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之衍雖然在未長生跟前歷來都是帶着些沉鬱氣息的,可是在旁的人,譬如霍然眼裡,卻向來是溫文謙和,值得人學習的楷模。所以乍然見到他說話這麼衝,連類似“腦袋裡裝石頭”這樣罵人的話都說出來了,想讓人不奇怪怎麼可能?只不過奇怪之下,涌堵在霍然心頭的擔心跟陰鬱就越發的大了。畢竟是拍過無數影視作品的人,雖然他飾演的角色一向與那些糾結的感情沒什麼大的牽扯,但是看別人演的多了,他對這種事瞭解的也比一般人多了。一個原本七情不動的人,突然會因爲一個特定的人情緒鉅變,解釋在影視劇裡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爲這個人動心了,而且說不定,這感情投入的還很深呢思及此,霍然的臉色不由得更沉了,但卻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轉過了臉,看未長生怎麼反應。
未長生也是頭一次看見賀之衍這麼不耐煩,甚至帶着些怒氣的跟她說話,原本打算好的要在平原一高繼續就讀的心情,這會兒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變得遲疑了。
賀之衍見她垂着頭不說話,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來時路上準備了大量要說服她的話也在開口的瞬間,因爲看到在一旁眯着眼睛虎視眈眈的霍然而不自覺的嚥進了肚裡。於是略沉吟了一會兒,慢慢擡起了頭:“我知道你們明天還有課,這樣好了,後天上午我過去你家找你,再跟你細細討論好了。“說着仰頭看了看天,帶着詢問語氣的轉過了臉,”時候也不早了,該回去了吧?”
未長生聽了這話,剛要頜首表示贊同,霍然就嘟着嘴巴小小的抱怨開了:“一定要挑在後天商量這些事嗎?”說着轉過臉看向未長生,表情帶着些小苦惱,“我還想着後天讓你陪着我在永安縣城好好逛逛呢,那些你每天走過的路啊,經常會跑去吃的路邊攤啊,我都想去走一走看一看呢”說到這裡,眼睛清亮亮的看向未長生,眸光中滿是真摯跟隱隱的受傷,“我好不容易纔來一次,長生你真的不過來陪我嗎?”
我擦你丫真是電視演多了是吧?看那無辜可憐的小眼神兒,可恨我手頭沒有彈弓之類的傢伙在,要不然一個石塊彈過去,給你的表情也增加點真實感賀之衍斜瞥了霍然一眼,略帶些嘲諷的笑了笑,並沒言語。
未長生聽了這話,心裡卻犯起了躊躇。細想一下,也確實是這個理兒。他確實是難得回來一趟的,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就這麼個簡單的要求,哪有不答應的道理?於是有些怯怯的轉過頭看了賀之衍一眼,表情抱歉的笑了下。
賀之衍“哼”了一聲,並不理會她這明顯帶着爲難的表情:“就這麼說定了我明天上午過去找你,要是到時候你不在的話,後果自己想好了”然後再不廢話,拔腳就走。
未長生剛開始還有些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怎麼反應。待他身影漸遠了,才哼了一聲,有些惱怒的跺了跺腳:“他當自己是什麼?他說了什麼,我就要去聽是不是?真是萬年不改的霸道個性看到時候我會不會呆在家裡等他”說着轉過臉看向霍然,表情很是憤憤,“小哥哥,你說是不是?我們後天一吃過早飯就去街上玩好不好?我帶你去把這整個永安縣城好吃的地方都吃遍,行不行?”說着一手把書包斜跨在左肩上,然後直接上前把右手勾在了霍然的左臂上,把小嘴兒翹的高高的往前走。
也不知怎的,明明未長生這話是遂了自己心願的。可是霍然這一會兒就是覺得心頭鬱郁的,有種說不出的不安感籠罩全身。未長生這嬌嗔負氣的樣子,看着竟像是跟冤家鬥氣的小別扭一樣。而那個跟她鬥氣的對象卻不是他,而是剛剛也氣勢洶洶的拔腳離開的賀之衍。霍然轉過臉看了眼低着頭只是一味向前走的未長生,眉毛挑了挑,像是試探樣子的笑了笑,不經意的開始張口發問:“長生啊,你什麼時候變得跟之衍哥這麼親近呢?我記得他不是在市裡上高中的嗎?怎麼專門跑縣裡過來跟你商量報考的事兒了?還熱心的把你的成績都統計了去拿給他班主任看?果然我離得遠了,你就什麼話不跟我說了嗎?”說着又把嘴巴鼓了鼓,也是一副負氣的樣子。
