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爸雖然還是不信這些玩意兒能賺錢,但見許志良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又是啥改革開放,又是啥先富裕後富裕的,良爸多少有點兒被唬住了,答應幫許志良打聽打聽老屯裡還有多少從山上淘下來的東西。
不過良爸最後說道:“你搗鼓這個我不管你,但是當兵的事兒也不能落下。報名之前你要是做不出點兒成績來,那就別再跟我這個那個的,老實兒當你的兵去!這幾年趁着你爹我還能幹動,再給你攢點兒老婆本兒,將來好給你娶媳婦兒。”
許志良覺得鼻子酸酸的。
他摟着良爸的肩膀,衝着良爸良媽說道:“你們就瞧好兒吧,這都是小錢兒,你兒子將來是要賺大錢的!”
良媽白了許志良一眼,說道:“你就吹吧!”
良爸則是遞給許志良一根兒煙,說道:“許總,我給你點一根兒?”
“別別別,爸,我給您點着。”許志良趕緊拿起炕邊兒的打火機,給良爸點着一根兒煙。
良爸美美地吸了一口煙,然後把煙盒遞給許志良。
“戒了。”許志良咧嘴笑道。
“明天我得早點兒起,看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這咋還突然轉性了呢!”良爸調侃道,最後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氣氛徹底緩和。
許志良說道:“我明後天去春城踩踩點兒,那些南方來的二道販子沒那個本事挨個屯子走收山貨,只能靠春城裡那幾家不多的特產商店供貨。忍着挨宰,利潤都要薄上不少。不過這也只能賺筆俏錢兒,我估摸着長久不了,不過能賺一時是一時。”
良爸點了點頭,說道:“明天我就找你老叔問問。行了,趕緊滾蛋回屋裡睡覺去吧。”
“你們先睡,我再出去跑兩圈兒,賺點兒明天油錢兒。”許志良說道。
這會兒還沒有酒駕那一說,有也沒人當回事兒,良爸就經常喝酒開車。
“都八點多了還跑啥,誰這個點兒還能去春城!”良爸說道。
良媽卻踹了良爸一腳,又白了他一眼,然後纔對許志良說道:“就在街裡轉兩圈兒得了,大晚上的往春城跑啥,多危險。”
許志良哎了一聲,又朝良爸呲牙一笑,轉身就出了屋。
聽見許志良關門的聲音,良爸才問良媽道:“踢我幹啥啊?”
良媽道:“那兒子幹啥去了你心裡沒點兒數?”
良爸抽了口煙,半天才說道:“就是知道,才怕他陷太深。”
良媽也沉默了。
良爸倒是灑脫一笑,說道:“行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這事兒咱倆操心也沒用,去給我打盆兒洗腳水,我燙燙腳睡覺了,明天還得出車。”
良媽一邊下地,一邊還嘟囔道:“我咋能不操心,那是我兒子!”
“年輕人嘛,就是要多多經歷,感情方面受點兒挫折是好事兒。再說,萬一我兒子就真把人家姑娘娶到手了呢?那畢竟是我的種嘛!”
“你個老犢子!大兒要真能把七彩娶進家門兒,我就是死都能笑着閉眼睛!”良媽說道。
良爸卻急了,呸呸呸幾聲道:“瞎說啥呢,啥死啊死的!呸呸呸!”
良媽被良爸跳腳的樣子逗笑了,去廚房打了一盆兒熱水,回來給良爸洗腳。
不說老兩口的中年秀恩愛,另一邊許志良開車在街裡晃了兩圈,一個來小時的時間,還真給他拉了幾趟活兒,收了二十來塊錢。
最後其實還有一趟活兒,一家三口要下屯的,但許志良算着時間來不及,會耽誤接七彩晚自習放學,就沒跑。
九點半,許志良的捷達準時停在安城實驗中學東門。
車內開着暖風,很暖和。
身邊沒了煙,這會兒也沒有智能手機能打發時間,許志良索性打開收音機,然後把座椅調到一個舒適的角度,開始在腦袋裡面緩緩梳理自己關於未來的記憶。
收音機裡播放着張震嶽的愛我別走。
聽着聽着,許志良竟然睡着了。
在夢裡,他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年後,自己坐在辦公室裡趕着站點方案,旁邊還有幾個熟悉的同事。
然後幾個人帶着做好的方案來到會議室和領導一起過方案,領導很生氣,對方案十分不滿意,一邊兒敲着桌子,一邊兒大聲咆哮,各種難聽的詞兒從他嘴裡咆哮出來。
最後,敲桌子的聲音越來越大,宛如擂鼓,敲得許志良一陣頭暈目眩,然後猛地掙開眼睛。
咚咚咚!
許志良聞聲望去,是七彩在敲車窗,原來自己剛纔把車門給鎖住了!
許志良抹了一把臉,趕緊把車門打開,說道:“快上車快上車,哎呀凍壞了吧!我都忘了我啥時候還把車門鎖上了!”
