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終於裝修好了。不光老媽,全家人都鬆了一口氣。週末,媽媽帶着全家人一起去看了房子。望着那簡單大方的格調,張悅一直提溜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那個年代的裝修,還停留在模仿跟風階段。特別是鄰里之間,沒事總是會互相串門兒,互相攀比。你家有的,我家也要有,你家裝的,我家也要裝。張悅雖然事先已經給媽媽打過防疫針,可是,畢竟從演講比賽那次之後,自己就一直沒去過。而去的那次,新房子還在走水電,根本看不出個名堂。所以,張悅真的很擔心,媽媽會跟其他人家一樣,又是牆裙,又是歐式吊燈,搞得家裡不倫不類。
看看現在的新房子,牆用塗料刷得雪白雪白,房頂只是簡單的走了一圈石膏線,地面全部是用地磚一鋪到底,簡簡單單,清清爽爽。
張悅高興,姥姥可不高興了。——家裡又不缺這點兒錢,難得買一套新房子,爲什麼不好好整整?搞得這麼簡單,這不是讓人笑話嗎?!……聽姥姥還在嘮叨,張悅趕緊跑過去摟住了姥姥的肩膀:“姥姥,你別說媽媽了,我覺得很好啊!那些裝修是給別人看的,不是給自己用的。什麼包門框,窗框,什麼吊頂,吊燈什麼的,裝這麼多東西,用那麼多壓縮板,那麼多膠水,誰知道有沒有什麼化學污染啊?到時候住的可是咱們,別留什麼隱患啊!”
看外孫女說的有板有眼,姥姥聽得將信將疑:“什麼亂七八糟的,還化學污染?!就你的彎彎繞多,這麼多人裝修,也沒聽誰這麼說過!”
看張悅還要解釋,媽媽趕緊打起了圓場:“媽,我這不是身體不好嘛,前段時間你也知道,老是低燒,我實在是精力不濟。簡單裝一下,咱們先住着,過幾年,你要是看着不舒服,咱們再裝。——哦,對了,媽,我把廚房完全照你的意思裝好了,你要的組合櫥櫃,洗菜池都弄好了,要不,你先去看看?”
聽女兒這麼一說,姥姥就沒什麼話了。哪個當媽的不疼閨女?女兒生病的時候她就在跟前,看着張悅媽那個難受勁兒,她心裡別提多難受了。再說,人家誰家裝修房子男人不在場?全憑一個女人去折騰的?——女兒能夠裝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想到這裡,姥姥心疼的看了張悅媽媽一眼,在女兒的手上輕輕的拍了拍,和她一起去看廚房了。
“姐,姐!你看,媽媽給咱們屋鋪了地毯!”張晴在她們小姐倆的房間裡,扯着嗓子的叫,那聲音,別提多興奮了。張悅應聲而去,一進門頓時就暈了。她看了一眼,哀怨的對着大門直喊:“媽!媽!”
張悅媽媽急忙趕來,推開門,還沒來及說話,就看到了張悅控訴的小眼神兒:“媽,你怎麼不聽我的話,你,你,你,這選的是什麼傢俱啊?!”
張悅媽媽擡頭看了看自己選的傢俱:因爲考慮到張悅和張晴平時都愛在房間裡看書,而且張悅要練字,張晴要畫畫,所以,媽媽給她們預留的房間是整套房子裡最大的一間屋子,足足有二十五六個平方。本着公平的原則,當然,估計更多的是媽媽懶得理會倆丫頭將來可能會出現的,你爭我搶的局面,所以,媽媽很乾脆的所有的東西都選擇了一模一樣,一式兩份。於是,在灰色的地毯上,兩個一模一樣的白配粉的單人牀,外加兩個牀頭櫃倚牆而放,同樣的,兩個白配粉的寫字檯,書櫃,衣櫃各自佔據了房間的半壁江山。——在這個純白的房間裡面,正是因爲有了這些傢俱,才顯得俏麗無比,充滿了女孩兒的氣息。
“姐,你吆喝什麼啊?咱倆的不是一樣嗎,你還叫媽媽幹啥?”看張悅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張晴奇怪的問。
“媽,你選的什麼傢俱啊?還粉紅?!——咱們不是說好了,要最簡單的,你直接買白色不就行了?這粉紅色?你當我今年五歲?……”看着這滿屋的白配粉,張悅覺得鬱悶無比。
聽到女兒的叫喊,着急忙慌跑過來的媽媽,聽張悅這麼一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上前對着張悅的腦袋就敲了一記!“五歲,你五十了也是我閨女!有我在,怎麼也輪不到你說話。我以爲什麼事兒呢,你嚇我一跳!粉色怎麼了?小孩子家家,一點有顏色的東西都不沾,知道的是你不要,不知道的,還以爲我這個當媽的不懂事呢!哪有小女孩兒屋子裡,雪白一片的?!”
