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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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凌澈屍體的時候,凌夜讓人小心把屍體收拾好,然後他直接回了凌家。跟凌坤說的時候,凌夜很小心,然後就沒吭聲,凌坤也是木了好一會。其實那趟凌夜出去,他就知道凌澈是必死的,也不是凌夜心狠,而是必須的。
但是凌澈真死了,凌坤心裡又好像少了點什麼,就是再不是親生的,但確實是跟在身邊叫了三十幾年的兒子。自己也快死了,死前又是先死了兒子,凌坤半晌才嘆了口氣,道:“好好葬了吧。”
凌夜沒說什麼,只是轉身出去吩咐讓下面的人着手去辦了,這邊吩咐完那邊老傭人走上來,勸凌夜道:“二少爺還是先休息一下吧,出再大的事,還是身體要緊。”凌夜整張臉看起來都是青的,也好像突然間老了,今年不過26歲,看着卻像46歲的。
“我知道。”凌夜只是應了一聲,他還得再回去,穆斐還是沒下落。
凌澈下葬那天,凌坤和凌夜也都去了,這事沒張揚,也就凌坤的幾個心腹知道。葬地之類的是凌家的管家去挑的,都是念舊的人,墓地挑的也都是好地方,凌家真不差這個錢。凌坤只是對着墓碑看了一會,嘆口氣回去了。
凌夜扶着凌坤回去的時候,不自覺得的回頭看了一眼,雖然贏了他很高興,但是凌澈死了他還真沒高興到哪裡去。凌澈那是他親哥,是凌坤的親生兒子,他騙過了凌坤,當然他也是打算一騙到底了。
仔細回想起來,他和凌澈是從小到大都不合,應該有一部分是李拓年的關係。挑拔關係也並不一定要說出來,不經意間說話的時候一點心理暗示這對李拓年來說很容易,尤其是他們本來關係就夠緊張。
李拓年一直以來的心思,凌夜小的時候也許是真不知道,只是以爲這個大叔真不錯。但是慢慢長大了,就是李拓年沒有任何地方露出破綻,凌夜也覺得不對勁。李拓年爲什麼要幫他,爲什麼要教他?
天上掉金條嗎?凌夜從來不信有這種事情,不過他還是很感謝李拓年的,不管李拓年對他抱有什麼樣的心思。自己處在那樣的處境中,肯有人幫他教他那就是極其難得的了,感激是有的。
李拓年教他是用心不良,但確實教不他不少東西。在自己勝算在手之後,李拓年要是提出主動LA,再不回來,凌夜不會非殺他不可。但是他設計了穆斐,凌夜就非殺他不可。
讓凌夜有點意外的是,凌澈竟然敢跟他合作,一直以來凌夜對於這個兄弟的財智還是從來沒有看過輕的,但這回還真是意外了。
一個星期己經過去,打撈的人仍然也在繼續,雖然一個星期泡在大海的不死的絕對是妖怪,但生要見人活要見屍,不管是他還是哈里斯派人海面打撈都是這麼個意思。至於附近沿岸,別說只是臨近只是再遠的也去打聽了,更不用說這幾天海上的來往的船隻。
要是其他的地方,以哈里斯還有凌夜的勢力,想做到生人見人活要見屍也許不難,問題是這是太平洋。
一個月之後,哈里斯就要帶着穆遠回去,哈里斯哪裡有這麼多時間耗在這裡。卡爾是兩個星期前就回去了,哈里斯夫人叫他回去的,做爲一個相識的人,卡爾該做的都做到了,再呆下去也沒意思。
哈里斯跟穆遠說的時候,穆遠沒什麼反應,當然他現在大部分時間都沒什麼反應。每天每天都在那片海域裡坐着,讓他吃飯他也吃,但是就是不說話,呆呆看着海面。
心理學超級大師查理·H也己經過來了,但是不管說什麼,穆遠完全沒反應。不過查理·H說這不算太不正常,一下子受的刺激太大,主要是一切都沒有塵埃落定,等穆斐活着回來了,或者撈到屍體了,穆遠情況會有所轉變,但會怎麼樣還真無法預測。
查理·H也覺得帶他回去比較好,這樣的環境下對人刺激實在有點大,本來哈里斯想說的,結果查理建議讓楚生開口比較好一點。
但是就是開口的是楚生,穆遠當即大叫起來,不是一般的反駁或者哭,他是大聲叫喊,只是叫,什麼也都不說。最後還是楚生跟查理好一陣安撫他纔算是平靜下來,但仍然堅持不回去。最後沒辦法,哈里斯直接在飯裡下藥,襯着他暈睡硬是抱走的,查理先生也跟着一起上了飛機。
回去之後,穆遠的心態也許能轉變過來,至少會比現在這樣好些。其實有些話查理也沒有直說,他以前並沒有醫過穆遠,對於穆遠平常的情況是完全不瞭解,資料上很多東西寫的很模糊,但查理能察覺的到,穆遠失去的也許不止是兒子,是整個世界。
要是真像自己想的那樣,查理真覺得很棘手,醫生是能治病,但是不能治命。世界毀掉了,強悍的人也許可以慢慢重建,而穆遠,查理真不覺得還有重建的可能性,再者穆遠本身的人格就不完整。
四個月之後,蘇徹給穆斐準備葬禮,雖然仍然沒有打撈到屍體,但是四個月的時間己經足夠了。再者不管誰也都沒有那麼好的精神和體力再繼續支持下去,必須得有一個定局才行,死了或者沒死都沒什麼,問題是不能這麼一直上下吊着。就是談敏哭暈了幾次,蘇煜還是告訴她,真的要準備葬禮了。
沒有屍體就收拾了穆斐平常的衣服立衣冠冢,葬禮所有的事情都是蘇徹一手安排的,當然也知會了凌夜一聲。蘇徹打電話給凌夜先說完葬禮的事,又道:“你的郵箱多少?”
