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多了,這個人沒那麼複雜,”左雨溪可以說是最瞭解溫諒的人,只看他的表情,就明白這片刻工夫,他的腦海裡已經不知道轉過了多少個圈圈繞繞,笑道:“閻吉澤不是吳文躍的人,犯不着做這個馬前卒,來給我父親上眼藥。準確點說,他完全是憑藉個人能力在教育系統打拼了幾十年才當上了省廳的副廳長,不然以他的水平早十年就能做到廳長的位置上,何至於到了快退休纔給了個安慰性質的副廳級?”
葉雨婷撇撇嘴,道:“兩官迷,天天討論這些東西你們累不累。雨溪,知道你不愛吃酒桌上的東西,給你留了飯,我去熱一熱。”說着起身去了廚房,左雨溪走過來坐在她的位置上,同樣的雙腿蜷縮,用手輕輕的垂着絲襪包裹着的美腿,衝着葉雨婷的背影喊道:“我喝點粥就好,有鹹菜的話弄一點。”
見左雨溪似乎很尊重閻吉澤,溫諒才確認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從青州到京城,從官場到商場,這段時間實在經歷了太多爾虞我詐的勾心鬥角,都快要形成條件反射,一思考事情就往深處去想,其實很多時候,未必有那麼多的陷阱和圈套。
“閻吉澤爲人方正,眼裡最揉不得沙子,這次省廳派了五個督導組分赴各地調研指導‘民轉公’工作,他帶領的這一路可以說最不受下面人待見,很多人私下裡稱呼他爲‘閻羅王’,生怕被雞蛋裡挑骨頭,挨批評寫檢查都是小事,要是被一票否決,那臉可就丟的大了!”
“一票否決?”
“嗯。這次‘民轉公’是吳文躍親自推動的民心工程之一,省教育廳廳長張五穀是他的心腹,還不死命的給各市縣施加壓力?文件都下來了,誰在‘民轉公’的過程中出了問題,輕微的取消年度各種獎項評選資格,嚴重的直接摘了頭上的烏紗帽……”
“呵,原來是吳老闆的手筆,怪不得呢!”
民辦教師是歷史遺留問題,到了九十年代已經到了不能不解決的地步。可怎麼解決。解決到什麼程度,教育部並沒有一個明確的方案,而是讓各省結合自身實際,逐步逐年的去砍掉這個包袱。前世裡各地的法子可以說千奇百怪,有的簡單粗暴,有的一拖再拖,江東能有省長大人親自掛帥,已經是擺明要動真格的了。
想起過年的時候在雲水縣姥爺家,左雨溪曾讓溫懷明幫忙跟許復延說情來推動“民轉公”事宜,溫諒疑惑道:“吳文躍都發話了。難道許復延還敢不照辦?你至於讓我老爸再去吹風嗎?”
葉雨婷這會正在廚房熱飯菜,人不在客廳,左雨溪也不怕舉止親密被她發現,伸手探了探溫諒的額頭,奇怪道:“沒發燒啊?原因還用我說嗎?”
“呃,”溫諒輕輕的抽了一下自己的臉,苦笑道:“這兩天太累了,腦子有點不清楚。”
江東要是吳文躍一家的,當然沒有這個必要。可現在他跟於培東斗的正厲害,背地裡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給他使絆子呢。許復延好歹是尹清泉的人,會不會明着跟吳文躍搞對抗不好說。但隨便找個藉口拖一拖,青州的“民轉公”就進行不下去了。
“拐騙幾個小妹妹去了趟吳州,怎麼看上去傻乎乎的呢?”左雨溪媚眼如絲,吃吃一笑,纖細的腳尖蹭了蹭溫諒的大腿,低聲道:“老公,身子骨可得悠着點……”
這一聲老公叫的蕩氣迴腸,溫諒差點當場起了反應。手悄悄握住了她圓潤無暇的腳踝,輕笑道:“要不試試?”
他帶許瑤去吳州聽演唱會的事自然不會瞞着左雨溪,被她拿這事打趣也只好認了。不過左雨溪初經人事,正是迷戀牀幃之樂的時候,溫諒此次京城之行一去月餘,留她一人在午夜時分不知道已經做了幾回蝶舞芬芳的夢,此時被他的大手探到身上,不知是不是葉雨婷在廚房不遠的緣故,身子一個顫抖,雙腿微微交織,竟有了少許的潮意。
溫諒的手透着讓人心癢的火熱,沿着腳踝用指尖掠過小腿的肌膚,尤其是絲襪發出微不可聞的嘶嘶聲響,更讓人渾身都發起燙來。幸好左雨溪不是普通的女孩子,用盡最後的一點理智按住了幾乎要觸到裙底的手,俏臉紅暈遍佈,細碎的貝齒輕咬下脣,道:“別,別鬧……”
溫諒自不是急色到這個地步,要當着葉雨婷的面吃了左雨溪,適可而止的收了手,笑道:“還敢不敢捉弄老公?”