未長生聽他說自己跟賀之衍親近,也不知怎的慌忙就搖了搖頭,表示否認:“哪裡?誰說我跟他親近了?不過是不像小時候那樣的劍拔弩張,互相敵視了而已。怎麼就被你說成是親近了呢?至於報考的事情嘛,你也是知道的,他有個表妹正好跟我一屆,我們玩兒的也很好,估計是在幫他表妹諮詢的時候順帶把我捎上問的吧?還有啊,我哪裡有什麼話都不跟你說了?明明一週都有一封信寄過去的,偶爾還會打電話呢”說到這裡,嘴巴也翹的老高,小眼神對着霍然上下一陣鄙視的亂瞄,也是一副憤憤的樣子。
霍然見了她這樣,陡的就笑了。不由得伸出手,在她腦門兒上彈了一下:“我不過跟你開個玩笑而已,這麼認真幹什麼?小時候可沒見你這麼容易一點就着是越大越活回去了嗎?”說着又把手掌上移,抓着她的頭髮胡亂揉了揉,“可是說好了啊,後天陪我過去逛街啊,要是食言了,我可不放過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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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長生“嘻嘻”笑了兩下:“你怎麼不放過我?我可算得清楚呢你說不定待會兒在我家吃過晚飯就得回辛良鎮去想辦法說服霍奶奶,然後最多大後天就得走了我就算真的說話不算話了,你也沒法子的。不是嗎?”說着挑釁的挑了挑眉,朝他扮了個鬼臉。
看着她這樣精靈古怪的樣子,霍然覺得記憶一陣錯亂,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一樣。他們來往着追逐打鬧,偶爾他對她生氣了,她就是這樣言笑晏晏着以一副吃定了他的樣子做着鬼臉伸着舌頭挑釁的。時光荏苒,這麼些年過去了,他已經變得漸漸不滿足於那樣單純的親密了,她卻仍然像是站在原地一樣,絲毫沒有改變,只是甜甜的叫他“小哥哥”。
霍然陡然就覺得有些心痛了。這些年在娛樂圈打轉,眼睛裡目睹的悲歡離合越多,對於想要爭取抓住不放手的珍貴東西的慾望就變得越強。原本他還以爲既然她沒開竅,那麼即便緩緩也沒什麼的。畢竟在他眼睛能看到的地方,跟她關係最親近的人是自己。可是萬沒想到,只不過意外回來這一趟,卻發現了這麼多想都不曾想過的狀況。不僅她身邊多出了一個從小學三年級時就陪在一邊的好同學,就連賀之衍這麼個他以爲絕對不會跟未長生有什麼牽扯的人居然也表現的那樣強勢想要跟自己搶奪長生。霍然目光中泛過一絲狠厲,有些淡淡的扯了扯脣角,笑容淡漠而幽渺:“是嗎?你是真的覺得我沒法子對付你嗎?”
未長生這會兒正得意呢,是以沒有看清他臉上的表情,還是那副渾不在意的趾高氣揚樣兒,帶着點挑釁的笑了笑:“那可不要不然你說說看,你還能拿我怎麼着啊?”
霍然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就轉過了臉,先前臉上的幽棲跟自嘲早已消失殆盡,只留下明朗的有些過分的笑臉跟眼睛裡微微含着些鬱色的眸光:“你覺得上節目的時候,突然對着全國的觀衆大聲宣稱未長生是個大騙子怎麼樣?然後號召我的影迷們一起來指責你,討伐你怎麼樣?怕了吧?”霍然說完彎起嘴角,也學着她的樣子,挑釁的挑了挑眉。
這話一說,果不其然的讓未長生愣了一愣。可是過不了多長時間,她就又開始搖起頭來了:“誒,你當我是傻子嗎?藝人在節目裡要說些什麼話,通常都是跟經紀人商量好了的。謝叔叔纔不會讓你這麼胡鬧的就算你真的說了,播放的時候也會被剪掉的再說了,我纔不信你會什麼都不顧的在節目裡說這種亂七八糟的話呢”說着歪過腦袋,搖了搖頭,似是在感慨霍然這威脅跟謊話說得一點都不高明
霍然也不反駁,只是上下看了她兩眼,淡淡的又笑了笑:“是嗎?我真的不會這麼做嗎?長生你是這麼想的嗎?”
未長生本來還打算說“那可不”,可是一回過頭來,卻看見他這似笑非笑,似詢問認真的樣子,不知不覺就愣住了。但是可能是霍然一貫在她面前就沒有黑臉生氣的樣子出現過吧,她很快的就從愣怔住緩過來了,嬌嗔的搖了搖霍然的手臂,撒起嬌來:“好了好了,算我說錯話還不成?小哥哥你男子漢大丈夫,自然是說得出就做得到的可是你那麼疼我,真的忍心看我被你的影迷們追殺嗎?”
霍然拿眼睛瞄了她幾眼,終於還是頹然的長舒了口氣,再度用手撫了撫她的發頂:“好了,走了跟你開玩笑呢”語畢,左手臂一收緊,拽着她挎着自己的右手就往前走。而這時候,晚霞漸沉,偶爾有晚歸的鳥兒從空中掠過,若不經意的擡起頭,就能看見鳥翅馱着晚日西墜的景緻,瞧來着實好看的緊。馬上,就又是明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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