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潘明良被抓時的大場面,從公安局走出來時顯得特別的小兒科,一輛黑色的桑塔納在門口接了人一刻不停直奔城外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前往關山的道路上。
路心妍被留下來處理跟青河豆漿的交接,這不是個體面的差事,正如同當年在板門店協議上簽字的克拉克一樣。這個本來想要藉助快又多在國內站穩腳跟,開啓一條登天之路的女人心不甘情不願卻又無可奈何的接受了這一場徹頭徹尾的失敗。
不過還好,跟已經輸的一無所有的潘明良相比,她還有顧文舟做靠山,且因爲之前預見性的指出快又多的危機被顧時同賞識,不僅不用承擔失敗後的懲罰,還將在快又多收尾之後,正式進入明華集團,成爲高級管理人員。
由此可見,事先留一條退路是多麼的重要!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兒童醫院真正的小兒科諮詢醫生,圖圖蜷縮在他的懷中,瞪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潔淨的沒有一絲塵埃的黑眸一刻都不離開溫諒的臉龐,小手賊兮兮的伸到下巴處,好奇的摩挲着他那並不茂密的胡茬。
“醫生,沒什麼事吧?”
醫生翻看了一下剛剛化驗的單子,笑道:“沒什麼大礙,就是普通的感冒,回去注意休息,多喝水,按時吃藥,很快就能痊癒。”
溫諒這才徹底放下心,低頭看着這個摸鬍子摸的正起勁的小丫頭,雙手在她腰側撓起了癢癢。下巴還故意的去扎她的小臉蛋。圖圖被鬧的咯咯直笑,左閃右躲沒有奏效後。胖胖的小手舉起來做投降狀,可憐兮兮的叫道:“投降,投降,爸爸,我不敢了,放過我吧。”
“讓你調皮!”
溫諒寵溺的和圖圖觸了觸鼻尖,抱着她站了起來。對面的醫生滿臉的詫異,似乎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年輕人。竟然已經是個父親了。
離開醫院,溫諒本來打算帶圖圖回家,可小傢伙精神奕奕,非得鬧着去世紀樂園玩耍。溫諒明顯具備了一個優秀父親的全部特徵,根本受不了寶貝女兒的撒嬌賣萌,長長的眼睫毛眨一下,心底就軟了一分。最後只能無奈的給司雅靜打電話報備一下,又去買了一身厚厚的羽絨服,帽子手套等配齊了裝備,帶着她在世紀樂園瘋玩了一整天。
下午四點多鐘,兩人興盡而歸,圖圖騎在溫諒脖子上。雙手抱着他的腦袋,大喊着駕駕,溫諒配合的雙臂展開,前後左右旋轉着跑動,到了大門口。卻不防被圖圖遮住了眼睛,一不小心後背撞到了人。
“哎喲!”
“對不住。對不住!”
溫諒忙將圖圖放到地上,轉過身看到一個穿着紅衣的女子坐在地上,散開的頭髮垂下,看不到長相,正捂着鼻子呼痛,而另一個戴着墨鏡的黑衣女子一邊彎腰去扶,一邊看也不看溫諒,怒聲道:“你怎麼走路的?”
溫諒歉然道:“沒傷到吧,要不去醫院看看……”
“啊?”
坐在地上的女孩一擡頭,看見溫諒彷彿跟見鬼似的,銀牙咬出了嘎嘣的聲音,道:“原來是你!”
溫諒愣了下,道:“你是?”
女孩沒想到他竟然不記得自己,以她的家世,人又長的漂亮可愛,在關山不知有多少青年男子跟在屁股後面陪着小心,生恐惹她一丁點的不高興,可這個傢伙不僅上次狠狠的欺負了自己,還狗膽包天的忘記了自己是誰,那種被無視的感覺就像走在路上被一輛載重80噸的東風大卡迎面撞在了臉上,氣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你這個流氓,無賴,青州狗!”
一說青州狗,溫諒覺得耳熟,又仔細看了看女孩的容貌,不由笑了起來,道:“原來是你啊,都說女大十八變,看你的年紀也應該有二十七八了吧,不想關山一別還沒多久,可又變漂亮不少呢!”
這話乍一聽貌似是誇獎,可細細一分辨,卻透着尖酸刻薄,十分的惡毒。女孩勃然大怒,藉着黑衣女子的攙扶,騰的站了起來,揮手就要抽溫諒耳光。可眼角的餘光看到旁邊一直拉着溫諒衣角的圖圖,高高揚起的手停頓在半空,眼睛迸發的怒火幾乎要把溫諒燒成灰燼,但終於沒有落下。
圖圖眨了眨眼睛,道:“姐姐,你的手舉這麼高,累不累?”
“你……你死定了!”女孩被圖圖說的有點侷促,高舉的玉手變成了平伸,指着溫諒的鼻子,道:“你要還算是男人,趕緊把這小女孩送到一邊,咱們的恩怨咱們解決,別傷及無辜!”