左雨溪乖巧之極的搖搖頭,神態動人處,實不可爲外人道,“不敢了!”
“粥來了……怎麼了你們?”
葉雨婷端着一碗蓮子百合糯米粥和一小碟切丁芥菜從廚房出來,以她女性的直覺敏銳的感到客廳內的氣氛似乎有點不對頭。不過溫諒和左雨溪都是什麼人,頃刻間已經裝的若無其事,溫諒扭過頭笑道:“左姐問我去吳州的事呢……”
溫諒去吳州自然不會瞞着左雨溪,不過葉雨婷卻是毫不知情,只知道溫諒前日在學校露了一小臉,然後就沒再出現,沒想到他又去了吳州,聞言不由一愣,道:“你去吳州做什麼?”
溫諒這才知道左雨溪竟然沒告訴葉雨婷,看過去時左雨溪卻淡淡的道:“我這幾天忙的要死,今天還是回來最早的一次,跟雨婷難得有時間說會話。”
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溫諒還以爲葉雨婷早知道這件事,所以才隨口轉移下話題來掩飾剛纔那活色生香的一幕,卻沒料到給轉移到了溝裡去。
“咳,其實也沒什麼,去辦點私事!”
葉雨婷早習慣溫諒四處遊蕩反正就是不在學校的學生生涯,冷哼一聲不再追問,將粥和菜放到茶几上,左雨溪雙手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粥,這一刻的清冷和堅強褪去,葉雨婷心疼的看着她,道:“你啊,今後吃飯一定要準時,別爲了工作把身體給搞壞了。”
左雨溪擡起頭,雙眸笑意盈盈,道:“知道了,雨婷,你快要趕上媽一樣嘮叨了。”
“不敢跟媽比,她要在這裡,知道你不按時吃飯,早拿着板子打你屁股了。”
溫諒又是一聲低咳,眼神不由自主的從左雨溪壓在沙發上的翹臀上掠過。葉雨婷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見左雨溪紅潤的脣邊沾了一點米粒,趨前幾步,腰身低俯,伸手過去將米粒拿掉,道:“多大的人了,還是這副吃相……”
兩張有着七分相似的臉咫尺相對,就如同隔着一面鏡子,照出了同樣嬌媚的容顏,溫諒的呼吸有了片刻的加重和停滯,兩女同時扭頭,一蹙眉,一含笑,道:“怎麼了?”
天地間再無一幅畫面能有此刻的完美無瑕,溫諒雙手疊在小腹下,蓋住身體的自然反應,無比正經的道:“我也餓了,想喝粥!”
等喝完了粥,葉雨婷去廚房收拾,溫諒又繼續剛纔的話題,道:“既然牽扯到吳文躍,你又何苦趟這個渾水?”
左雨溪搖搖頭,神色堅定而決絕,道:“在教育局這麼多年,爲這些民辦教師爭取點權利和福利其實是我一直想要做卻沒辦法也沒能力去做的事,既然現在大環境允許了,不管是吳文躍也好,還是於培東也罷,不管上面那些大人物是要藉機樹名還是趁此奪利,甚或我都一定要辦好這件事!”
溫諒微微一笑,左雨溪或許沉迷於官場讓人心醉的權力遊戲,但這種沉迷有一個基本的立場和原則,那便是在適當的時候,可以爲了理想和抱負而不惜一切的去奮戰。
說到底,所謂官場,也是一個複雜的小社會,這裡並不僅僅只有貪腐和權色,也不全是大腹便便和蠅營狗苟,有些人貪財好色卻是能吏,有些人霸道強橫卻是幹才。當然,不是說有能有才就可以貪財好色,就可以霸道強橫,但在現行的制度下,由於缺乏制約和監督,一旦個人頂不住權力的誘惑,便可能走上腐敗的道路,但歸根結底,在這個充滿了血腥和荊棘的官場,也曾有那麼一羣人,鑽營在體制內,卻是爲了實現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夢想。
溫懷明如此,左雨溪也如此!
可以想見,哪怕有吳文躍的強力推動,民辦教師轉成公辦也會在地方上引起強烈的反彈和不滿——一下子多了這麼多人吃財政飯,會有多少人不樂意,又會有多少人鑽空子,其中盤根錯節,各種利益交纏在一起,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一不小心,往輕裡說,左雨溪的辦公室玻璃就會被人砸了,往重裡說,連她的人身安全和個人聲譽都會受到極大的威脅。
可改革嘛,大到國企,小到個人,無不是趟着地雷一步步走出來的路,容易的話,哪裡還叫改革?
溫諒想了想,從茶几下面拿出紙筆,寫下了一行字:《基本解決民辦教師問題面臨的困境與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