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思睜開眼睛,只覺得一切都像是在夢中。像是回到了現代,回到了電腦桌前,回到了她捧着鍵盤,啪啪啪打字,看着電腦屏幕上的一行行文字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卻又被讀者們罵的狗血淋頭的時候襤。
胸腔裡難受的要命,側過臉拼命的咳嗽起來。身旁的人連忙將她扶起來,讓她坐着,靠在那人身上。她用力咳嗽,那人就用手掌輕輕的拍打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一下一下的,很有力,也很溫柔。
漸漸地,胸腔裡的水都被吐了出來,咳意慢慢止住,她這纔好受了許多。
入目所及,是大片的湖水和穿着古裝的少年少女,還有粗布麻衣的丫鬟婆子。神智漸漸回籠,她勉強的扯扯嘴角,原來她還是在大羽朝,在柳府,在一本她虛構出來的小說裡。
她來到這裡時是溺水,同樣是溺水,卻沒有再穿越回去,是不是她以後都回不去了?
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何況柳家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金窩銀窩,只是一個無法選擇的落腳處呢?
靜靜倚靠在身後的肩膀上,失魂落魄了好一會兒,感受有人輕輕的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安撫她,才漸漸緩了過來。
側過頭去,看到一張熟悉的,戴着面具的臉。
“阿嶸。”
“嗯。”蔣崢嶸輕輕答應一聲,摸了摸她的腦袋鱟。
肚子一陣抽疼,她猛然就想起,阿嶸聞見她房間裡有血腥味,非要追問她是不是受傷了,哪裡不舒服,還偷偷的摸了她沾着污血的褲子去。
瞬間,落水後蒼白的小臉上就染了一絲不自然。連忙偏過頭,不敢再和他對視。
剛剛差點丟掉小命的人,居然不是感慨大難不死,而是爲蔣崢嶸可能知道自己來了葵水感覺到不好意思,這個腦洞真是開的有點大啊!
許是心理作用,柳相思只覺得肚子越來越疼了,忽然一陣潮涌,糟糕!她身上的衣服都溼的透透的,那個啥,血跡會不會露出來啊?
緊張的抓住了蔣崢嶸的衣袖,見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褻衣。
看看他,再看自己。她身上裹着一件藏青色的外衫,他是怕自己走光,所以脫了衣服給自己裹上了?
他的衣服也是溼漉漉的,緊緊的貼在身上,隱隱約約的透着精壯的胸膛。那麼,剛剛下水救自己的人,是他?
柳相思的目光一下子複雜起來,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真是謝天謝地!五小姐,您沒事!真是太好了!來人!快擡肩輿來,送五小姐回妙蕊居!還有,去請大夫來給五小姐看診,趕緊的都!”
閻王爺沒收了柳相思,孔媽媽不管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都得做出一副又歡喜又着急的樣子來。
看她熱熱鬧鬧的張羅,吩咐下人去幹這幹那,柳相思露出一絲冷笑。
在蔣崢嶸眼裡,孔媽媽那樣的與跳牆小丑無虞。除了柳相思,他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一把抄起柳相思,毫不費力的就把她抱了起來。
唔,真輕……和他的盔甲差不多重量。
周圍都是抽氣聲,柳相思卻好像聽不見似的,緊緊的抱住他的脖子,將腦袋貼在他胸口上。
身邊嘈嘈雜雜的聲音彷彿一瞬間都消失不見了,只有他胸腔中跳動的心臟發出‘撲通’‘撲通’的聲音。有力又有規律的聲音使她安寧下來,腦袋中一片清明,似乎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這個懷抱,讓她覺得非常安全,比任何時候都更讓她安心。
就這樣吧!她也是人,偶爾也需要放縱一下呀!
回到妙蕊居,蔣崢嶸將她放到牀上,她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似乎只是過了短短一瞬間,就到了似的。
張嬤嬤正在教訓躲懶的小丫頭們,見柳相思被人抱着回來,嚇了一大跳。
“啊呀!小姐!這是怎麼了?”她追上去問怎麼回事,可惜沒有人回答她。
蔣崢嶸本就是不愛說話的性子,就是對着蔣宜臻話也是很少的,哪天他多說了幾句,蔣宜臻都會受寵若驚的研究一下今天是不是天氣特別好啊,怎麼二叔心情這麼好啊?
至於柳相思麼……她的魂兒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張嬤嬤急的直跳腳,她想追上去瞧瞧,怎麼小姐好好的出去,怎麼是讓人給抱回來的?可蔣崢嶸走路龍行虎步的,她一路小跑也沒有追上。
等蔣崢嶸進了屋子,把柳相思放在牀上,張嬤嬤這纔看見,小姐身上裹着一件藏青色的男人衣服,渾身都溼得透透的,早上她精心給盤好的頭髮早就不成形狀,幾縷溼漉漉的頭髮粘在臉上。哪裡還有傾城傾國的顏色?簡直是……慘不忍睹。
“小姐?小姐?您還好嗎?”
