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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這不是李哥嗎?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那警察顯然是平士凱的熟人,一進屋非常大方的坐在了沙發上。

點了根菸後說明了來意,“我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一本正經的,到底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有人報警,說你們家虐待兒童,原本我是不想來的,可是那人天天打電話,沒辦法我只好來看看。”

平士凱暗自咬了咬牙,漂了一眼落地窗簾,調笑道,“你看我是那種人嗎?”

那人也跟着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當然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不然我就不會一個人來了。”

那警察雖是這麼說,卻站起身在屋子裡四處“欣賞”了一圈,最後的腳步停在了客廳的落地窗前。轉過頭時分明看見了平士凱不自然的神色,那警察邪着嘴角笑了一下,一手將窗簾輕輕的掀了起來。

陽臺上的光線雖然很暗,但小凡還是看見了這個穿制服的人,四目相對之時,小凡本能的往後縮了縮身體,驚恐的看着他。

而那個警察卻在稍顯意外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哎,現在的小孩子就是調皮,我家的那個也淘氣的很,沒事老是惹我生氣。”

平士凱忙點頭迎合,“是,是,是,現在的孩子真是太調皮了。”

“有時候把我惹急眼了,也動手打過他。不過話說回來,這世上有哪個父母不打孩子的?只是別下手太狠了,免得別人見了說閒話,對你名聲不好!”

平士凱心中瞭然,走過去搭上那人的肩膀,“咱哥倆好久沒見面了,今天我做東,咱倆好好喝幾杯,敘敘舊?”

警察把菸頭按在菸缸裡,意味深長的向陽臺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與他一併出了門。

這個警察的拜訪不但沒有將小凡救出火坑,反倒爲他帶來了更加殘忍的折磨。遭受毒打之後的小凡被平士凱關進了鐵籠裡,沒有允許絕對不許他踏出半步。一把大大的鐵鎖徹底阻隔了他和外面的世界。

那籠子還不到一米高,窄窄的,就算是瘦弱的小凡在裡面也只能捲縮着身體,一住就是四年有餘。

弟弟平思涵漸漸懂事了,這孩子不但長的水靈,而且心地非常的善良。這世界就是這麼奇怪,如此狠毒的夫妻倆竟然會生出這麼善良的孩子,面對可用恐怖來形容的小凡他卻從不覺得害怕,總是親切稱他爲哥哥。

每次看見小凡捱打都扯着媽媽的腿替他求情,還總是偷偷把自己的零食送給哥哥,這也是小凡那幾年中體會到的唯一溫暖。

有一次平思涵見小凡幾日沒有吃東西,偷偷把自己的蛋糕塞進了籠子裡。

小凡睜開虛弱的眼睛,看着遞進來的蛋糕使勁嚥了一下口水,又拼命的搖起了頭。

“哥哥,快吃吧,你放心,媽媽她不在家。”小思涵把蛋糕又往前送了送。

“媽媽去美容院了,至少兩個小時才能回來呢,你放心,不會有人知道的。”

見他還是不吃思涵急的差點哭出來,“哥哥,你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求你了,吃一點吧,不然會餓死的。”

面對弟弟有些泛紅的大眼睛,小凡心理升起了一陣暖意。可是他不還是不敢吃,因爲偷吃東西而受到的懲罰他已經體會了太多次,他不敢,真的真的不敢。

小凡的在次搖頭讓思涵的心理泛了委屈,他覺得哥哥不相信自己,眼淚噼裡啪啦的砸了下來。見此小凡倒有些慌了,一邊搖着頭一邊爲弟弟摸着眼淚。小思涵抽搭了幾下之後又把蛋糕舉到了他的面前,那意思擺明了是《你不吃我就接着哭!》

小凡不想讓弟弟傷心,而且也忍受不了那食物的誘惑,靠着鐵籠子往前挪了挪咬了一口。平思涵見他吃了,很是高興,擡手摸了摸他臉上的傷痕擔心的問道,“哥哥,疼不疼?”

