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家的大門被猛地推開,尉遲未來一身狼狽的衝上樓,將房門狠狠的關上。跪坐在穿衣鏡前,她愣愣的盯着鏡中的自己。不對,臉沒有這麼圓,眉毛沒有這麼粗,眼角也沒有微翹的弧度,嘴脣似乎要更薄一點……
“啊——”她發泄似的將鏡子向後狠狠一推,哐當巨響,碎裂一片。“不是我不是我……”鏡子裡的人不是她!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有了,但是……她不記得,不記得了!
莫讓恨她,就連田洛夕的母親田夫人也恨她!因爲她是尉遲未來嗎?可是爲何,這股強烈的不安感促使她想要逃避,但她不能,因爲她知道,如果現在逃了,那麼這輩子就莫名其妙的毀了!過去的尉遲未來或許心理有問題,越愛逃避越厲害,但是她不是。
在卓家,田夫人忍着怒意和田洛夕離開,但她臨走前的一個眼神卻足以將她最深遠處的痛楚牽扯出來!
每次回想時的痛楚,只因爲她潛意識裡想要逃避!“你真是沒用。”那麼點痛苦就想要遺忘……站起身,低下頭,碎裂的鏡片中映出自己破碎的影像,就如同那模糊的記憶般。
門被推開,伴隨着詫異的驚呼聲,尉遲未來回過頭,是驚慌失措的尉遲雨漫和微訝的莫讓。“怎麼弄成這樣了?你別動,我叫人來收拾。”尉遲雨漫立即轉身下樓,莫讓卻直直的盯住她。她轉過身,走到牀邊坐下。
莫讓走過去,低頭俯視她,她沒有動,緊握的雙拳微微顫抖着。他嘆息,彎下腰。“你究竟在想些什麼?”她還是沒有說話,一直低着頭,髮絲搭在額前,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一下好像很正常,一下又做些令人無法理解的事來。”他忽然伸出手臂,輕拍了下她的肩膀,然後直起身說道:“你這是自己爲難自己。”啊?她這纔有了反應,擡起頭看向他,正想開口詢問,尉遲雨漫已經喊了人來她房間清理雜亂的現場。
“未來,我給力遙通了電話。”傭人離開後,尉遲雨漫小心翼翼的說道。“他說你中午不到就走了,你……發生什麼事了?”
“我見到田洛夕了。”她這才冷冷開口,對方僵住,就連正要出去的莫讓都停下了腳步。“他說他很想你,可是一直見不到你。”尉遲雨漫向後倒退了幾步,捂住胸口。“出去。”尉遲未來說道,看向她,眼裡充滿了憎恨。“我不想看到你。”
一心沉浸在突如其來的衝擊中的尉遲雨漫沒有注意到她的變化,但一邊的莫讓卻詫異的發覺了——這絕不是尉遲未來該有的眼神!遲疑了會兒,將尉遲雨漫帶離她的房間,合上門的那一瞬若有所思的向裡看了眼。
屋內,尉遲未來呆呆的望着本應擺放全身鏡的空地,癡癡的笑了。“連鏡子都不敢照,你比曾經的尉遲未來還沒用!”倒上牀,睡覺。
昏昏沉沉中,感覺自己被人拉起來,她努力睜開雙眼,卻只能看見一抹模糊的身影。“你怎麼這麼沒用,我養了你十多年,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竟然連個男人都管不住?”來人似乎十分憤怒,她伸出手想要推開她,卻沒有力氣。“我兒子怎麼會看上那個有夫之婦?你倒是說說看,這麼多年你跟着他是做什麼的?”女人將她拖起來,惡狠狠的拽着她的衣服。
她掙扎的,哀求着,卻沒有用。“媽媽……對不起……對不起……”她不斷道歉,眼眶溼潤,心口的刺痛無時無刻提醒着她,她是多麼愛眼前的人,卻被傷得如此深。
“你跟我道歉有什麼用?”對方似乎也累了,好半天才鬆開手,她坐倒在地上,沒有爬起來。“現在好了,我兒子說不娶你,硬要纏着人家的老婆,真是丟死人了!這十多年來我不斷教導你學廚藝,小提琴,時尚和化妝……可是你呢?學了那麼多都不擅長利用!”
她顫抖着,眼淚不斷。“可是……他愛她,我做得再好,他也不愛我……”他不愛她,她已經好難過了,爲什麼一直疼愛自己的媽媽不但不理解,還要責怪她呢?
“什麼情啊愛的?你們從小感情就那麼好的他怎麼就突然變心了呢?”對方的語氣十分無奈,而她顫巍巍的扶着牀沿想要站起來,卻又是一陣暈眩!眼前的人還說着什麼,她卻聽不太清了,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卻只觸碰到冰冷的空氣!
猛地睜開眼,一片黑暗。她大口呼吸着,冷汗從額頭流到兩頰,浸溼了頰邊的髮絲。耳邊還有嗡嗡的雜音,又是噩夢……或許,那不是夢,而是殘存的記憶。
她忽然感覺房間很空曠,空到她的心怦怦直跳,一股莫名的衝動令她起身下牀,溜到後院。夏季的夜晚還是沁涼的,稍稍減緩了她因噩夢而產生的燥熱感。
“誰?”一道冷冷的嗓音響起,把她嚇一跳!“尉遲未來?”
“……”好吧,上帝,她想提前去參見了。“你做什麼老連名帶姓的叫?這種口頭上的便宜也要佔啊?”感覺兇兇的,他每喊一次都像是在吼她。
他沒有再做聲,而她也順利的找到來源——薰衣草旁的修長身影。“這麼晚不在房間陪老婆,跑院子裡守着幾盆花算什麼?”她嘲諷道,對方冷哼一聲:“你管的真多。”又蹲下去看着幾盆薰衣草,今夜的月色很美,也很明亮。
“你……”切!恩……月色也很溫柔,所以她懶得跟他計較了!走過去,他沒有戴眼鏡,模糊的側臉竟讓她的心狠狠跳動了下,蹲到他身邊,她伸出手想要撥弄薰衣草,卻被他攔下。“摸摸不行啊?”
