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傅向輝讓代駕司機開車把他送回小區，在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後，代駕司機騎着自己的小電驢走了。
傅向輝並沒有急着回家，而是走到他們這個單元坐電梯上去的門前階梯處坐下，這地方除了走人，也沒有汽車過來，比較安全。
他認真思考着今天晚上和王志峰聊的話題，他並不笨，也明白王志峰話裡的意思。
正因爲這樣，傅向輝並沒有冒然答應，他需要綜合考慮，還得回家問問他老婆的意見。
對他們家來說，換個地方工作，先不論收入高低，這本身就是一件大事。
牽扯到的東西太多。
現在住的房子賣不賣？
如果說王志峰提出的三個條件都能夠兌現的話，再買房子也不用他花錢，這套房子可以留着等繼續升值，或者以備後便使用。
第二件事，兒子上學這個問題在他看來是重中之重。
相比較來說，房子都是次要的。
如果他離開京城去一個開在鄉鎮上的研究所上班，去研究新得課題，他老婆願不願意去？
可傅向輝想着王志峰開出來的條件，200萬的年薪，省城的一套安家房，和給他兒子解決在省城上學的事，這三個條件加在一塊，他又確實很心動。
傅向輝一直沒和家裡人講，在京城這地方，他感覺自己也快撐不住那種四面八方洶涌而來的壓力，不一定哪天可能就被壓垮了。
很多時候，傅向輝也會想起幾年前從研究所離職後回老家生活的老曹，他很羨慕老曹說放下就放下、說走就走的勇氣，可他沒有。
他顧慮的東西太多，以至於在幾年後的今天他還是老樣子，他的生活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突然聽人提起老曹的消息，傅向輝一時之間竟有些不能適應。
而且傅向輝真沒想到曹書傑辭職遠離京城後，竟然在老家混得風生水起，還投資至少十幾個億創立了屬於自己的公司。
“那他的身家至少有幾十億吧？”傅向輝心裡揣測着。
這個變化太大。
他在想，一個人怎麼能變化這麼大？
可傅向輝無論怎麼想都沒有答案，就在他出神時，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來。
傅向輝下意識的接通電話，才注意到是他老婆楊曉欣打過來的。
“喂，老婆，怎麼了？”傅向輝問道。
楊曉欣語帶關心的問道：“向輝，你在哪裡啊？你說的那個事談完了嗎？時間不早了，差不多的話就快點回來吧。”
“哦，剛談完一會，我等會就到家。”傅向輝對他老婆說道。
“好，喝酒了嗎，我要不要提前給你熬碗冰糖雪梨？”楊曉欣又問道。
傅向輝很想說沒喝，但是半斤白酒下肚，他的臉色和身上的酒味都改變不了，一時半會兒也解不了酒。
“喝了一點兒，不是很多。”傅向輝給他老婆說。
“那行，我等你回來再聊。”楊曉欣沒再多問，還讓他注意安全。
還說等到地下停車場，記着給她打電話。
重新把手機揣在兜裡，傅向輝突然很想吸顆煙。
可摸遍了上衣的兜裡和褲兜，才發現身上一根菸都沒有。
正想去哪裡買盒煙時，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傳來，緊接着‘嗡嗡’的聲音和輪胎摩擦地面產生的‘吱吱’聲響起。
不一會兒，LED大燈的白熾燈光又照過來，傅向輝只覺得前方一片白幕。
他下意識的擡手擋在眼前，等着刺耳的輪胎和地面的摩擦聲在耳邊響起，又驟然停下後，車好像停下了，白熾的燈光也瞬間暗淡下去。
傅向輝很不明白地下停車場的地面爲什麼非得要做成環氧樹脂的，這種地面的耐磨性確實好，可問題是輪胎轉彎時的噪音也讓人承受不了。
而且這種地方開得快了，還容易打滑。
唯一好的一點是容易打掃衛生。
沒多久，有人下車走路的聲音傳來。
