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教室的路上,溫諒已經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自從當了學生會主席,平時走在校園裡,總是會遇到許多不認識的人對自己點頭微笑,某些自來熟還會張口就問“吃飯沒”、“尿尿啊”之類沒有營養的話。今天看到的卻大都是鄙視和厭惡的眼神,或在背後指指點點,或是一邊瞅着他一邊交頭接耳,至於在議論什麼,溫諒不用聽也猜得到。
雖說溫諒從不覺得以前那種人人示好的日子有多麼自豪,但猛然轉變畫風,還是有點彆扭的。遠遠的看到劉致和那幫子人在另一側的路上,腳尖微微一點地,擡腿跳過了路旁的冬青樹叢,抄近路追了過去。
“致和,等等!”
聽到溫諒的聲音,劉致和轉過身,小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道:“溫哥,你牛啊!”
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溫諒沒好氣的道:“牛你個頭!也不知道誰背後放風黑我呢,都快成人民公敵了!”
“你還用黑嗎?這事我一聽就知道是你乾的,否則學校動手不會這麼犀利。”
溫諒有口難辯,苦笑道:“這個不重要……你讓人去查查,看能不能找到誰放的謠言!”
劉致和摟住溫諒的肩膀,嘿嘿笑道:“這事估計不好查,傳成這樣,早就亂了套,誰知道最先從哪聽來的?照我說,還是老辦法,誰敢議論,逮到政教處挨批!”
溫諒差點沒踹他一腳,這跟黃衛國的事是兩碼事,他一個高三學生,有什麼資格動用行政命令?跋扈也不是這麼個跋扈法!
“碰碰運氣吧。至少能讓黑我的這個人緊張緊張,免得日子過得太悠閒,整天胡思亂想。”
“行,照你說的辦!”
走到教學樓前,要分開的時候。溫諒突然想起一件事,道:“那輛蘭博你停到哪裡了?”
自從收了寧夕這個生日禮物,溫諒統共沒見過幾次,都被劉致和他們借去開着玩,這次是羅蹊要用,估摸着是要帶上次選美大賽的冠軍去兜風。
“我在外面找個了地停着呢。現在鑰匙給你?”
溫諒想想道:“還是你拿着,下午放學開到大世界,鑰匙隨便給個人,就說是羅總要的。”
說話間到了教學樓下,劉致和的班級在二樓。兩人在樓梯口分道揚鑣,溫諒正要往班裡去,左肩被打了一下,扭過頭卻沒見到人。
“你看,我就說他會上當嘛。”
右邊發出嘻嘻的笑聲,溫諒沒奈何的再次調轉方向,道:“許瑤同學,跟上級能這麼沒大沒小嗎?”
許瑤撇撇嘴。道:“眼看都是秋天的螞蚱,沒幾天折騰了,還擺你主席的架子呢!”
溫諒嚴肅的道:“沒聽過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嗎。做過你一天上級,就是一輩子的老領導,態度端正一點!”
許瑤吐吐舌頭,立正敬禮,道:“領導好!”
溫諒這才滿意的擺擺手,道:“同志們好!”
旁邊的寧小凝翻了個白眼。嫌棄的挪開兩步,懶得搭理這兩個幼稚鬼。許瑤玩的起興。又一次敬禮,道:“領導辛苦了!”
溫諒強憋着笑。沒按照劇本演,直接無視了她,問寧小凝道:“教練,你準備住校,還是回家?”
到了高三,一中強制要求所有學生住校,上早晚自習,凌晨五點就要到班點名,晚上十點才能下課就寢,時間緊的好比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簡直讓人痛不欲生。可就是這樣的非人性要求,還有某些自虐狂人覺得時間不夠用,晚上直接在班裡打地鋪,點蠟燭通宵夜讀,頗有鑿壁偷光、囊螢照讀、牛角掛書的古代學霸風範。
寧小凝胳膊有傷,住校的話十分不便,應該可以跟校方要求法外開恩,走讀爲好。這樣可以不用上早晚自習,多睡一會懶覺,說出去不知要羨慕死多少人。
“不用,別人能做的,我一樣能做!”寧小凝神色淡淡,並不覺得擁有特權是多麼讓人興奮的事,反倒正因爲受了傷,才更要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的特殊,這是她的長處,也是她最讓人欣賞的地方,驕傲而不桀驁,自矜卻不自恃。
“領導辛苦了!”許瑤仍然敬着禮,從溫諒的一邊轉到另一邊,長長的睫毛眨啊眨,可憐兮兮的眼神讓人想起了家養的寵物,從裡到外透着可愛。
溫諒故意捉弄她,繼續視若不見,道:“教練,那我回教室了。”
說完轉身要走,許瑤終於忍不住了,伸手攔住他的去路,露出兩顆小白牙,惡狠狠的道:“領導辛苦了!”
溫諒哈哈大笑,要不是在學校,真要去捏捏她的鼻子,道:“爲瑤瑤服務!”
回到班裡,黃岡十分的憂心,道:“主席,現在外面的傳言……”
“是不是對我很不利?是不是有人背後說我壞話?是不是還有人商量着放學打我悶棍?”
黃岡的小腦袋點個不停,聽到“悶棍”時習慣性的點了點頭,又趕緊搖頭道:“沒,沒有,沒人敢打你!”
“那就是了,既然沒人敢打我,也就是說點風涼話而已,又少不掉我一塊肉,安了!”溫諒語重心長的道:“每一個處在風口浪尖的人,都要有直面非議的勇氣和信心,這樣才愧是一個大寫的人!”
黃岡再次被溫諒折服,崇拜的道:“主席,你剛纔頭上閃着光哎!”
電線短路了嗎?還閃光?溫諒拍了下她的腦袋,道:“專心上課!”
