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志良的奔馳大G緩緩停在韓國平家門前。
韓振宇親自出來接他。
目光略過許志良的大G，韓振宇笑道：“郭黑子那兒買的？”
許志良笑着點了點頭，說道：“天生介紹的。”
“這小子！”
“進來吧，父親已經在等你了。”韓振宇讓開身子，朝許志良做了個請的手勢，前頭帶路。
韓櫻桃晚上有晚自習，沒在家裡。
韓夫人在門口迎他，見許志良進來了，從鞋櫃裡掏出一雙拖鞋放在他身前。
許志良惶恐地說道：“阿姨，我自己來就行。”
韓夫人笑道：“到家裡來，別這麼外道。快換鞋進來坐吧。”
許志良換好拖鞋，走到大廳的沙發前，看到韓國平戴着一副老花鏡，正坐在那裡看報紙。
許志良微微躬身，叫道：“韓伯伯。”
韓國平擡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坐。”
許志良坐定後，韓國平放下報紙，笑道：“你的眼光很不錯，我得到消息，再過幾天，移動集團公司就要正式成立了！”
“電信局的一幫人，現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以前那些貪戀電信局體面待遇的人，現在估計腸子都悔青了。”
許志良笑道：“打掉了一個寡頭，卻成就了另一個寡頭。現在留在電信，也不是一件壞事，苦難只是暫時的。”
“哦？另一個寡頭？你是說即將正式成立的移動？你這麼看好它？”
許志良笑着點頭。
韓國平還想問些什麼，門卻被人敲響。
韓夫人走過去開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那人儀表堂堂，聲音渾厚，只是嘴脣有些發紫。
他笑着和韓夫人打了聲招呼，說道：“打擾您了。”
他換上拖鞋，在韓夫人的引領下朝韓國平這邊走了過來。
韓國平帶着許志良和韓振宇迎了過去，肖凱緊忙快走兩步，人還沒到身前，手就已經伸了出來。
“韓市長，您好！”
許志良注意到肖凱的手心滿是老繭，再一看肖凱有些發紫的嘴脣，許志良心頭一動，估摸着這人以前應該是當兵的！
“你好。”
韓國平和肖凱握了握手，說道：“既然人到齊了，那就開飯吧。”
“好好好。”
韓夫人早已經整治了幾道小菜，菜不多，但是樣樣精緻。
比之酒店的大廚，也不遑多讓。
肖凱還沒坐下，就先搓手笑道：“上次有幸嚐到嫂夫人的手藝，還是在三年前，我剛調到春城的時候。”
“這一想，就是三年多啊！”
韓國平笑道：“喜歡吃，以後就常來。”
肖凱笑着點頭。
幾人洗手落座，韓國平坐在主位上，肖凱和許志良一左一右作陪。
韓振宇坐在末位，韓夫人則藉口有些乏了，上樓休息去了。
“吃菜。”韓國平往碗中夾了一塊西藍花後，其他幾人才動筷子。
吃了兩口菜，韓國平給肖凱介紹道：“韓振宇，我兒子，你以前見過，我就不多說了。”
肖凱笑着和韓振宇點了點頭。
“這個小夥子叫許志良，是振宇的好朋友，我很喜歡他。”
韓國平又對許志良說道：“這位是肖凱，白山省電信分局的局長，老兵出身，是在邊境線上爬過冰臥過雪的！”
“以後你們多親近，你要好好和前輩學習。”
許志良乖覺地舉起酒杯，敬肖凱道：“我敬肖局長，希望日後求教的時候，您別嫌我煩。”
許志良一口悶掉二兩白酒，然後長出了一口酒氣，放下酒杯。
肖凱心裡清楚，這個許志良就是今天韓國平宴請自己的主要原因。
但他想不通的是，自己和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傢伙，能有什麼交集？
在韓國平笑呵呵地注視下，肖凱不能不給面子，嘴上說句不嫌煩，一杯白酒也是一飲而盡，面不改色。
韓國平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小肖的酒量，不減當年啊！”
肖凱咧嘴一笑，說道：“這些年在地方，還是不可避免地放縱了。加上歲數漸長，這身體素質跟從前是沒法比了！”
幾人又吃了幾口菜，韓國平問道：“你們電信局，後面是個什麼章程？”
“你們這麼個龐然大物，一舉一動都關乎春城的國計民生，我要時刻根據你們的動態，及時調整相關工作。”
肖凱嗨了一聲，他又和韓國平碰了一杯，韓國平只淺嘗輒止地抿了一口，他則一口喝掉了半杯。
他說：“龐然大物現在談不上了，單靠賣固話，能賺幾個錢？”
“更何況現在還越來越不好賣了！”
“上面已經放出風聲，讓我們做好準備，電信局後面可能也要和移動那樣，變更爲大型國有公司，不再以一個政府單位的形式存在。”
許志良嘴角露出一絲一切盡在掌握的微笑，雖然一閃即逝，但還是被韓國平的那雙火眼金睛捕捉到了。
他在心底笑罵一聲：“狂妄的小狐狸！”
肖凱又喝了一口悶酒，說道：“我們現在就是等，看看後面會不會有什麼變故，沒有的話，就是等死。”
韓國平遞給許志良一個眼神，後者會意地插話道：“我聽說餘杭那邊已經有部分城市的電信局上馬了一種叫做小靈通的業務，不知道肖局長聽說過沒有？”
肖凱看了一眼舉杯自酌的韓國平，又看了一眼嘴角帶笑的許志良，心裡瞬間明白了！
感情這一老一少打的是小靈通的主意！
只是這兩人，又是爲誰做說客呢？