巧了，來人走到傅向輝這邊時，看到在臺階上坐着的傅向輝，頓了一下，接着很意外的喊道：“傅哥，你怎麼在這裡坐着？”
“是封來兄弟啊，你剛回來？”傅向輝看到來人，他站起來和對方打了聲招呼。
這是他對門，叫宋封來。
兩家在這個小區都住了多年，彼此之間見到後經常打招呼，偶爾也會湊一塊喝頓酒。
“封來兄弟，拿着煙嗎？”傅向輝問他。
宋封來從自己褲兜裡摸出煙和火機來，整盒遞給傅向輝，還有些擔心的詢問傅向輝是不是有事？
點上煙後，傅向輝把剩下的還給宋封來，他猛吸了兩口，這纔有些深沉的說道：“封來兄弟，你說京城這地方怎麼樣？”
“怎麼樣？”宋封來琢磨着傅向輝話裡更深層次的含義。
他最後說道：“怎麼說呢，這地方對當地人來說肯定要好一些，對咱們這些外地人來說不太友好吧。”
“生活壓力挺大的，不過機會也多。”宋封來是這麼認爲的。
人嘛，甭管在哪裡，若是沒有壓力，就真的廢了！
“也是，封來兄弟年紀輕輕，事業做的這麼成功，不像我，除了搞研究，其他的東西都不會。”傅向輝在這方面特別佩服宋封來。
他從畢業後一直在京城的農科研究所裡工作，可宋封來不一樣，他是真正過來闖的，而且是一路闖過來的，也讓他在這裡闖出了一片天。
宋封來還在京城開了一家小公司，規模雖然不大，但是每年掙得可不算少，生活比他要滋潤。
兩家人上一次吃飯時，他還聽宋封來說準備換房子的事。
大意是現在這套2室的房子太小，他想換一套大三室的或者四室的，正在猶豫中。
“傅哥，煙你先拿着抽，我上去還有點急事，等會兒我再下來陪你聊聊。”宋封來一直在頻頻看手腕上的表，好像很着急時間。
傅向輝讓開地方，他後邊是一扇門，走到盡頭，有一部往他們樓上走的電梯：“封來兄弟，你快點上去吧，煙我不要，這一根就行。”
“沒事，傅哥，你先歇會兒，我一會兒就下來。”宋封來給傅向輝留下煙後，急匆匆的上去了。
傅向輝還在吸着煙，吸完一根再點上一根，比他平時吸菸可頻繁多了。
可能是吸得有點多，他咳嗽了一陣，剛緩過勁來，忽然聽到身後熟悉的聲音傳來。 “向輝，你怎麼在這裡吸菸？”他老婆楊曉欣的聲音傳來。
她接着說道：“我剛纔準備下來等你，正好碰到剛上去的宋兄弟，他給我說你在下邊坐着，我還以爲你出什麼事了。”
傅向輝並沒有覺得宋封來‘出賣’他，笑着給他老婆說：“我也是剛到，有點事想不通，想一個人在這裡靜靜。”
“什麼事，你也給我說說。”她問。
剛說完，楊曉欣想起另外一件事，她給傅向輝說：“向輝，咱們先回家再說，子康還在睡覺，他要是醒了找不到我，可能就急了。”
“走。”傅向輝聽到他老婆提起兒子，也知道事情輕重。
來到家裡後，楊曉欣先去兒子的臥室看了一眼，還在睡覺。
她這才走到客廳裡，仔細打量着她老公，忽然感覺她老公好像老了很多，整體看起來更加憔悴。
她也不說話，默默的等着她老公主動說出來。
短暫的沉默過後，傅向輝主動開口，把和王志峰聊的事情全給他老婆說了一遍。
末了，還特意提到7年前辭職回老家創業的老同事曹書傑，並特意點名王志峰是曹書傑派過來的，目的就是爲了說服他去一個叫青石鎮的地方繼續搞研究。
“向輝，我對你說的‘老曹’沒有印象了，不過我比較好奇，他在京城混不下去，憑什麼回到老家就能混的風生水起？”
“還有，他在老家準備搞什麼研究？你們研究所裡的大牛不少吧，他爲什麼不去拉別人，偏偏拉你呢？”
“給你200萬年薪，給你一套省城的安家房，還有給子康解決在省城上學的問題，這些條件不論哪一個都很優厚，可是我納悶，他到底看中了你什麼？”楊曉欣出奇的冷靜。
甚至她覺得這就是一個陷阱，千萬不能輕易答應。
再說青石鎮怎麼聽也知道是個小鎮，就算是全國百強鎮又能怎麼樣？
它能和匯聚全國精粹的京城相比嗎？
“還有一點，咱好不容易弄了京城戶口，子康在京城上學，有很多便利的，他享受到的資源也不是下邊的小城市能比的，哪怕是省城也不可能比京城有更好的資源啊。”楊曉欣很執着。