“媽,我不是小女孩兒了,我馬上要上高中了……”張悅忍不住的爭辯。
“別說上高中,上大學也不行!女孩子的房間就是要有女孩子的樣子,不能光禿禿的。你說了不算!等什麼時候你有自己的房子了,你隨便折騰,現在就得聽我的。”媽媽說完,理都沒理張悅,轉身出去了。
在旁邊聽媽媽吵姐姐,聽得津津有味的張晴這會兒可高興了。真是難得見姐姐吃癟一次,張晴的那個小心眼兒啊,怎麼忽然這麼歡樂呢?看姐姐還嘟着嘴兒,張晴笑眯眯的走過去,也學媽媽的樣子,在姐姐的腦袋上一敲:“喂,我說張悅啊,你要是不喜歡,就把你的書櫃也讓給我吧?反正我喜歡。還有,媽媽還買了兩套迪士尼的牀上用品,在櫃子裡面,你肯定也是不喜歡了,那,全歸我了!”
張晴的話還沒說完,張悅伸手在她腦袋上使勁兒拍了一下:“叫姐!——你想的美,還能這樣跟着佔便宜的?各人用各人的!”
看着從姐姐這裡討不到什麼便宜,張晴也衝着門口大喊:“媽,媽,咱們什麼時候搬家啊?”
“搬什麼搬?搬過來你現在上學怎麼辦?等你考完再搬!也讓房子通通風。”媽媽正準備陪姥姥,姥爺去一樓的舅舅家的新房,聽到張晴的叫喊,不耐煩的回答。
聽着媽媽的話,再看看這嶄新卻不能住的新房子,張晴的小嘴兒撇啊撇,卻說不出話來。
……
眼看着快要放寒假了,期末考試也近在眉睫。老師的課是越拖越長,恨不得連上廁所的時間都不想給同學們留出來。好容易下了課,張悅撒腿就往樓梯口的洗手間跑,可剛出教室門,就被金陵一把拉住。
“喂,你幹嘛?”張悅急的使勁兒的瞪着金陵。
“你們班怎麼拖堂這麼久,我都等你半天了。”金陵皺了皺眉頭。
“有事趕緊說,馬上又上課了。”張悅跺了跺腳,眼巴巴的瞅着洗手間。
看着張悅的小樣兒,金陵噗嗤一聲笑了:“行了,行了,你趕緊上廁所吧。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我在北京的補習班開課日期定下來了,年前就要開課。所以,我可能下週就要趕回北京。還得稍微收拾,準備一下。估計也沒什麼時間和你們告別了。”
“啊?這麼快?!今天週一,週四週五考試,那不是剛剛考完你就走了?!那,開學你還回來嗎?”張悅驚訝急了。這和金陵當初和她說的,不一樣啊?!
“走的日期還沒定,就那幾天吧,看情況再說。你趕緊上廁所吧。回頭我再找你。”說着,金陵伸手在張悅的頭上親暱的拍了拍,轉身回教室去了。
中午放學,張悅還在想着金陵要回北京的事情,連吃飯也打不起精神來。想想將近兩年的時間,和金陵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有歡笑,有痛苦。有的時候,看着他那臭屁悶騷的樣子,恨不得揉吧揉吧把他給撕了。可更多的時候,他像哥哥,像師長,真的的關心,愛護着自己。可是說,就初中階段來說,金凌給予自己的幫助,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張悅越想心裡越難受,想到金凌這次回北京,可能真的就不會再回來了,自己再也看不到他那張又帥又壞的臉了……張悅鼻子一酸,眼淚差一點就要掉下來。到了寢室,韓雪已經等她等的不耐煩了。看她進門,把飯盒往她懷裡一塞,嘴裡埋怨着:“快點吧,你磨蹭什麼呢?再晚就沒有飯吃了!”邊說,邊拉着張悅往門口跑。
張悅掙脫開韓雪,怏怏不樂的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她,說完,順便補充了一句:“你自己去吃飯吧。我心裡堵得慌,實在是吃不下去。”韓雪聽了,愣愣的站在那裡,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很久之後,在張悅幾乎快忘記了她的存在的時候,她忽然蹦出來了一句:“這麼快?!”
“是啊!”張悅感嘆的點了點頭:“這麼快。天天聽他說要走了,要走了。可總覺得還很遙遠。這眼看着到了跟前,卻忽然發現,我們壓根沒有做好思想準備。”說着,張悅悶悶的坐在了牀邊,不再說話。
韓雪走回來,把飯盒讓桌子上一放:“我也不吃了,心裡悶得慌。張悅,咱們怎麼也得給金凌送個行吧?好歹咱們這麼久的朋友了,總不能坑都不吭,就這麼看着他走了?”