“不行。”他冰冷的回絕,她氣得頭頂直冒煙!
“喂,這裡好歹是我家耶!我看看自家後院擺着的幾盆花草都不可以啊?”她不依的嚷道,就是不要輸給他!
他的身形卻一僵,這才扭過頭正視她,眼神銳利。“不可以。”說完,又轉過去繼續無視她。
“你,你真不講理!”她壓低聲音吼道,他卻充耳不聞。“我非要碰!”她說着便伸出手,他卻將她向後一推,她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上,氣呼呼的瞪着他!“你真沒風度!”可惡!
“我說過,這些對你不需要。”他說完便將她從地上拎起來,往客廳裡走去。
“喂,你放開我,不然我大叫了!”她威脅道,他卻嗤笑一聲:“你叫吧,看誰的前科多。”
“……”於是乎,她很悲涼的再次被扔回房間!真是個怪人,氣死她了!
第二天正好是週末,尉遲柳也難得的沒有去公司加班,轉而在家裡的書房工作。尉遲未來端着咖啡敲門進去,尉遲柳見了,有些微訝。“爸,你休息會兒吧。”她說道。
“恩。”尉遲柳接過她遞來的咖啡,嚐了口。“這好像不是管家煮的。”味道濃而醇,比管家煮的要多一點醇香。
“是我煮的。”她笑道,又走到他身邊。“我看爸這麼忙,我又這麼閒,就幫忙做些事咯!”
“咳,恩。”尉遲柳又有些不自在的點點頭,不過對她的態度好了很多。“對了,我昨天聽管家說你房間的鏡子碎了,怎麼回事?”
“額……不小心絆倒了,放在那裡總會碰到。”她隨意扯了個理由,他也沒有多問。“爸,你到底什麼時候有空啊?我想一家人出去玩玩,悶在家裡真的好無聊。”她撒嬌道,他也樂得接受。
“這很難說,排出時間了就告訴你,好嗎?”很活的話,她估計是沒個音訊了。“你無聊怎麼不去找力遙?”
她抖了抖,纔不要找他咧!“我……”正要說些什麼,她卻瞥見書桌上的相框,裡面只有三個人——尉遲柳,尉遲雨漫和一箇中年婦女。應該是尉遲夫人,還很年輕的樣子,尉遲雨漫似乎也才三四歲。卻,沒有自己。
察覺到她的視線,尉遲柳沉下了臉色,將咖啡杯放下,拿起文件說道:“還有其他事嗎?”他說着便低頭不語,她嘆息。
“我想說……我能不能轉學?”她問道,他這才又擡起頭看向她。“琉璃學院好是好,但我不想離家那麼遠……大不了就一樣的前提,轉到這個城市的學校來可以嗎?”起碼離尉遲家近了,有話更好談。
尉遲柳沒有立即否定,但也沒有答應,只是嘆口氣道:“我考慮一下,你先出去吧。”說完又低下頭不再看她。
瞥了眼書桌上的文件,她輕咬下脣,轉過身,手肘有意無意的碰上一疊文件。“啊,對不起。”她說着便蹲下去撿散落的文件,拿起幾分應是報表類的紙張,愣了幾秒,又迅速撿起其他的來看了看。
“沒事,放桌上就好。”尉遲柳說道,並沒有注意她,她瞅了瞅他,見他視線沒有放在自己身上,又多看了幾眼文件才放整齊。開門出去,正巧遇見準備敲門進來的莫讓,對方愣了愣,面無表情的想要繞開她,她卻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然後不甘心的做了個鬼臉,他依舊視而不見。
“爸,這是烈鳥集團的傳真。”莫讓將一疊文件遞給尉遲柳,又拿起桌上的另外幾份。“看樣子是真的有意跟我們合作。”
“哎……”尉遲柳深嘆,又望了眼還剰一半的咖啡。“知道嗎?未來會煮咖啡了。”他說道,莫讓一愣。“她開始跟我撒嬌,不想離開家……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無法正視她,讓,你覺得我是不是欠她太多了?”他已不似以往提及她那般無奈生氣。“難爲你了,其實也不怪你,你因爲同情對她好,難怪她會誤會……不過她都忘記了也是好事,只是讓你當了惡人。”
莫讓的眸子閃了下,輕笑道:“怎麼會?只要未來的病情能有好轉,我會盡力配合。”永遠這麼平靜的模樣,有時候尉遲柳都懷疑他有沒有感情。“那麼……我們要不要考慮和烈鳥集團的合作呢?”話鋒一轉,迴歸正題。
尉遲柳遲疑了會兒,嘆道:“再觀察一段時間吧。”
“好的。”
而越想越不爽的尉遲未來又溜達到後院,望着一排薰衣草,更是鬱悶。想過去瞅瞅,卻聽見幾人小聲的嘀咕。
“我才請了幾天的假,就翻天覆地啦?”
“是啊,你沒看到,現在的二小姐厲害得呢!”
“想當初除了大小姐,就是姑爺對她最好了,結果好心沒好報,反而被她死命糾纏差點鬧出醜聞……”
“噓!這話再別講了,老爺吩咐過,以前的事誰都不準提!”
兩人的交談聲逐漸遠去,尉遲未來卻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們說什麼?除了尉遲雨漫,那個恐怖大叔對她是最好的?那個誰,下道雷劈劈,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