傅向輝張張嘴，只覺得有種窒息般的壓力。
兩口子針對這個話題，不歡而散。
傅向輝倒是想把他心裡的壓力說出來，可終歸也沒能講出來。
“向輝，我去給你端過冰糖雪梨湯來，你喝完後也早點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楊曉欣說道。
說完後，楊曉欣先去廚房了。
傅向輝看到這一幕，幽幽的嘆了口氣。
可這天晚上，傅向輝根本沒睡好。
他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心裡也久久不能平靜。
一直熬到天快亮時，他實在熬不住了，這才閉上眼睛先休息了。
……
另一邊，王志峰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9點多，也沒等來傅向輝的消息。
他好像感覺到這個事要完蛋。
不過王志峰早有心理準備，他也不着急，繼續接觸下邊的幾個人。
連着兩天時間，王志峰一共和除了傅向輝之外的4個人碰面，其中兩個人談的還不錯，還沒有明確給出最終答覆。
另外兩個人還在猶豫。
不過王志峰不着急，這一次過來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王志峰準備啓程去魔都一趟。
然後回公司一趟，給曹書傑申請再去幾個農業類的高校走一趟，談高校和他們公司之間建立長期合作關係的事情。
臨走前，王志峰又給他聯繫過的5個人發信息，告訴他們也不急着給他確定的答覆，但是可以抽個時間先去青石鎮那邊看看他們研究所的情況，回來後再決定原單位的工作還要不要。
畢竟對於這些人來說，突然讓他們換個地方上班，肯定是不能適應。
……
傅向輝這兩天上班就走神。
稍不注意就有些神情恍惚。
他一直在思考辭掉工作以及去青石鎮曹書傑的研究所那邊上班的事。
可這兩天和他老婆一提到這個問題，他老婆就顯得很不耐煩，而且他老婆也明確說他願意去哪裡都無所謂，反正他們娘倆就在京城，哪裡也不去。
“你只要定期給我們生活費就行，要是不願意給，我就自己想辦法解決。”這也是楊曉欣所說的原話。
傅向輝心裡的天平來回傾斜，可爲了家庭考慮，他最終還是決定要放棄去青石鎮的想法。
但是看到王志峰發過來的短信息，告訴他可以先不用辭掉工作，先去青石鎮看看那邊的情況再做最終決定，傅向輝原本死寂的想法又死灰復燃了。
他還是有點不甘心這麼平淡的過一輩子，琢磨着給他老婆說要在研究所加兩天班，他先不回家了。
再給研究所這邊請兩天假，去一趟那個叫青石鎮的地方，最好和同事老曹當面聊一聊，問問他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麼。
大家都是一個腦袋、兩條胳膊、兩條腿，憑什麼他離開京城後就發達了？
實在想不通啊！
王志峰到了魔都後，準備在這邊展開工作時，這才收到傅向輝發給他的信息，傅向輝在短信中告訴王志峰，他準備去青石鎮看看，找王志峰詢問更具體的地址。
除了傅向輝之外，王志峰還收到另外一個叫佟嘉義的人發來的信息。
和傅向輝還有些猶豫不一樣，佟嘉義在短信中明確說他已經辭掉這邊的工作，準備去青石鎮上班。
不爲別的，掙錢！
王志峰口頭承諾給他100萬年薪。
他在這邊研究所才30多萬的年收入，三倍的差距，傻子都知道該怎麼選。
更何況王志峰還說給他在宜陵市一套120平米的安家房，只要他5年內不從新公司離職，這房子就算是歸屬於他個人所有。
可如果佟嘉義5年內離職的話，這套房子還是歸雪萌食品廠所有。
總之條件給了，但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他也得有相應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