天的社會輿論在譴責霓虹軍暴行的同時,也指責國家潰退速度過快,政府沒有提前做好應對措施。
死守南京,南京如果失守,會不會出現象蘇州一樣的情況?所有人的心中都沒底
。
“是啊,校長,不能再出現向蘇州這樣的情況了,南京的市民必須在戰前進行疏散。”這時,宋希濂第一個站出來說道。其他人也不住地點頭。
說實在的,之前政府忙着遷都,軍方高層又都在爭論南京守還是不守,誰也沒有想到市民疏散的問題。現在直到沈修文提出來,蔣中正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把目光投到了憲兵司令谷正倫和憲兵副司令兼南京市長兼首都警察廳廳長肖山令的身上。
看到委員長把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谷正倫一臉難色地說道:“委座,南京的市民足有上百萬,短期內疏散難度很大。而且稍有不慎就會引起全城的大混亂。”
“我看沒那麼嚴重,而且自宣佈遷都後,很多市民都在積極準備內遷。”這時,唐生智在一旁反駁道。他現在是全權負責南京防務的衛戍司令長官,之前他也沒有想到疏散的問題,而且別看他信誓旦旦,其實他也沒有守住南京的十足把握。如果萬一出現向沈修文剛剛說過的局面,必須要有人出來負責,到時候這個替罪羊不會是別人,肯定是他自己。
接着,他又馬上向蔣中正建議道:“委座,我看市民的疏散就交給憲兵部隊和南京市政府吧。”
谷正倫一聽,頓時急了,剛想張口推脫,卻聽到蔣中正說道:“我看可以。從即日起南京進入戰時狀態,疏散全部市民。這項工作就由憲兵司令部和南京市政府負責。”
老蔣一錘定音,一直緊張的站着的沈修文懸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由於高度緊張,一直繃緊的肌肉一下子鬆弛下來,差點都沒站穩。只要市民疏散,慘絕人寰的南京大濫殺無辜就會得到避免。自從穿越後,一直積壓在心中的這塊大心病終於摘除了。欣喜萬分的他差點脫口而出高喊:“校長,萬歲。”
和一臉苦相的谷正倫相比,肖山令低頭沉吟片刻說道:“疏散可以分佈進行,以市內各個警察署、派出所分片進行動員疏散。但問題是疏散的方向,交通工具,這些市民怎麼安置?”
“這個?”唐生智一陣語塞。
“現在是戰時狀態,留在城內只有死。只要沒有日本人的地方,都可以去。只要不待在南京就行。”沈修文連忙跳出來說道。
肖山令一聽,頓時眉頭一皺,這不是直接把人趕出南京嘛。
但是唐生智卻對沈修文的話頗爲認同,連忙道:“對。光復說的對。現在的情況說好聽點是疏散,說難聽點就是逃難。哪有那麼多講究。疏散方向向西、向北都行。”
“可是……”
肖山令還想說什麼。但是還未等他說完,蔣中正就打斷了他:“疏散的時候,要跟老百姓講清楚,疏散是爲了保護他們的生命安全。同時也是爲了讓將士們毫無顧忌地去殺敵。戰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年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告訴他們,他們的撤退就是爲了更好的保衛南京,更好的抗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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