“嗯?”凌夜有點奇怪,蘇徹要他郵箱做什麼。
蘇徹笑着道:“你以前不是很好奇,爲什麼穆斐會在一個月後才告訴你出事嗎,還有就是他給我的那個暗號是什麼。就是一封電子郵件,我發給你自己慢慢看吧。”
那個暗號真是很久以前定下來的,當時電子郵箱剛興起的時候,他,楚生,還有穆斐三個建了一個公共郵箱,說以後有什麼事情了都寫在裡面,尤其是需要跟大人套話的時候。後來慢慢大了,這種孩提時的小遊戲幾乎沒用過,但就是沒用過,但還是記得很清楚。
凌夜掛了電話就迅速把郵箱打開了,有一封郵件己經寄過來,凌夜點鼠標的時候手都有點顫抖。這是一封穆斐留給蘇徹的信,也是穆斐當時的打算,兩個字概括:詐死。
穆斐知道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後,他是無論如何也脫不了身了,但是也並不想捲入,所想到的最好的方案就是詐死。那一個月時間穆斐差不多就是用來準備這個的,所想的方案也就是出海遇上海嘯之類的,因爲這樣的死法找不到屍體很正常。
按照穆斐信上說的,就是詐死也不會詐死多久,最多也就是等到凌坤死。因爲凌坤死後不管怎麼樣他們兄弟也會有個分曉了,要是勝的是凌夜,他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的出現;要是勝的是凌澈,那時候凌澈己經是勝利者了,要是真還跟他計較,他就去N市找楚生去,大不了在N市定居,他就不信凌澈還會追過來找他麻煩。
然後信上穆斐說的也很明白,剛出事那會都先瞞着,但等風頭過去了,再給父母家人慢慢說。至於穆遠出事的時候也不用通知他,然後等穆斐詐死脫身之後,穆斐就會跟穆遠聯絡的。穆遠的圈子跟凌家的圈子相隔太遠,只要瞞的好,絕對能瞞的住。
當然這只是穆斐信裡的意思,穆斐會設計這麼一場詐死,更是因爲對於前世死於海里的宿命有點糾結。上一世發生的很多事情,這一世也是繼續在發生着,細節是不同,但走向總是驚人的相似。要是這一世也得在海里泡一回,那真不如自己來設計如何泡。
凌夜看完信也顯得怔忡了好久,心裡某個地方一抽一抽的疼着。穆斐想的是詐死避禍,很像他會做的事情,只是就好像命運開的一個大玩笑,他信上說假死在海里,沒想到卻是真死了。不,還是有希望的,還沒有看到屍體……
很突然的凌夜捂住心口,不能再想下去,真的不能再想下去,他還有幾件事沒幫穆斐做完,他現在必須得好好保重纔可以。
穆斐的葬禮定在這週六,只是還不等凌夜去參加,凌坤去世了。癌症之後能拖之麼久己經是很難得了,再加上凌澈死後,凌坤受的刺激也不小,這時候去世一點都不奇怪。凌坤去世,青幫上下倒也不顯得忙,主要是啥都準備好了,可以說只等凌坤死了辦喪事。
蘇徹也是百忙中抽空去了,上一根香就走閃人了。穆斐跟凌夜交待遺言的時候,前頭說的那一句很明白,死在那裡絕不怨凌夜。這話不但是對凌夜說的,也是對他說的,不管爲啥會死,也不會最後結果會怎麼樣,都不要因爲這個跟凌家結仇。
凌家在LA這麼多年,那麼大的勢力,一個蘇徹就是想做什麼能做到事情也很有限。結仇無益,相反的只要蘇徹無意跟人家結仇,不拿槍指向凌夜的頭,以後不管什麼事情凌夜都會特意關照蘇家。
穆斐的葬禮沒大辦,蘇徹本身對於這樣的儀式之類的都不是很在乎的人,買塊墓然後把相熟的人叫上就可以了。就是有人問起來,他也有的是理由,父母長輩都在,不宜大辦。