小凡忍着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搖了搖頭。

可是二人的小動作確很快被劉美慧發現,那天夜裡她拿着一個包子打開了陽臺的門,笑着問小凡,“想吃嗎?”

小凡第一次看見她對自己笑,心理隱約覺得不安,驚恐的搖了搖頭。

劉美慧冷笑一聲把包子丟在了地上,這樣的餵食方式到是和平時一樣,讓小凡稍微安了安心,把手伸出籠子拼命的夠着不遠處的包子。

誰知就在此時劉美慧一腳採在了那隻小手上,狠狠的攆了下去。不能說話的小凡無法忍受那種劇痛,在狹窄的籠子裡掙扎不止,拼命的往回扯自己的手。

“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敢和我兒子搶東西吃!”

淚流滿面的小凡啊啊啞啞的說不出半個字,情急之下只能不停的搖着腦袋。

七釐米的高跟鞋像一把錐子,碾破了皮膚一點點的扎進筋肉裡,撕心裂肺的劇痛幾乎讓小凡發瘋,拼命的往籠子上磕自己的腦袋。

這種酷刑持續了許久,直到小凡暈了過去劉美慧才離開。小思涵偷偷摸摸的跑到陽臺上,還沒打開那扇玻璃門就呆愣在了原地。從頭到腳一片冰冷,嚇的忘記了呼吸。

乾枯的手背上有一個黑洞洞的傷口,好多好多的鮮血順着瓷磚的縫隙流的到處都是,而哥哥卻早已不醒人世,癱軟在那個狹窄的籠子毫無反應。這副畫面深深的印在了平思涵的腦海裡,讓他終身難忘。

那之後平思涵大病了一場,整夜整夜的做噩夢,多日都不見好轉,最後住進了醫院連續打了好幾天的點滴。驚嚇過度只佔其一,而真正的病因卻是因爲心理的萬般內疚。

出院之後思涵在給小凡任何食物,他都不敢接受,思涵總是淚眼汪汪的向小凡說對不起,對此小凡只是不停的搖頭。

他想摸摸弟弟的小臉告訴他,“弟弟,乖,不哭,這不是你的錯,哥哥沒有怪你。”

可是說不出來,幼小的思涵也根本不能明白他的心意。他更不敢把手在伸出籠子,就像被毒蛇咬過的獵物,也許只有捲縮在這個冰冷的籠子裡纔會覺得安全一些。

誰也不知道那些年小凡是如何挺過來的,三天兩頭的捱打,多次的重傷,無人理會無人醫治,落下一身傷疤之後他還是活了下來。也許在他心理的某個角落裡還在乞盼着某一天,那扇鐵門的後面會出現媽媽的身影。

媽媽遠去的畫面深藏在記憶裡,卻已經開始模糊,她的五官,她的樣貌,好象越來越不清晰,只記得她流了好多眼淚,抱着自己不停的說着對不起,對不起,最後卻還是把自己丟在了身後。

小凡漸漸開始麻木,開始失去希望,他不記得自己到底幾歲了,也不知道現在是哪一年哪一天,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漸漸長大的小凡開始思考:自己爲什麼要活着?

哭了太多次,流了太多的淚,悲傷到靈魂似乎都已經背叛了身體,被毒打的時候就像個無心的娃娃一樣,小凡甚至連哭都不會了。

一切的折磨結束在小凡十歲那年的冬天。

骨瘦如柴的小凡已經被吊在暖氣管上整整兩天兩夜,只有半個腳掌站在地上,支撐着整個身體,傷殘的右手已經被麻繩勒到泛了紫色。

到底犯了什麼錯小凡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爲爸爸幾天幾夜沒回家了,也可能是因爲後媽自己不小心弄丟了戒指,又或者是因爲隔壁的噪音太大了。

總之後媽生氣了,把一切不滿都發泄在了小凡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