剛剛找回神智的柳相思看着張嬤嬤,就像看到了久違的親人是的,弱弱的張嘴:“嬤嬤,我冷。”
張嬤嬤心裡又是心疼,又是自責
。
老王妃讓她照顧好五小姐,她壓根沒把柳府放在心上,總覺得一個小小的柳府,能翻出什麼風浪來?想不到,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小姐就被人給算計了!
得叫人去給五小姐準備熱水洗澡,再給她準備乾淨的換洗衣物。哦哦,對了,還要準備薑絲紅糖水驅寒!
天殺的!五小姐這是頭一回來葵水,若是落了病根,以後在子嗣上就艱難了!
夏天沒有碳,得叫廚房送點柴火過來,放在牀邊給小姐烤烤身子才行!
張嬤嬤又急又氣,轉身就要出去吩咐下人都忙活起來。臨出門之前忽然反應過來,蔣崢嶸一個大男人,在未出閣的小姐屋裡怎麼行?傳出去讓楊氏院子裡的人知道,豈不是讓小姐受人詬病?
又轉回身去,要將蔣崢嶸拉出去。
一動手,沒拉動。
蔣崢嶸從小練得一身好武藝,哪裡會被一個毫無根底的張嬤嬤拉動?張嬤嬤瞧他穩如泰山,一點要出去的意思都沒有。
適才他抱着小姐進屋,就對她視而不見,怎麼問也不吱聲,追又追不上。現在又一點眼色都沒有,死賴着房間不走!
不就是欺負她這把老骨頭不會功夫嗎?張嬤嬤恨得牙癢癢,就想到了孫嬤嬤。孫嬤嬤侍候人不行,可功夫不錯,也被老王妃指派來給柳小姐撐腰的。
她想去叫孫嬤嬤進來幫把手,冷不防的就看見那登徒子的衣袖就在自家小姐手裡攥着。
俏媚眼兒拋給瞎子看,她真是白替小姐擔心了!
柳相思順着張嬤嬤的目光,這纔看見是她拉着蔣崢嶸的衣袖。其實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蔣崢嶸抱她回來,讓她非常有安全感,不自覺的就對他產生了一點依賴心理。蔣崢嶸把她放在牀上,她順其自然的就握住了他的袖子。
被嬤嬤瞪了一眼,這才訕訕地把手撒開。
蔣崢嶸馬上用冰涼涼的目光反擊張嬤嬤,張嬤嬤打了個冷顫,暗哼了一聲,決定還是不與他們二人糾纏了,趕緊去安排薑湯和熱水,小姐的身體重要。
那個礙眼的婆子出去後,蔣崢嶸看着自己空蕩蕩的袖子,用眼神示意柳相思。
可惜……柳相思沒領會他什麼意思。
她心虛的很吶!
艾瑪!他衣服上沾了一塊紅色!紅色!紅色紅色的!
身下又是一陣熱流涌出,好恨自己!好恨大姨媽!爲毛憋不住啊!爲毛啊!以後還有臉見人不?
她這時候想讓蔣崢嶸出去,卻張不開嘴,過河拆橋也沒有這麼快的啊。人家可是剛剛救了她的小命來的。
幸虧院子裡的下人都被張嬤嬤訓的服服帖帖的,她剛剛出去也就是一盞茶的時間,就有小丫頭乾淨的衣服送進來。柳相思逃難似的,飛快的避到屏風後面換衣服。
蔣崢嶸的感情生活和一張白紙差不到哪去,他不懂猜女人的心思。他只是替柳相思擔憂,怕她生病。在京中,他就曾見過落了水被人救上來,但是因爲受了驚嚇再加上發燒,當夜就沒了的。
進來的人都低着頭,沒有人多話,也沒有人往蔣崢嶸的方向去看。安安靜靜的進來,再悄無聲息的出去。
等柳相思換好衣服出來,桌子上已經擺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水。
她最討厭薑絲的味道,看見就忍不住皺了眉頭。小的時候淋了雨回家媽媽也曾經給她煮過薑湯,她聞到味道就開始號啕痛哭,媽媽就拿她束手無策。
現在她大了,雖然不會動不動就掉眼淚。但是薑湯麼,還是怎麼樣都不會喝的。
蔣崢嶸把冒着熱氣的薑湯碗朝她的方向推了推,柳相思裝作沒看見一樣,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繭狀,自顧自的拿一塊帕子擦拭頭髮。
現在的化妝品可不講什麼防水性能,落水後再精緻的妝容也得花,黑的紅的全糊在臉上,扮演女鬼根本不用再化妝。
幸虧早上張嬤嬤不許她上妝,她素着一張臉就出門了。現在只是頭髮有些溼漉漉的,稍顯狼狽。
蔣崢嶸見她自欺欺人的那個小樣子,挑了挑眉毛,“自己喝,還是要我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