被黑事件隨着時間慢慢的歸於平靜,劉致和始終沒有找到下黑手的人,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溫諒從來不是人見人愛的好學生,他也不在意被人敬畏或厭惡。並且好似宿命輪迴一樣,三年來,只要人緣有點好轉的跡象,就會突發意外,然後重新跌落到原來的水平線之下。誰黑的他。並不要緊,這人又不是開膛手傑克,能夠那麼的引人注目,消失百年仍舊昌盛不衰。說到底,他只不過是一個嫉恨溫諒的可憐蟲,藏在暗處連正面還擊的勇氣都沒有的懦弱之輩。除了搞一些小動作來噁心人,殺傷力也僅止於此,這樣的人,溫諒懶得記,也懶得理。
九月十九日。星期五。
溫諒請假!
之所以特別點出,是因爲這是他開學半個月來第一次請假,直接創了進入高中以來在校最長時間個人記錄。聽說連着三天按時到校之後,劉致和很沒節操的開了賭盤,賭溫諒連續上課的天數,開下了五天、十天、十五天的盤口,賺的盆滿鉢滿。這還是離上次賠光了老婆本之後第一次發市,劉致和屬於有錢就要得瑟的脾氣。在食堂二樓大擺流水席,請一幫兄弟吃了三天好飯,結賬時不僅把賺來的錢都搭進去。還要倒貼三百多。這傢伙沒錢付賬,舔着臉來打溫諒的秋風,溫諒知道他拿自己開盤,笑罵了兩句,還是給了五百。
不過溫諒這次請假沒有回家,也沒有去外地。而是跑到學校後面的小賣鋪,買了瓶純淨水和乾脆面。然後找老闆要了個小凳子,坐在櫃檯前盯着牆上掛着的電視機。
今天。大會召開!
這一天,要決定未來五年乃至十年國內政壇的大勢和走向!
這一天,溫諒的目光,只關注在兩個人身上,一個是寧虎臣,一個是莊懋勳!
跟人d會議全程直播不同,這次大會按照慣例不會直播,央視僅僅從側面進行了迂迴報道,但涉及的內容關係到政治經濟文化等社會民生的諸多方面,看起來倒也不會氣悶。
當然了,這也僅僅針對溫諒而言,小賣鋪的老闆一直在盯着他看,似乎在研究這個奇怪的學生不去上課,跑來看新聞,到底腦袋裡是什麼毛病。
或許,今天此時,溫諒是全國唯一一個正在聚精會神觀看大會報道的高中生!
等到上午十一點,央視的主持人道:“……好的,現在大會已經結束,馬上要召開記者見面會,請導播將鏡頭切換到記者會現場……”
溫諒也在這時接到了寧夕的電話,她那邊顯然很忙碌,只簡單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但這兩句話已經告訴了溫諒所有他想知道的消息。
一切都按着預料中的在進行!
不過鑑於莊系強大的影響力,或者是各派系妥協的結果,莊懋勳在職務上卻更進了一步,不過沒有入局,倒也不必太在意。
看完了記者會,溫諒掏了一百塊錢買了一大包牛肉乾火腿腸和純淨水,用塑料袋子裝着提到食堂。學生們都已放學,劉致和任毅張松江濤等人聚在一起吃着大鍋飯,看到溫諒拿來的好東西,頓時紅了眼,餓狼似的一擁而上,不到一分鐘就搶了個乾乾淨淨。
溫諒喊道:“留點……給我留點!”
不過沒人理他,各自拆了袋子,吃的不亦樂乎,尤其任毅還吧唧吧唧嘴,一邊吃一邊叫着香,真香,別提多招人嫌了。
“溫哥,怎麼不送點啤酒呢?光吃肉不喝酒,舌尖的味蕾得不到最大的觸動啊!”
說話的是張鬆,溫諒笑道:“一個暑假沒見,你成美食家了,是不是舌頭被誰誰咬過,變得這麼挑食了?”
張鬆跟葉萌的事衆所周知,平時也是被調侃的對象,聽溫諒這麼一說,大家都明瞭其中的內涵,立刻響起鬨堂大笑。
“就是,鬆哥這次開學確實跟以前不一樣了,至於那不一樣,江哥你最熟,你說說看?”
“江哥哪知道?整個暑假我跟江哥一起玩,鬆哥根本連面都沒露過。”
“啥?這麼重色輕友,晚上不請吃飯,是不是說不過去啊哥幾個?”
“對對,請吃飯,請吃飯,不然找葉萌問問,到底耍了什麼手段,把咱們鬆哥給禍害了!”
一羣人七嘴八舌,把張鬆逗的滿臉通紅,支支吾吾的道:“別亂說……什麼跟什麼啊,我跟葉萌可清清白白,哪有你們想的那麼齷齪!”
“誰信啊?說,你們是不是親過了?”
“沒,我保證,我就是親江濤,也不可能去親人家……”
“快快,記住這句話,趕明見到葉萌了告訴她!”
不理這羣土匪的熱鬧,溫諒挨着劉致和坐下,將蘭博的鑰匙扔還給他,道:“拿去!”
劉致和還沒接住,被張鬆一把搶過,道:“溫哥,這次讓我開開唄,明天葉萌過生日,請她的朋友吃飯,我開去裝裝臉。”
“還說沒關係……”
“溫哥,別給他,除非請吃飯!”
溫諒詫異道:“明天又不過星期天,你怎麼出去?”
張鬆做了個翻牆的手勢,溫諒只好由得他去,又不是每個人都有高三來了的覺悟,再說考上大學固然是明眼可見的出路,但也不一定未來就可以成功,而考不上大學直接進入社會也未必就會一路沉淪。
人生其實是一次奇幻的路途,不到下一刻,永遠不會知道,你走的是坦途,還是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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