“送行是一定的。”張悅向後一仰,躺倒在牀上:“金凌還是我師傅呢。再怎麼說,我這個做徒弟的,也得給師傅表示表示啊!可是,怎麼辦呢?讓我想想。”
於是,韓雪和張悅都不再說話,兩個人靜靜的躺在自己的牀鋪上,默默的想着心事。
“你們倆幹嘛呢?這才幾點,就犯上懶了?連飯也不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志剛推門進來了。
看陳志剛拎着一個重重的大塑料袋,張悅和韓雪趕緊坐起來,伸手去接。她們知道,裡面肯定是陳志剛從飯堂幫她們打的飯菜。
“今天中午做滷麪,也沒什麼好菜。我一人給你們打了一份,張悅,你把家裡帶來的小菜拿出來就着吃吧。”陳志剛一邊說,一邊從塑料袋裡一包一包的給她們兩個往外面拿。
雖然沒什麼胃口,可陳志剛都打回來了,張悅和韓雪自然不能不給面子。張悅從櫃子裡拿出家裡帶來的乾煸牛肉條,油炸豆腐絲,還有一瓶老北京的小醬菜。看着醬菜瓶子,張悅忽然再次想到了金凌馬上要回北京,鼻子一酸,連話都不想說了。
“你們倆這麼無精打采的樣子,是不是因爲金凌要走的事兒啊?”看着倆姑娘的模樣,陳志剛瞭然的問道。
“你也知道了?”韓雪驚訝的問。
“嗯,剛纔在飯堂,金凌看你們兩個沒來,過來問我,然後他告訴我了。”陳志剛淡淡的解釋着。
“你覺不覺得挺快的?這也太突然了!”韓雪心裡也不舒服,聽陳志剛說完,放下了剛剛拿起的筷子,接話說。
“是挺快的。不過也不突然啊。金凌不是早就跟咱們說了嗎?”陳志剛看了看面前倆女孩那皺巴巴的小臉,實在是忍不住,難得的勸慰起她們來。
“金凌是去上學,是爲了他將來出國做準備。這是好事兒啊?怎麼看你們的樣子,跟他犯了什麼錯,被流放了似的?再說了,北京能有多遠,咱們放假隨時可以去看他,他也可能隨時回來啊?別忘了,他爸爸媽媽還都留在咱們學校呢!——再說了,你們這個樣子,連飯都不吃了,金凌知道了,心裡得多難受啊?他那個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看上去刻薄的很,實際上最容易心軟的一個人。你們這樣,他嘴上不說,心裡不知道要多彆扭呢。你們可別害他,他可是要拼命學習,奔前途的。”
陳志剛難得的說了這麼多話,更難得的是,每句話都說到了點子上。張悅和韓雪互相對視了一眼,兩個人沒有說話,同時拿起筷子,默默的開始吃飯。
看兩個人開始吃飯,陳志剛明顯的鬆了口氣。“唉,真是服了你們了。這點兒事都想不通,還絕食?你們下午不上課了?”說完,看張悅和韓雪同時飛來的“眼刀”,很識趣的迅速閉上了嘴巴。
“陳志剛,咱們給金凌送個行吧?”張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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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咱們找個酒店,請金凌吃個飯吧。就咱們幾個。”韓雪接着說。
陳志剛想了想,提出了不同的建議:“別出去吃了,到飯店吃飯,有什麼意思?一點氛圍都沒有。我想,不管是金凌,還是咱們,說起吃的,這兩年印象最深刻的,應該都是我們自己做飯自己吃。要不,咱們自己做飯爲金凌送行吧?”
聽到陳志剛的建議,韓雪眼睛一亮:“嗯,嗯,你說的對,咱們買點菜,還是在廣播室請金凌吃飯吧?”
“廣播室不行。”張悅不同意的說:“廣播室小打小鬧,偷偷的隨便整點東西,吃一回還可以,真要送行,那裡不合適。既做不出什麼好東西,說話也不是很方便。”說完,張悅又想了想,繼續說:“要不這樣,我往家裡打個電話,讓我姥姥幫忙準備一下,咱們週五考完就回去,都去我家,就在我家裡聚一聚,你們說行嗎?”
聽了張悅的建議,陳志剛和韓雪相互看了一眼,同時點頭。陳志剛又補充了一句:“我給我媽也打個電話,讓她也準備點東西,提前送過去。我們回去後就可以吃了。”
“嗯,嗯,我也覺得可以,這樣至少咱們可以大聲的說話了,在廣播室連說話都不能大聲。張悅,你下午跟金凌打個招呼,至少,讓他把車票訂的晚一點兒,不能真的一考完就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