溫諒大爲詫異,沒料到這個野蠻魯莽霸道外加腦袋缺根筋的女孩竟然還能顧忌小孩子在場而強忍下了怒氣。這讓溫諒刮目相看,針鋒相對的心思也弱了不少,歸根結底,他沒必要跟這兩個女人置氣,唐葉的話歷歷在耳,再說圖圖在現場,發生了衝突確實不好,退一步便退一步吧。
世界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溫諒怎麼也不會想到,第一次來世紀樂園玩,竟然能夠碰到卓明鏡,而另一個戴着墨鏡的黑衣女子,當然就是陳玉蕊。他跟二女只有一面之緣,那件事過後也從沒放在心上,所以第一眼沒有認得出來。
不過想想,能在這裡遇到二女也在情理之中。世紀樂園本是明華集團近五年來重點打造的龍頭產業,是集文化、娛樂、休閒、旅遊、購物於一體綜合性遊樂場,也是顧時同對明華集團戰略性投資的一次大手筆運作,而事實上,在另一個時空,世紀樂園也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但由於溫諒與顧文遠之爭,顧時同只能將世紀樂園拱手相讓,幾乎以白菜價送給了莊少玄。
目前這座世紀樂園就由佛爺的手下十二獸之一,綽號“通臂猿”的袁長江掌管,卓明鏡是佛爺的女兒,陳玉蕊又是莊少玄的女人,出現在這裡實在再正常不過。
“行,不管咱們有什麼恩怨,傷到了小孩子畢竟不好。這樣吧,你在這等着,我把她送到車上,然後回來咱們單挑。哼,就怕你不敢?”
“我不敢,我有什麼不敢的?”
卓明鏡柳眉倒豎,手指着大門,道:“去,趕緊去,姑奶奶就在這等着你!”
溫諒彎腰抱起圖圖,走到停靠在大門口的車子邊,先把圖圖放在安全座椅上繫好,然後快步坐上駕駛座,打開車窗對卓明鏡笑着揮了揮手,然後踩下油門,轟鳴聲中揚長而去。
卓明鏡看的目瞪口呆,好一會才拉着陳玉蕊的手,結結巴巴的道:“他……他,那傢伙就這樣跑了?”
“青州這種窮山惡水的地方,還能有什麼真男人,都是狗一樣的東西!”陳玉蕊淡淡的道:“也就你這個傻丫頭,才相信那種人的話,要是剛纔直接給袁長江打個電話,怕是現在早把他抓起來,任由你吊打了。”
卓明鏡沮喪的道:“那怎麼辦?剛纔你又不提醒我……”
“放心,跑的和尚跑不了廟!”陳玉蕊輕嗤一聲,道:“門口有監控,去調出來看看,不信找不到人!”
有時候不信也沒有法子,袁長江帶着兩位大小姐來到監控室,才知道門口的監控壞了,還沒來得及換新。陳玉蕊也有點傻眼,將溫諒的樣貌大概形容了一下,想來個按圖索驥,袁長江苦笑道:“小姐,每天來這裡的年輕人成百上千,長的都差不多,你說的那個樣子,身高一般,長相一般,不胖不瘦的,實在是不好找,你們又沒看清車牌,這,我真是沒辦法……”
卓明鏡有種深深的挫敗感,氣急敗壞的罵道:“他爺爺的,人壞的流膿就算了,好歹也長的有點特色……小心別讓姑奶奶再遇到你,再遇到一定扒了你的皮!”
跟卓明鏡不同,溫諒心情很好,一邊開車一邊哼歌,圖圖歪着腦袋瞅了他半響,以她的理解能力,還不明白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知道爸爸似乎跟那個姐姐有點關係,突然神秘兮兮的道:“爸爸,放心吧,我不告訴媽媽的!”
溫諒奇道:“什麼不告訴媽媽?”
“剛剛那個姐姐啊,雖然我不喜歡她,所以我也不告訴媽媽,嘻嘻!”剛剛上幼兒園的小丫頭還不懂“雖然但是,因爲所以”的語法怎麼用,不過意思表達的很清楚。
溫諒一口氣憋在喉嚨裡,差點沒直接暈倒,不過看她的樣子覺得很好玩,笑道:“那多謝你了,幫爸爸保守秘密!”
“嗯嗯!”圖圖飛快的點着小腦袋,還伸出小手指和溫諒拉了拉,然後沉沉睡去。
到了司雅靜家的樓下,溫諒將熟睡的圖圖抱起,剛要上樓,圖圖睜開了眼睛,迷糊中抱住溫諒的脖子,呢喃道:“我要跟爸爸睡,跟爸爸睡……”
溫諒的心差點融化,想了想,給司雅靜打了個電話,讓她跟父母解釋一下,然後轉身又回到車上,帶着圖圖去了西郊的秘密基地——西苑!
而司雅靜在忙完手裡的一攤子事之後,也驅車到了西苑,進了大廳,看到溫諒正抱着圖圖,兩人穿着同樣圖案樣式的親子睡衣,安靜的看着電視裡放的海爾兄弟動畫片,那畫面美的如同初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了層層薄薄的雲霧,輕輕的灑落在了眉頭,脣間,和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