莫七彩直接坐到了主駕駛上,還是被凍得直哆嗦。
笑話,九九年的安城,冬天能凍死人的好伐。
許志良關上車門,然後從另一面坐到了副駕駛上。
“抱歉抱歉媳婦兒,我把暖風給你調大點兒。”許志良慚愧地說道。
莫七彩白了許志良一眼,說道:“是不是太累了,在車裡睡着了。”
許志良剛想點頭,不料莫七彩聳了聳精緻的鼻子,然後就淡淡地笑着看着許志良。
這笑容許志良簡直再熟悉不過了,下意識地就回答道:“晚上碰到華強了,喝了三瓶啤酒,白的一口沒動。”
莫七彩已經緩過來不少,也沒有因爲華強是混社會的就讓許志良離他遠點兒,他尊重許志良的朋友,不分職業,也不分高低貴賤。
“好了,不冷了。”莫七彩道。
許志良眼珠子一轉,說道:“媳婦兒,作爲補償,我教你開車吧?”
“啊?”莫七彩呆了一下,然後弱弱地問道:“能行麼?”
許志良哪還能看不出她眼中的躍躍欲試,雖然對女司機也沒什麼信心,但是自己在旁邊兒看着,等會兒路上沒人了之後,帶她稍微開一段兒應該沒事兒,慢點兒開就是了。
這會兒安城到了晚上十點之後,街上基本沒車,要不許志良可不能放心讓莫七彩上開車上路。
“沒事兒,慢點兒開,用一擋慢慢兒往前晃,離合別鬆到底兒。”許志良這是用上了後世駕校過科目二的方法。
一個字兒,慢!
沒有最慢,只有更慢!
過了將近二十多分鐘,學生已經全部散去了,許志良這纔給莫七彩和自己繫好安全帶,然後說道:“媳婦兒,你聽我說,現在路上沒車也沒人,所以不用緊張。只要不緊張,就沒事兒。”
莫七彩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
許志良打開頂燈,勉強能看清莫七彩腳下的三個踏板,許志良指着最左邊兒的說道:“你左腳邊兒這個,最左邊兒的,是離合器。”
“中間這個是剎車!”
“最右邊兒的是油門兒。”
“記住了麼媳婦兒?”
莫七彩一邊兒用腳點了點三個踏板,同時輕聲道:“最左邊兒的是離合器,中間剎車,右邊兒油門兒。”
“太聰明瞭我媳婦兒。”許志良在莫七彩腦門兒上親了一口。
莫七彩有些無奈地白了許志良一眼,輕啐了一句臭流氓。
許志良嘿嘿一笑,繼續說道:“這是變速桿兒,有一到五檔和倒擋,這些媳婦兒你都不用瞭解,今天咱們就用一擋走,不用換擋,明白?”
莫七彩再次神情嚴肅地點頭。
“很好,現在打火。”許志良道。
“怎麼打火兒?”莫七彩問了一句。
許志良抓着莫七彩的手,捏住鑰匙,微微用力朝右邊轉動。
捷達車短暫劇烈的晃盪了幾下,然後就聽見發動機的轟鳴聲,儀表盤上的指針迅速轉了一下又歸位。
“動了動了!”莫七彩驚喜地叫道。
溫婉的莫七彩可是少見這麼活潑的時候。
許志良笑着說道:“左腳踩住離合器,踩到底兒,右腳搭到剎車上,不要碰油門兒。”
“踩好了嗎,媳婦兒?”
莫七彩點頭。
看得出來,她有點兒緊張。
許志良鬆了手剎,然後把檔位掛到一擋,說道:“媳婦兒,輕輕鬆離合,不要鬆到底兒,用腳叼着它!能理解我說的嗎?”
“能!”莫七彩緩緩擡起腳,捷達車向前一聳,然後...熄火兒了。
莫七彩一臉蒙圈的看着許志良。
許志良說道:“沒事兒,離合慢點兒鬆,要鬆的均勻。再來一次!”
莫七彩認真地點頭。
汽車再次發動,這一次莫七彩離合鬆的很慢,捷達在開始的劇烈抖動後,慢慢開始朝前移動。
“動了動了!”莫七彩激動地叫道。
“很好,媳婦兒。不要急,離合就固定在這個位置,慢慢兒往前開。”
“對!就是這樣。真棒!”
莫七彩開心地笑了起來。
看着她笑,許志良也笑了。
捷達車就這樣以龜速朝南緩緩駛去,伴隨着七彩時不時的笑聲。
今天這段兒路,比往常多走了將近四十多分鐘...
安城農電局家屬樓,3門302,一箇中年女人急的在客廳裡走來走去,一個略顯富態的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抽菸。
“莫永軍,你就知道坐這兒抽抽抽,趕緊跟我出去找女兒去啊!”
七彩媽媽還有些不忿,卻突然聽到鑰匙開門聲,趕緊搶先一步打開門,就看見莫七彩站在門外,嘴角還帶着淺淺的笑意。
“你這死丫頭,跑哪兒去了,這麼晚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