但不管怎麼辦,穆遠都是要來的,本來談敏還是十分拒絕的,蘇煜卻是勸她道:“那是穆斐的生父,他不比你好受多少。”
“我是怕他把那個男人也帶過來噁心小斐……”談敏哭着,要是穆遠帶着哈里斯出現,那純粹是噁心人的。
蘇徹想了一下,道:“我會想辦法跟他們聯絡一下,那個誰應該不會出現。”就是蘇徹也覺得,到穆斐葬禮的時候哈里斯出現,估計穆斐就是死了都不會高興。
蘇徹電話打到哈里斯家,直接轉到哈里斯手裡,蘇徹迂迴都沒迂迴,雖然哈里斯派出的人馬還在尋找,但是蘇徹真覺得不管他們什麼事。只是道:“這個週六是穆斐的葬禮,我通知穆叔叔一聲。”再簡單一點說,我通知到了,愛來不來,不勉強。
“我和穆遠會去的。”哈里斯說着,這也是查理說過的,吊着的心怎麼着也得放下來,就是死了,那也是放下來了,只要過程有點殘忍而己。
蘇徹頓了一下,更直接了,道:“說真的,哈里斯先生,以您的身份和地位沒必要參加這種小葬禮的,不合適,太不合適了。”
“這是穆斐生前的意思?”
“是的。”蘇徹說着,穆斐死都死了,要是哈里斯真有本事挖坑,他還真想看看在LA哈里斯跟凌家掐起來會怎麼樣。
“……”
葬禮那天穆遠出現了,跟卡爾一起出現的,哈里斯在別墅裡呆着。是哈里斯特意打電話把卡爾從法國拉過來的,蘇徹把話說成那樣,哈里斯也真不好出現了,不過穆遠的情況也太讓人擔心,讓卡爾陪着最合適。
穆遠出現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怔了一下,主要是穆遠現在的模樣真的很嚇人。臉色臘黃臘黃的,整個人就是皮包骨頭,風一吹就能倒了。過去之後也是一言不發,怔怔看着墓碑上的相片,卡爾看着也非常憂心,穆遠最大的問題是到現在都沒哭過一聲,不管是在LA,還是哈里斯家,現在就是來參加葬禮了,穆遠還是那個樣子。
葬禮結束,卡爾自然是領着穆遠回去,坐上車的時候,卡爾看着穆遠的樣子,小心勸着道:“穆叔叔……”該說什麼好,說別傷心之類的話嗎,這不是……
穆遠仍然是呆呆的坐着,來之前查理醫生跟他說過了,這是小斐的葬禮,小斐死了,小斐死了,小斐死了……
哈里斯也在旁邊說着小斐死了,他己經知道了,他沒有不接受這個實事。只是他真的不明白,爲什麼小斐死了,他還能活着呢,他爲什麼還要活着呢……
腦子裡突然間閃過談敏,不是剛纔見的談敏,而是更久以前,那個留着短髮,一身運動裝,街頭打架的少女談敏。他還記得天是個雨天,他手上沒有戒指,只是從餐廳裡拿出來一朵鮮花來,那時候他並不太清楚結婚是什麼,不過永遠跟談敏在一起那是他總想的,也是他所願的。
這些年來,他回憶過無數次穆斐小時候的樣子,但是他從來沒想過談敏。因爲他覺得他不配,他怎麼能配回憶起談敏呢,就他這樣子,他有哪裡是配的上談敏的。他一點點勇氣都沒有,當年哈里斯叫他走的時候,他要是再有勇氣一點,一頭撞死在哪裡,談敏看他的眼神會不會不再充滿鄙夷……
是的,他該當時就死在那裡的,他只是不敢,不是怕死,是不敢反抗哈里斯,連死都不敢。其實他那時候就該死的,一頭撞死也好,怎麼死也好,他就不該這麼多年。要是那樣死了,至少談敏不會看不起他,小斐也會把他當成一個勇敢的父親。
是的,他不該活着,他早就該去死了。
一個月之後,傭人尖叫着浴室跑出來:“穆先生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