是斯達康，還是朗訊，或者中興？
肖凱低頭喝了一口酒，以掩飾自己眼中的疑惑。
隨即他放下酒杯，苦笑道：“聽說自然是聽說過。”
“不僅聽說過，我還知道上馬小靈通的那幾個地市，業務做的是紅紅火火，看得我們這些人是既眼饞又羨慕。”
“那爲什麼肖局長不在白山也推廣建設小靈通業務呢？”
“按照我的想法，白山這種經濟較爲落後的地區，對物美價廉的小靈通，接受度應該更高才對。”
韓國平給自己的碗裡夾了一塊蘆筍，放進嘴裡慢慢地嚼着，一句話不說，只聽他們兩人講。
肖凱搖頭道：“這場口水官司已經打到京裡了，現在還沒個定數。”
“我們如果貿然上馬，等到建設地熱火朝天時，京裡突然下來一紙文件，說小靈通屬於移動業務，我們怎麼辦？”
“前期投入不就都打了水漂？”
許志良笑道：“可是如果不上馬小靈通...恕我直言，我看不到電信存活下去的希望。”
肖凱神色有些尷尬，韓國平出聲訓斥道：“怎麼和肖局長說話呢？還有點做晚輩的樣子嗎？”
許志良趕緊謙遜地低下頭，說道：“是我語氣不對。”
他舉起酒杯，敬肖凱道：“這杯酒，我給肖局長賠罪了！”
肖凱心道，要不是你私下允許，他敢這麼和我說話麼？
可人家爺倆湊在一起演戲，他肖凱敢不陪着演嗎？
他不敢！
肖凱舉起酒杯，和許志良碰了一下說道：“我估摸着和你父親差不多年紀，你也別一口一個肖局長的了，不嫌棄的話，叫我聲肖叔吧。”
許志良看了韓國平一眼，後者垂下眼瞼，許志良笑呵呵地叫了聲肖叔。
韓國平說道：“這孩子的眼光，一向很準。”
“他說國家對小靈通的政策肯定會有所鬆動，所以就央着我把你請到家裡來，想和你好好聊聊。”
“我想着你們電信的事情，對春城市的經濟轉型工作影響很大，也就答應了。”
“順便也想聽聽，你們二人的想法和意見。”
肖凱苦笑道：“韓市長，我沒有什麼想法和意見，對於春城市的要求，我們肯定是積極響應，沒有二話。”
“但關於小靈通的事，抱歉，我還得再觀望觀望。”
“什麼時候國家說小靈通不是移動業務，什麼時候我們才能上馬小靈通業務。”
“實不相瞞，我也想上啊！看着南方的那些城市把小靈通做的紅紅火火，賺的盆滿鉢滿，我能不眼饞嗎？”
許志良突然說道：“我估計最晚六月底，國家就會出臺相關政策。”
“小靈通將作爲固話的補充和延伸，劃撥到固話業務。”
肖凱心想你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憑什麼敢這麼說話？
但他面上還是笑道：“如果真是那樣，到時候我們白山電信分局，一定第一個上馬小靈通！”
許志良笑道：“剛好我的公司在這方面有些業務，屆時如果可以的話，七彩通訊願意爲白山省的PHS網絡建設，出一份力！”
肖凱這下真的是被驚得目瞪口呆！
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竟然就是最近白山省內流傳甚廣的七彩通訊的老闆？
“我說許志良這個名字怎麼聽着這麼耳熟呢！”
“還能讓韓國平親自出面，爲他牽線搭橋！”
“除了那個神秘的拿到兩億貸款的七彩通訊老闆，還能有誰？”
他搖頭苦笑道：“看來以後真的要少喝酒了，這腦子喝得都不好使了。”
韓國平笑道：“小肖，你不要有什麼壓力。志良公司的產品，如果好用，你就用。”
“不好用，也沒人會逼你！”
肖凱苦笑着點頭，他問道：“現在到六月底，只有兩個半月，來得及嗎？”
許志良點頭道：“來得及！”
肖凱轉動手裡的酒杯，說道：“南邊那幾家地市的電信分局，用的都是斯達康的產品。”
“偶爾有幾家不同的，用的也是中興和朗訊這種大廠的設備。”
許志良笑道：“他們也都是從無到有，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支持本地高科技公司，也是對春城經濟轉型升級工作的巨大支持和重大貢獻嘛！”
“肖叔放心，我只要一個公平競標的機會，到時中興、朗訊、七彩和斯達康，可以同時進行競標和實驗局建設。”
“電信局可以根據實驗局最終的測試情況，綜合技術指標、成本等多方面因素，決定最終和哪家合作。”
“我對七彩通訊，還是有信心的。”
看着面前這個侃侃而談的小夥子，肖凱心中突然有些感慨。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自己真是老了。
他看了韓國平一眼，知道今天自己必須得給出點承諾。
臭小子，什麼公平競爭不公平競爭的，你今天讓韓國平拉着老子來吃這頓飯，還說個狗屁的公平競爭！
他舉起酒杯，笑道：“白山電信分局絕對百分百支持春城乃至整個白山省的經濟轉型升級工作，只要你小許的設備過硬，白山省的份額，我都給你！”
許志良笑着和他碰了一杯，說道：“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肖凱用力點頭道。
韓國平也舉起酒杯說道：“提前祝你們兩家合作愉快，共同爲白山省和春城市的經濟轉型升級工作，添磚加瓦！”
“幹！”
“幹！”
三隻酒杯碰在一起，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